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属相蚊子
十二年前，他离京三征噶尔丹，保成留京监国，父子二人分隔千里，在往来书信中有着说不完的话。
保成担心他在外饮食不适，费尽心思就为了能送他一筐完整鸡蛋。
他出征在外见了鲜鱼野兔，头一个就想让留京的保成也尝尝。
只是如今，保成变了，他也变了，曾经的父子亲情确实……
康熙叹了口气，抛去这个念头，这比喻不太妥当，只是雅尔江阿那小子真让人牙酸。
康熙半晌没发话，梁九公偷瞅他脸色，语气含着几分小心：“皇上，简亲王府的往来信件，奴才都已仔细检查，确实无甚大碍。”
康熙回过神，想到简亲王府后院好几年未曾传出喜讯，想到曾经赐给雅尔江阿的伊尔根觉罗氏，便不想管这事了。
“既是雅尔江阿的私事，日后若无问题，便不用上报。”
“是，奴才领命。”梁九公轻声应下，皇上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此事过了明路，他终于不用纠结简亲王的腻歪事了。
这些事简直有毒，让人胃口莫名变差。
营帐区外生着几丛薄荷，尔葭闲着无聊，便提着竹篮出门，刚摘了两把薄荷叶，外出溜达的十八阿哥凑了过来。
“姐姐，你又在忙啊。胤祄帮你吧。”
“那就辛苦十八阿哥咯。”尔葭笑眯眯点头，免费劳动力送上门，不能浪费了。
十八阿哥蹲在薄荷丛旁，胖手薅下一把薄荷叶，而后把叶子扔进旁边竹篮里。
他转头问尔葭道：“姐姐，这叶子摘够了吧？”
“……”
小肥手摘的薄荷叶，大半都躺在竹篮外，尔葭怀疑这孩子别有目的。
“十八阿哥，咱俩一起才摘了三把薄荷，还要再接再厉啊。”
她低头从竹篮旁拾起薄荷叶，重新放回篮里。
甭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她先忽悠十八阿哥干活吧。
发现对方没说自己乱扔叶子，十八阿哥有一丢丢心虚，嘴里答道：“好吧，此事就交给胤祄了。”
“加油！”尔葭点点头，在竹篮里轻拨两下，挑出一片缺角薄荷叶。
她把缺角叶片递给十八阿哥看。“哝，像这种缺边缺角的，就有点丑丑，是派不上用场了。”
“行叭。”十八阿哥点头应下，而后挥着小肥手快揪薄荷叶，再挑出完整叶片放进竹篮。
他挪两步，揪一把，身后地面上躺着大片被□□过的叶子……
尔葭嘴巴微张，想了想还是把嘴巴闭上，低头把谷雨送来的薄荷叶归纳好。
小孩子帮忙做事初衷是好的，就不要计较太多。
毕竟一边摸鱼摘叶，一边坐等旁人劳动成果，做个欢乐地主婆真是美滋滋。
快速薅秃一丛薄荷，十八阿哥带回两捧叶子交差，而后蹲在尔葭旁边，问：“姐姐，你摘漂亮叶子要做什么？”
尔葭目光掠过十八阿哥身旁，让人扫荡后的那丛薄荷，此时只留了几根细弱茎杆在空气中微颤。
尔葭忙别开脸，问道：“十八阿哥，你晚上休息时会放竹夫人在身边么？”
“会呀。”
十八阿哥点头，小声道：“额娘不许胤祄晚上多用冰，便差人比着胤祄身高，做了个竹夫人给胤祄纳凉。”
“同道中人哇！”尔葭心有戚戚直点头。
每晚她身旁躺着个大火炉不说，大火炉还不许她多用冰，这就坑爹了。
十八阿哥从地上捡了一片薄荷叶揉捏两下，回答：“只是竹夫人装了香料，胤祄不喜欢。”
看来姐姐是让简亲王限制用冰了，和他一样都是可怜人。
尔葭问：“哎？那有试过其他香料么？”
说着，她提起竹篮晃动两下，抖去薄荷叶上附着的微小虫子。
十八阿哥动动脚尖，蹲着挪远两步：“胤祄鼻子很灵哦，闻到不喜欢的香料，就不停打喷嚏。”
他把揉碎的嫩叶丢下，叹了口气。“所以就很少用香料了。”
长大好烦恼啊。
来木兰后，太子二哥变了许多，明明在行宫时，还曾去看望他，温声劝他好好喝药，病愈后来围场一起打猎。
昨日在汗阿玛御帐旁，他碰见太子二哥，发现对方不仅脸色不对劲，情绪也……全然不见月余前的儒雅矜贵。
只是话还没说两句，太子二哥便头痛难忍似的匆匆离去，他都不敢质疑对方的新品味。
毕竟太子二哥身上佩的新香包，总能让他不停打喷嚏。
尔葭不知对方心中思量，好心提议道：“十八阿哥，你可以试试薄荷，气味清香，比用香料填充更凉爽。”
因此她才决定送大火炉一个竹夫人，让他抱着睡来纳凉，减轻自己压力。
十八阿哥搓了两下指腹上残留的绿汁液，而后凑近鼻端闻了闻，皱着小胖脸说：“它不是胤祄的菜。”
尔葭闻言欣笑，两人在木兰围场碰面机会多了，这娃子从她这里学去不少口头禅呀。
她眼眸一转，笑吟吟地说道：“十八阿哥，你是属蚊子的嘛？”
十八阿哥拧着小眉头，提醒对方：“姐姐，你又忘了，胤祄是属蛇的。”
“我知道呀，你曾说自己属蛇不属牛嘛。”
尔葭放下竹篮，蹲下身看着他笑道：“只是还有一事，你肯定不知。”
十八阿哥朝她挪了两步，好奇问：“什么事？”
尔葭放低嗓音，悄声道：“那就是属蛇的人，与属蚊子的是一家。”
十八阿哥想也不想高声道：“姐姐你骗人！十二属相里压根没有蚊子。”
这小子嗓门真大，震得人耳朵嗡嗡。
尔葭提起裙摆往旁挪了两步，而后把裙角拎在手心，免得垂地沾灰。
她笑着道：“十八阿哥，你有所不知。当年选拔十二生肖时，蚊子醉酒误事，这才错失良机。”
“只是此事已过多年，众人不知罢了。”
十八阿哥本想问她怎知晓，转念一想对方肯定不承认，不如找出话中破绽，来拆穿这位喜欢忽悠人的姐姐。
他可不是简亲王！
十八阿哥盯着尔葭，仔细辨认她脸上神色。“可是这也不能证明蛇与蚊子是一家。”
无视对方投来的视线，尔葭满脸坦然，继续胡说：“‘蛇虫鼠蚁，出一窝’，这句俗语听说过吧？”
十八阿哥点头。
“其实，这句俗语是错的。”
十八阿哥嗓门再度拔高：“怎么可能！”
看着他小肥脸满是诧异，尔葭满嘴胡编：“原话应是‘蛇虫鼠蚁蚊，出一窝’，只是蚊子参选失败，这才把它删了去。”
“你若不信，可试着在嘴里多念两遍，便能发现后者更加朗朗上口。”
十八阿哥拧眉，将信将疑地把‘蛇虫鼠蚁蚊，出一窝’默念五遍。
念第一遍时还觉拗口，不知是否念叨多了，便发现这话好像……也没毛病？！
谷雨轻脚走到尔葭身旁蹲下，把摘好的薄荷叶放进竹篮里，随即迅速撤离此地。
免得打扰自家格格现场忽悠小孩。
尔葭暗自偷笑，再接再厉忽悠道：“所以说，蛇虫鼠蚁蚊本是一家，你属蛇或属蚊，是没区别的。”
十八阿哥脑袋发懵，转头看着对方，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某个没良心的人笑着道：“再者除了蛇外，薄荷能驱逐虫鼠蚁蚊，你又刚好不喜薄荷清香，所以……”
尔葭盯着他眼睛，道出定论：“所以，十八阿哥，你属蚊的可能性更大些。”
十八阿哥挪了挪脚尖，理智告诉他，对方在骗人，可是这种说法实在新奇。
他凑到尔葭身旁，好奇问道：“那蚊子，在十二属相里该排第几？”
“蚊子应该……”
糟糕！
她词穷，卡壳了！
尔葭急思中抛出一个说法，道：“这很难说，蚊子没去参选，一切都有可能。毕竟老鼠都能排首位，你说是吧？”
十八阿哥想了想，也抛出一个说法：“确实，胤祄觉得老黄牛还蛮辛劳的，不该排在老鼠下首。”
厉害！
这孩子竟接上她的话了。
接着，尔葭搜肠刮肚，把前世书中有关十二生肖的小故事，全都说给捧场娃听了。
捧场娃摸摸小下巴：“所以，老鼠不仅忽悠了花猫，还把蚊子给灌醉了……也许还曾对其他小动物出过手，这才赢得最后胜利？”
果然，古往今来能干大事者，就得心黑不要脸。
十八阿哥点点头，他学到了。
尔葭眨眨眼，双手一摊，无奈道：“不管哪种说法，老鼠都是使了诡计，才成为十二生肖之首。”
“世人也都心知肚明，所以几千年过去了，老鼠过街，依旧人人喊打。”
尔葭心中摸汗，可不能把捧场娃带歪了。
十八阿哥再度点头，相比蚊子，老鼠确实讨人厌。
况且办大事者要面上装的好，私下里再悄摸着来，老鼠那顿操作闹得人尽皆知，难怪落得人人喊打。
这就是办坏事，不够谨慎的下场。
他又学到了。
十八阿哥对尔葭竖起大拇指，夸道：“姐姐，胤祄发现你蛮博学的，能从字里行间挖掘出隐在背后的故事。”
尔葭谦虚摆摆手：“哪里哪里，活学活用罢了。”
“十八阿哥，你还小，先生教的功课你得好好学，只是人不能死读书，知道么？”
汗阿玛曾说过整日调皮捣蛋，不干正事，却能轻易获得旁人喜爱的人，不是耍无赖，便是大有智慧。
十八阿哥瞬间恍然，原来尔葭姐姐，就是汗阿玛口中大有智慧的人！
毕竟自从来了木兰，两人斗嘴，他一次也没赢过。
尔葭偷笑，终于把这小子哄住了。
而后她道：“十八阿哥，我要回营帐了，你可要一起走？”
十八阿哥满脸深思，叹了口道：“姐姐，胤祄还有些事要想想，打算在草原上吹吹风，冷静一下。”
尔葭语塞，这娃子说话咋怪怪的。
看着对方身影快速消失在营帐拐角，十八阿哥把小胖手背在身后，长叹一声。
忽然发现姐姐从头到尾只摘了两把半薄荷叶，所以他这是又被坑了？
果然不能小看人，姐姐以前是真藏拙了。
看自家格格脚踩风火轮，谷雨拎着竹篮小跑追上。“格格，您仔细脚下，慢些走。”
尔葭埋头快步走，她方才把捧场娃忽悠了一顿，得在他毒舌技能冷却期间，赶紧逃之夭夭。
刚掀开自家帐帘，尔葭便一头撞到肉墙上，嗷呜一声噌噌后退两步。
她捂着额头，抬眸瞪着对方：“王爷，你怎站在帐帘后呀？”
“别动！”雅尔江阿忙把她捂额的小手拿下来，仔细看了眼她额头，无一丝红印，依然一片白皙。
他在尔葭额上啄吻两下，笑着哄道：“不疼哈，葭葭。”
尔葭嗔他一眼，鼓着脸颊不说话。
雅尔江阿笑着拉她坐到榻上，温声解释：“爷是刚回来，听说你去摘薄荷好一会，急着去寻你，咱们这才撞上了。”
“好吧，我还以为王爷故意躲在帐帘后吓人呢。”尔葭笑着说，而后从谷雨手里接过竹篮放在案几上，
雅尔江阿摇头失笑，这种事碰上个胆小的，很容易把人惊吓丢魂。
这姑娘把他想得太幼稚，他怎会如此。
雅尔江阿随手在竹篮里拨弄两下，笑着岔开话题：“你这薄荷叶摘了不少呀，可是匣里的薄荷糖见底了？”
薄荷糖是消暑提神好物，他也常在荷包里备上，跑马打猎或御前答话前，常含一颗醒神。
听了这话，尔葭眼眸一转，指着竹篮里的薄荷，笑着说道：“王爷，糖是不少的，我要送你一个大美人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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