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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就问你愁是不愁


司空见的习惯是早晨六点起床跑步一小时,两天不跑就浑身难受,浮云楼的规矩是午后各人才懒懒散散起床开始有人气,是以每天早晨司空见出去跑步回来洗澡聊天主仆俩人分外惬意。浮云楼虽是个妓院,后头却有两处单独的院落,只一进一出,里头还养了两棵树,好歹算是处景。其中一间妈妈住着,另一间原是先花魁住着,后来花魁赎了身走了,便暂时空了下来,司空见每每跑完步就来这坐会,虽说只一株银杏,且树龄又小,总也是绿的不是?坐在树下抬头就能看到蔚蓝的天空,泡杯茶嗑点瓜子,也能混半日。

        这天司空见照常躺在树下,双手交叠垫在脑后,双腿交叉撑在树杆上与身体形成九十度,眯着眼听着旁边爰爰一会一个‘嘶’声,道:“既不会,绣什么花啊。”爰爰坐在一旁手里正撑了块绸布绣最简单的花儿草儿,一会工夫已在手指扎了几个红点,边继续绣边回答:“以前用不着,以后指不定怎么样呢,这些女红针线小姐以往最是看不上眼,可到底这些才是女儿家的正经,现在才学虽晚了,但左右无事`````”边说着边‘嘶’地一声又扎了个红点。

        司空见问道:“不是说要请麽麽来教规矩吗?怎么几天了也没见人来?让我挂牌虽说是个清官人,但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总也得来人教一下啊!”爰爰白了她一眼,道:“小姐那日当着众人暴打乔龙,长了眼睛嘴巴的上外头传上几句都用不着编排,且小郡王给小姐撑着腰呢,谁还敢不长眼的来教导小姐?小郡王最是厌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那日却如此偏帮小姐,换以往是再没有的,这几日连扫地的阿盼都绕着小姐走,小姐没发觉什么?”司空见恍然,‘啊’了一声,问:“那妈妈怎么这时候还叫我挂牌呢?不是得罪小郡王?”爰爰愣了会儿神,继续低头绣花,道:“小姐不曾上外面走动是以不知道,外头早将小姐传的神乎其神的,说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说有幸听得小姐一曲顿觉白活一世,有说小姐貌比西施态若昭君,又传小郡王此次流连不同往常,也不知都是如何传起来的,妈妈自然不肯放过这阵东风,要赚他个钵满盆盈了,所以趁势就将小姐推了出去。至于小郡王,小姐再怎么着不过这么个身份,他还真能较真不成?小姐挂牌了也才好名正言顺接待他不是?妈妈打着好算盘呢,小姐不必担忧。”话闭,爰爰突然放下绸布,握住司空见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小郡王以往再喜欢一个姑娘至多不超过三个月,按顶好的想头,小郡王对小姐也不过三个月的欢喜,小姐定要在这三个月内站稳脚,才有后路可寻。”

        当晚,浮云楼果然宾客盈门,连门槛上都踩着人,争先一睹晏击之容。

        晏击却不曾露面,隔着纱缦,娉娉袅袅,如三月柳条,八月丹桂,曼妙不可言说,印在纱缦上的柔胰娇弱却胜,指间的琴音迤俪悠长,声起如泉,清透婉转,只听她唱道:

        晚云收,夕阳挂,

        一川枫叶,两岸芦花。

        鸥鹭栖,牛羊下。

        万顷波光天图画,水晶宫冷浸红霞。

        凝烟暮景,转晖老树,背影昏鸦。

        琴音未绝,纱缦内的人影已福了福竟自走了,厅里的人久久沉寂后如约好了般爆出如雷掌声,可闹了许久都不曾见晏击再出来,只听妈妈解释说:“晏姑娘才挂牌,自是脸皮嫩了些,等她适应了自然就出来了,想见晏姑娘的明日再来吧,今儿算是晏姑娘跟大家伙见礼了,明儿还请大家关照则个。”众人听如是说虽有不甘也无可法,另有些人原只为凑个热闹故未带足银两的却也庆幸。

        待得第二日,刚掌灯,浮云楼内已是座无虚席,等纱缦后出现人影抱琴,厅里已是再多加条椅子都不能了,跟昨日一般,并无多言,坐下琴起便唱: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

        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仍旧一首小令,唱完便走。这回下头人不干了,桌子都砸了两张,好几拨人前前后后打了几场,白花花的银子银票也不知传进去多少,乐的妈妈一个劲的招呼姑娘们都下去救场,边安抚道:“晏姑娘如此才情,如此品貌,难道你们竟等不得?”

        待第三日,妈妈已学了个乖,早早让一众护院候在外头,见是一般客人,便推说里头已预定满了,如此拦下不少人,即便如此,到了晏击出来之时,仍旧是见缝插针地站的站坐的坐。

        这回不同前两日,纱缦内的人儿久久未起琴,待起了,也是叮咚几声不成音,折腾了有半柱香,才轻叹了口气,缓缓弹揍起来,唱道:

        凌波不过横塘路,

        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年华谁与度?

        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

        彩笔新题断肠句。

        试问闲愁都几许?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一曲唱的说不尽的落寞,这厢音刚落,那头已有人悄悄抄录了词曲送出去,待晏击起身离开,竟无人闹,仿佛这样倒是正常了。

        此时正是梅雨季节,甚是潮闷,司空见穿着件藕色短衣、同色束口裤,因怕热,袖子直卷到手臂弯,裤脚也卷了,堪堪遮住膝盖,露出两条嫩生生的腿,光着脚丫踩着双木屐,脚指头踩出圈淡粉,笑成月牙儿的双眼,正斜眼看着躺在贵妃椅上朝她乐的燕寻,笑道:“竟被你第一个瞧见了,若你说漏了嘴,小心我赖了你的两个萝卜饼,钱我不还了。”燕寻越发乐起来,见她这副打扮,头发也直接往头上总了扎成个包子样,憨的可爱,笑道:“你就怕热怕成这样?这还没到暑天呢。”司空见边往旁边的盆里拧着洗脸布递给爰爰,边替她拆头上的珠饰,边回答他:“真到了暑天倒没那么难熬,闷比热难受。”爰爰边对着铜镜卸装,边偶尔偷一眼燕寻,暗自揣测,动作越发小心。

        原来这天爰爰唱完曲子回到院内,便见司空见坐在椅子上晃着双腿朝她笑,道:“才三天就被他发现啦!”说着朝一旁努嘴,爰爰便看到半躺在贵妃椅上跟司空见说话的燕寻淡淡瞥了她一眼,又回头继续与司空见说话。说来妈妈也是有眼力的,自她第一天唱完曲就将她自个儿旁边这间院落收拾出来给了司空见,是以这边不比前头,很是安静。

        司空见倒是平常的很,问燕寻:“怎么这么巧?几天不见你,一见就拆了我的台?”这时石砚走进来,递了张纸给燕寻,马上又出去,燕寻摊开纸,就着灯看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这几日外头可翻天了啊,都传浮云楼出了位百年难遇的奇女子晏姑娘,有咏絮之才,毛嫱之姿,我便起了好奇之心,今日一见,方知此‘晏姑娘’非‘晏姑娘’,”边说着边缓缓念道,“‘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果然好词,是你所书?”司空见知他是取笑自己相貌平常,无所谓地回答道:“不是,以前读到过,谱了曲,但唱不好,所以就来个移花接木,”顿了顿又笑道,“晏姑娘不过是个名儿,谁叫不都一样么。”燕寻道:“我以为你唱的不错。”司空见道:“我倒是想学,这样吴侬软语,却学不会,我唱的那样~~~”说着俏皮一笑,轻挑了眉,半是取笑半是揶揄:“怕把人都吓跑了。”

        司空见确实不擅长古词的曲调,那些婉转妩媚,含蓄娇柔,爰爰倒唱的极好,便让她戴了面纱当了‘晏姑娘’。司空见弯下腰,看着与爰爰同印在铜镜里的脸,伸出手指揉了揉爰爰微皱的眉心,知她是担忧怕失了燕寻这座靠山,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站起来回身对着燕寻道:“得了,横竖算我一个把柄落在你手里,给个机会请你吃饭啊?算是封口费。”又自说自笑起来,问爰爰,“可有钱没有?”燕寻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道:“行,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正说着,一阵喧闹如开闸的湖水般朝小院扑过来,咋咋呼呼里混着妈妈的高声尖叫:“沣少爷,沣少爷,晏姑娘实不便见客啊,哎哟~~~~!”然后‘砰’的一声踹门而入,一群人拦的拦冲的冲,就这么哗啦啦全涌进了小院。

        爰爰一听声儿怕漏馅早已躲里面去了,司空见就这么单薄地立在那里,面容恬淡,嘴角带笑,鬓边掉下的短发被涌进来的气流拂过,颤颤巍巍回到原位。妈妈见司空见穿成这样赶忙挡在她身前,这才看到一旁的燕寻,惊地大张了嘴,很快又恢复过来,暗想难怪司空见不许婢仆出入她的院子,原来竟是供了这尊财神爷,堆上笑挥着绢子朝涌进来的人道:“沣少爷,您瞧,晏姑娘确实不方便,明儿您请早?”那青年公子却愣住了,毫不掩饰眼底的失望,直愣愣看着司空见,道:“你就是晏姑娘?”司空见虽不是貌若无盐,但估计与他心中的毛嫱之姿有些差距,是以呆滞住了,司空见突然越过妈妈,探头笑道:“不是。”那公子本能低喃:“什么?”司空见笑道:“你不必如此失望,我不是晏姑娘,”说着更笑出声来,“自来了这儿便轮番被人打击我的容貌,我还得顾着对方怕毁了对方心里的美好,这叫什么事儿啊!”说着横了燕寻一眼,这一眼的风情,竟是如满天星光都落在这张平凡的脸上,如一张普通仕女图,被施了术,那仕女便有了生命,从画里走了出来。

        燕寻知司空见是回复他先前的取笑,站起来笑道:“你挖苦他可别拉上我,罢了,算我的不是,便由我来给你引见,算是赎了先时的罪吧。”那青年公子正是前几日在浮云楼外拉燕寻进楼的那一位,这时才看见燕寻,回过神来,道:“竟被你赶了先,我道妈妈有这样的胆子敢拦我!”燕寻摆摆手,指着那男子对司空见道:“这位是右相家的小少爷,滕沣,你只喊他‘疯少爷’就是了,”又对滕沣道:“这位便是晏击,晏姑娘。”滕沣双手一拱如小生般行了一礼,仿佛不曾失态过,笑道:“晏小姐大名如雷贯耳,能亲会一面实是三生有幸。”司空见抿唇一乐,也行了一礼,却是如梁山好汉般,右手为拳,左手为掌,笑道:“沣公子。”

        妈妈道了罪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院子里只剩了司空见、燕寻与滕沣,滕沣对着燕寻挤眉弄眼笑道:“实在是无意打扰小郡王的好事,还请恕了兄弟的不知之罪。”司空见落落大方,笑道:“你们且等一等,我取个钱,”对滕沣道,“我要请燕兄吃饭,沣公子一起吧。”说着转身进内室,不一会便换了身男装,自己边系抹额边出来,边招呼道,“我们后面走,前面人太多。”滕沣比先前见到司空见时更显错鄂,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燕寻,燕寻摇头一笑,撞过滕沣的肩膀,跟上司空见,滕沣只得后头跟上去。

        地点自然是燕寻选,渡着船进入湖心的小岛,岸边是一层细沙,虽不如沙滩,但也算新奇,整座岛阑干亭台隐在各色宫灯之下,山石、树景间立着两座小楼,竟是个湖心园林。风吹树叶、浪溢石阶,香风送暖、沁人心脾。司空见根本不想身上那颗元宝够不够付帐只沉浸在这古色古香里,探头探脑跟在后面看的乐不思蜀,一路由侍从掌灯护送进小楼里。进楼比之外面又是另一种光景,玉石水晶装饰的无比富贵,竟如大酒店一般。

        司空见瞠目结舌,只跟着前面的人走就走,弯就弯,停就停,却在楼梯上被人堵了下来。才见到一条楼梯上站着两拨人,上面四五个男子也是锦装华服,为首的一个更是富贵逼人,也勒着条抹额,却不是司空见这样的朴素,是一条金线织就的貔貅吞吐着一颗拇指大小的东珠,体态魁梧,一脸藐视。任凭侍从点头哈腰求爷告奶两边也是互不相让,一副要与对方死磕到底的模样。司空见很是惊奇,这几天见识过燕寻的气场,爰爰又说整个盛京都避着这位小霸王,旁边还有个右相家的公子,看着也不是好相与的,怎么并不是一只独秀?只这么会工夫,双方已唇枪舌剑了一场,大致意思就是:你要上去?跪下磕头再说;你想下去?撅起屁股滚下去吧。

        司空见忍不住好笑,这不良少年吵架的样式真是隔着几千年也是一个模样。上面那位系抹额的眉毛一竖,低下头怒道:“你这个不阴不阳卖屁股的货,你笑什么你!”隔着燕寻与滕沣,司空见又站的低,对方怒视她时越发把头低下来,司空见刚好看到他与魁梧体型不相配的稀疏头发,心里想着难怪勒抹额,嘴上已不假思索回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二十多岁秃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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