九天神皇 > 九天纪行录 > 拾遗录(四)

拾遗录(四)


《拾遗录——江雁白》

这本日记就叫【雁长恨】吧。

清平元年,甲子朔日:

本想以“新时历”纪日的,但我还是缅怀了一下过去的时代,虽然不堪回首。

我和雁儿住在山沟里。

我们拒绝了那些新思想的宣传,我们说我们想做隐士,不需要新时代的奇怪法宝,不想参与那些杂事。

没什么不好的。

我们毕竟有修为在身,不高,危害不了他人,也没什么价值,工作人员还是答应了,只是登记了这里有两个隐士。

乙丑日:

这座山唤做回雁峰。

我觉得正符合雁儿的名字。

我们在山上搭了座竹屋。

丁卯日:

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已入分江,餐风饮露,雁儿飞云修为,还需五谷补补身子。

食气者神明不死,我虽可食气,却非不死,世上岂有不死之人?

庚午日:

今日竹林里飞来只彩翼的鸟儿。

美丽非常,神异非凡。

它的眼里是种无限的凄凉与怨恨。

当它看向我们时,似乎露出了找到了同类的欣喜。

是错觉吗?

旧时代的同类。

它定居在竹屋前的梧桐上,据说凤凰非涧泉不饮,非梧桐不栖。

它是凤凰吗?

丁丑日:

我们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我写写诗,练练气,种植灵谷,开辟灵田,雁儿为我做饭。

我断了一只手,不过分江的修为足以支持我完成这些。

我不想医治这只手。

它是我的耻辱,我将永远铭记我的罪孽。

背叛的罪。

疑似凤凰的彩鸟每天清晨与傍晚都会站在梧桐上凄凉的啼叫,叫声非常凄惨,带着无限的怨恨,它在仇恨什么吗?

每次,我都能见到它用那双日渐暗淡的眸子死死地望着远方,那里是一片空山。

它也许忘记了什么。

它的叫声很独特,听上去仿佛一声声诅咒:

唳——亡——亡......

丁末日:

时代变得如此之快。

生活大大改变。

那些奇怪的法宝。

那些神异的发明。

还有那从未听过的理论。

我下山走了一遭。

我想给雁儿买个布偶,看上去毛茸茸的,顺便买些锅碗瓢盆。

我穿着斗笠芒鞋,大家似乎非常奇怪我的这幅打扮。

我看到他们时也吃了一惊。

花哨的服饰,五颜六色的。

各种造型的眼镜,奇形怪状的帽子。

街上有人有妖,和谐融洽地走着,妖族似乎与人无异,除了一些兽类的特征,他们改掉了原始野蛮的习性吗?

我站在高楼大厦中,广场上各种霓虹灯——是叫霓虹灯吗?

我忽然感觉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很惊恐,我想要逃离这里。

但我还没忘记我的目的。

有一个女孩儿看出了我的窘迫。

她也很古怪。

骑着一头白鹿。

穿着一身绿衣。

说话古灵精怪的,但心地不坏。

她为我介绍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忽悠圣人建立的伟大国度哦!

呐,这些叫“科技法宝”。

大家生活都很安定,吃的喝的都可以利用“造化炉”合成,杀生都免了。

我很感谢她,两个古怪的人凑在一起就不窘迫了。

她说完就告别了,也没说去哪。

临别前我为了感谢她,告诉了她一个秘密——

我曾是那位圣人的朋友。

她转转眼睛,嘻嘻笑道——

少骗人,那家伙哪有什么朋友,有也是红颜,哼,花心大萝卜。

我有点恍惚,那人没有朋友吗?

分明是天下至尊,万人景仰,如此孤独吗?

我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她眨眼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了。

我摇摇头,朝着她给我指的“百货超市”走去。

没有御剑,这里御剑似乎要“御空执照”。

我就这么走着。

避过那些类似马车的法宝。

我边走边唱:

芒鞋斗笠千年走,万古长空一朝游。

清平二年,庚辰日:

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还是那么舒坦,舒坦到几乎不愿脱离小小的竹屋了。

雁儿有身孕了。

自然造化,以母为大。

她还是那么富有生活的情趣。

我们对弈下棋,泼茶论诗。

又是梧桐上的彩鸟也会过来看着我们。

它眼中的恨似乎褪了一点。

我们叫它“火儿”。

因为它的毛色是种鲜艳的烈火环绕似的颜色。

我们对弈结束时,它会长嘶一声,然后一滴滴火晶般的泪珠砸落在林中。

声音很独特:

呿——呿——

它的毛色暗淡不少,我们能感觉到它的生机在流失。

我们曾想为它看看。

可是它不让我们靠近它,每当我们走近,它就会警惕地跳开。

这一定是一只灵鸟,什么事情让它这么伤心?不愿意化作人形与我们交流,甘愿在长恨中死去。

我叹息一声,火儿要死了,我的孩子却将出生。

我随口吟了首诗:

斯人长去何时归,迢迢黄泉迎相会。

辛酉日:

自从下去过山后,某种联系似乎就建立起来了。

我意识到我还得下山一次。

总是呆在竹林里,我的灵感有点枯竭,许久未有新诗了,日子也变得枯燥起来。

我决定下山买点东西,譬如——

灵机。

据说通过灵网,可以足不出户,观天下万物,手不阅卷,知天下兴亡。

我出了竹屋,火儿看见我,衰弱的啼鸣一声:

唳——忘——忘——

叫声似乎有点变化。

我心疼地看着它,就算是一只灵鸟,也撑不住这样的心力交瘁。

但它似乎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许是种解脱。

我下山了。

街市似乎更加迷幻起来。

那些奇怪的法宝日新月异。

从灯光变为灯影,却越发真实动感起来。

这一次我没见到那位骑鹿的绿衣少女。

不过我见到了一位蓝衣少女,见到她放声的歌唱。

我不想见到她,哪怕是在那些高楼的水晶似的镜子上——他们说那叫显示屏。

甚至还有身外化身——似乎被叫作灵光投影?

她还是那样的美丽。

龙角,龙尾,俏婷婷的,冰蓝蓝的。

断掉的右臂在疼。

有人看见我痛苦的脸色。

他问我:

怎么了,兄弟,你穿这身衣服,是拍古装片的吗?

我忍着痛:

不,不是,我不是什么拍古装片的,我只是,见到了一位故人。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然后他就笑了:

兄弟,你可真会开玩笑,心语小姐虽然又善良又美丽,唱歌也好听,可是她拒绝别人接近她,据说她能听人心声,不怀好意她老远就知道了。

“哈,哈——”

我喘着粗气,右臂更疼了。

是这样吗?

你学会了拒绝,真好。

我也没有朋友。

我忽然理解你了,难怪你将我视作朋友,我们都是一样的——

孤独。

我曾经有过朋友。

一位听我诗的红颜。

一位托付我的知己。

抱歉,我丢下了你们。

可是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选。

我不后悔,我只能忏悔: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穷数。

清平三年,葵亥日:

一切变得迷离起来。

我与雁儿游离在新时代与旧时代的夹缝中。

我们感觉自己跟不上时代。

我们也舍弃不了旧时代。

我们是被抛弃之人。

我是个最可笑的王子了吧?

我想将我的故事写下来,日记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前尘往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从覆灭后的新生开始吧。

甲子朔日:

月初,好日子。

南雁告诉我胎动了。

两名修士诞下后代,极损修为精魄,也不是凡人的怀胎十月一说。

除非他们不管这后代,什么灵气也不愿渡给他。

我们自然是倾力栽培。

我们已跟不上时代的轨道。

孩子不能落下,总不能让他一个人一直生活在孤林中,他没有人陪伴。

这天大雪纷飞。

回雁峰上的溪流全被冻结了。

我站在屋外焦急等待,修士诞下后代鲜有性命之忧,除非人妖结合。

我本该安心的。

但我控制不住。

火儿趴在梧桐叶上,似乎冷的发抖。

我看见它眼里的光渐渐消散。

它要死了。

我看见它的泪那么炙热。

将雪融化。

但它的心一定冷冰冰的。

它想活,风雪冻不死它。

它一定是在仇恨与痛苦中无力地挣扎,最终选择了不甘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不忍看着火儿死。

于是我踱步到冻结的河岸,小溪潺潺,如今皆是冰层。

我心中沉重,皑皑白雪更添萧瑟。

忽然我看见一幕神异的景象。

一朵青莲破开冰层,长了出来。

它的莲叶紧闭,很宽大,像是藏了什么宝贝。

寒冬也冻不死你啊,你又为何选择在此刻生出来呢?

我认为是上天的恩赐。

我摘了下来。

奇怪,我一碰它就飘飘从茎上落下了。

我捧着它回屋。

火儿最后无意识的在树上抽动,彩翼变得灰暗无光,优雅的鸟喙沾上一种死气。

我不忍看,两三步并作一步进了屋。

雁儿痛苦地呻吟着。

我将莲花放在床边。

奇怪。

莲花开了。

我的孩子出生了。

这一天大雪纷飞,天地上下皆白。

我给他取名江白。

他没哭也没笑。

这时我听见一声哀婉的鸟鸣声,清亮无比。

凤鸣千里,其清入云。

与前几次叫声都不同:

唳——望——望——

雁儿闭上眼,落下了泪珠,为火儿默哀。

我也沉默了,闭上眼一起同雁儿默哀。

这时我听见响动。

我睁眼一看。

江白的小手里抓着一本书。

我原本将他放在床头,青莲就在一旁盛开。

现在他坐在青莲里。

原来莲叶包着的是本书。

我猜是上天赐予我们这对苦命之人的机遇,赐予我们的孩儿。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书。

不知用什么做的,古朴厚重,且玄奥非常。

我试着翻了两页,没有字。

江白却似乎能看到,并且手不释卷。

书似乎以某种兽皮缝制,坚韧非常。

封面有着苍劲有力,玄奥非常的三个字:

太玄经。

......

该以什么做结呢?

白儿仗剑远游了,这个时代变得太快,他能跟上吗?

我为他题了首词: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我写的总是哀婉,大气的很少。

我也看过新时代的诗,奇奇怪怪的,有的还不遵格律。

我也试着写了一首,感觉,还不错,就用它来做结吧:

  待至英雄们在铁铸的摇篮中长成

勇敢的心灵像从前一样

去造访万能的神祗

而在这之前,我却常感到

与其孤身独涉,不如安然沉睡

何苦如此等待,沉默无言,茫然失措


  https://www.biqugecd.net/63579_63579372/3203038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cd.net。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cd.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