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洗澡
纪雪早就料到纪卿绝对会生气，所以才站在厨房门口，为的就是纪卿一发作她能有地方逃跑。
纪雪跑到院子里，跟纪卿保持着三米的安全距离，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姐！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纪卿举着举着擀面杖停在了原地，抱着胳膊看向纪雪：“说。”
“我刚刚跟小化村的知青商量好了，他可以给我们上课！”纪雪看纪卿眼神犹豫了一下，趁热打铁的开口，“你也知道的，跟着沈知文根本就学不到什么东西，不如跟着知青学，他是从大城市来的，知道的多，而且人家看书看的都近视了，近视的人都有学问，他教的肯定比沈知文教得好！”
纪卿把纪雪的话琢磨了一遍，摸了摸了下巴，似乎是在思考。
纪雪松了口气，慢慢放下了挡在身前的手。可下一秒，只见纪卿再次扬起了擀面杖，铁面无私的挥了过来。
“但是你还是该打！”
燥热的夏日，院子侧面的牲口棚昏昏欲睡，老牛不断晃着尾巴驱赶苍蝇蚊虫，蝉鸣鸟叫像是背景音乐般整日整日的播放。而纪雪像个过街老鼠，在纪卿的擀面杖下仓皇逃窜。
经过一番追逐，猫和老鼠都筋疲力尽，豆大的汗珠顺着姐妹俩被热的通红的脸颊滑落，痒痒的。
纪卿坐在院子门口的石阶上，用手轻轻拂去脸上的汗水：“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纪雪斜着眼胆战心惊的看着她：“你先把擀面杖放下。”
纪卿睨了她一眼，站起身把擀面杖放回灶台上，又走回来坐下：“行了吧？”
纪雪闷着头，捡起一根木枝一边拨弄地上正在搬家的蚂蚁，一边一五一十的跟纪卿交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说完后，纪雪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纪卿的神态，生怕她又突然掏出一个擀面杖来。
意料之外的，纪卿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扬起手来。
纪雪被吓的往后瑟缩的躲了一下，结果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纪卿高高举起的手轻轻落在了纪雪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看着她怕成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说：“干得漂亮。”
“啊？”纪雪抬起眼迷茫的看向纪卿。
纪卿：“那种人，本来就该打，你没做错。”她顿了顿，视线看向那一排整齐的小蚂蚁，语气淡淡，像是在思考，“只是没想到，江一军这个人”
“竟然还挺靠谱。”
一说起这个纪雪立马来精神了：“姐！你快点嫁了吧！这么好的男人，你不嫁万一让别人抢了怎么办？反正一军哥已经是我姐夫了，除了他我不会认别人的！”
纪卿抱着胳膊看她：“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么着急着把我轰走是不是？”
纪雪往后缩了缩：“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一军哥人挺好的，你说他真能拿出那么多彩礼吗？他拿不出来怎么办？你还会嫁他吗？”她声音越说越小，“其实我觉得你有点太看重物质了，钱有那么重要吗？要一军哥拿那么多嫁妆这不是为难他吗？更何况那些东西以后都是给了咱爹，你可一分也拿不到。”
“你说我物质？”纪卿指了指自己，“好啊，那你一会别吃饭了，去地里吃点干草叶子，逮几个虫子吃吃就行了，你不物质，你是大圣人。”
“不不不”纪雪一下子就怂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姐我饿了，我想吃面条。”
纪卿拍了拍屁股上沾的灰，站起身往厨房走：“等着去，别来烦我。”
纪卿当然知道江一军攒不出来那么多的彩礼钱，也知道就算真有奇迹，他攒出来彩礼了，也都会被纪国昌拿去，自己一分都没有。但她从头开始就没打算嫁给江一军，说这么多彩礼也只不过是为了讨纪国昌的欢心而已。
不过自从知道了江一军为了给纪雪报仇而辍学的事情之后，总觉得自己欺骗他时心里开始过意不去了。她这样糊弄江一军的感情，万一那一天被江一军发现了，不得跟自己拼命？
所以这些天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江一军实话实说，但她又怕江一军知道后会生气，会改变定下的这门亲事。
“吃饭啦！”纪卿朝堂屋里吼了一嗓子，纪琰坐在院子里借着天还没黑正在写作业，听见纪卿的声音站起身走到厨房端碗。
“小心烫。”纪卿嘱咐了一句。
太阳下山后大化村才稍微凉快一点，不过屋子里依然闷热，几个人把木桌子搬到院子里，趁着天还没黑透，一人抱着一碗汤面呼噜噜下肚。面里没有油水，纪卿煮面的时候只捏了一小把盐进去，但每个人都吃的很香。
“听顺儿他娘说明天村里放电影呢，你们有人想去的可以去看看。”章爱莲咽下最后一口面说道。
纪雪最喜欢看电影了，她边扒拉着面条便问：“放啥电影？”
章爱莲伸手把围着纪雪转的一只蚊子赶走，回应道：“不知道呢，村里也没人说。”
“你想去的话你跟你姐一块去看，纪琰不爱看这些东西。”章爱莲笑着说完，又抬眼看向纪琰，“纪琰，你明天放学回来帮纪卿干会活儿吧，她一天天也够累的，让小卿好好歇歇。”
纪琰爽快的应了下来。
但纪雪却不乐意了：“娘我不跟姐一块去，我都多大了，我还得让她带着，让别人看见多丢人？”
章爱莲：“你不跟你姐去你跟谁去？”
纪雪把脑袋埋进面碗里，含含糊糊的说：“我……我跟我朋友去。”
纪卿把碗放在桌子上，搪瓷碗跟木桌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她拍了拍纪雪快要插进碗里的脑袋，切了一声：“我还不乐意带着你呢！我也跟别人去！”
吃过饭后，章爱莲带着纪雪和纪卿出门抓知了去了，纪国昌不知道上哪了，一吃完饭就不见人影。纪卿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了一下，拿到厨房里，用从水井里压出来的水仔细冲洗了一遍。又一个人把院子里的桌子抬到堂屋里去，哄着纪长策在里屋睡着了觉，干完这些事之后出了一身的汗。
纪卿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身的汗味，去井里压了两大盆水，打算去侧房冲个凉。
这是一间闲置的屋子，用来放各种杂物，去年存的粮食还剩下一半，都堆在角落里。因为没什么用，后来就变成了纪卿和纪雪用来洗澡的地方，纪琰洗澡最方便了，脱了衣服跳进大化河里，洗的又快又干净，村子里的男生经常一块去大化河洗澡。
女孩子们洗澡就比较麻烦了，在家用木盆乘好水，人坐在里面那舀子从头往下浇，因为水不够，洗的也没有很细致。
纪卿拿皂子仔仔细细的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洗去白日里在地里干活沾的一身泥灰，露出原本细嫩白净的身子。农村里因为经济落后，小孩子们经常吃不饱，营养不良，一个个面黄肌瘦，个子也不高。但纪卿却跟其他人不一样，许是纪国昌长得高，遗传给了三个孩子，纪卿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来，腰细腿长的，已经像个大姑娘了。
“有人在家吗？”从大门外传来一声呼喊，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年轻，不像是纪国昌回来了。
纪卿心下一惊，想起自己洗澡之前忘了锁好院子门，于是便赶紧抓起毛巾，匆匆忙忙的擦干身上的水。
“谁啊？”纪卿手上动作不停，边擦边说，“等一下，我在洗澡呢，马上就来！”
她的声音细软，侧屋门关的又严实，声音闷在屋子里，传到外面就随风消散了。
门外的人像是没听见，上前试探性的敲了两下院子的门，见院子门没锁，便直接打开走了进来。
纪卿听那脚步声没在门口等候，反而越走越近，竟直直的朝侧门走过来了。她慌不迭的赶紧往身上随便套了一件衣裳，拿一袋玉米抵在门上，又问了一遍：“谁啊”
侧门的窗户是用油纸封起来的，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人的身形轮廓，纪卿只穿了一件麻制开襟小衫，长度堪堪到大腿上面一点，映在油纸上的是一双细长笔直的腿。
门外愣了好一会儿才应声：“是我，林顺。”他看着窗户上的影子，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国昌叔叫我来给他把家里的煤油灯拿过去。”
“他上哪去了？”纪卿疑惑的问道。
此时的林顺什么也听不进去，看着映着窗户上那一双细嫩的腿出了神，手竟然不由自主的抵上了侧方的门。
纪卿见没人回应，便出声问：“林顺？”
林顺的理智一下子被唤了回来，扶在门把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一把抓住，接着翻折过来，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林顺耳边响起，压着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怒意：“好看吗？”
林顺顾不上那么多了，大脑被疼痛占据，脱口而出道：“好看好看好看！”
他抬眼对上一双深棕色的眼瞳，天色将晚，一切都那么昏暗，但他的眼睛却能无端的给人一种压迫感。林顺反应过来，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连忙改口：“我没，没看！”
江一军嫌恶似的松开了林顺的手腕，音调平平：“滚。”
林顺知道江一军跟纪卿的关系，他担心江一军把自己刚刚差点开了侧门的事告诉纪卿，两只手并在一起乞求着看向江一军，还没开口，就听见江一军冷着脸说：“三秒钟，再不滚你以后别想再来找她。”
林顺一听这话，松了一口气，连滚带爬的，就连本来要拿走的煤油灯都没拿就跑出了纪家大门。
江一军视线盯着林顺滚出了大门才收回来。他之所以答应林顺不戳破这件事，一来时怕纪卿被恶心到了，二来呢，他不知道林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纪卿对林顺的态度，万一自己拿不出彩礼钱，林顺家有钱又有威望，倒也是个不错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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