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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再次塌房


那夜的花卷回去后果然是没顾上再去厨房熬什么姜汤,做什么宵夜,趴在窗前的小书案上奋笔疾书到天明,痛定思痛,从做人反思到做事,从一门一派的内卷初衷阐发到整个江湖的勤勉风气,写了一沓厚厚的悔过书交给江游,最后还另附了张一条条、一项项都清晰明了的整改计划。

        江游翻了几页,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小楷,就觉得眼睛发酸,于是鼓励花卷抓紧时间,落实行动,放手去干,而后冠冕堂皇地回屋把一叠东西丢给了正主楚去辞,让他先给花卷悔过的诚心打个分。

        其实花卷的诚意,楚去辞是绝没有不信的。她所列的整改计划,江游这个内行也为他解读过了,也可谓是大刀阔斧地改,虚头巴脑的名目都去掉了,只留下扎扎实实、循序渐进的习武之道,透着股壮士断腕的决心。

        但豆卷和蛋卷两人究竟能配合着做到多少,这对假主仆第一次颇有主仆默契的都在心里存了疑。

        于是,为了能够更细致全面,也更客观真实地考察“门派三卷”,尤其是豆卷与蛋卷痛改前非后的新面貌,楚去辞总算舍得放下他那本尚未成型的《大衢全武册》的编著,开始了对三人的“盯梢”。

        而江游这个名义上的司官更不能落于小厮之后,每每也要在侧旁观。

        晨起的负重跑,江游拎着楚去辞在树与树之前纵跃跟随,花卷的表现自然与之前无异,可真背上一篓子石块的豆卷、蛋卷却在冬日里跑出了满头大汗、衣裳全湿的效果,起初几日体力难支,二人几乎是跑着上山,爬着下山的。

        好几次,江游都觉得豆卷那庞大的身躯真该吃不消的时候,是花卷和豆卷一人一边,架着她的胳膊一起喊着号子打气,坚持走完了全程。

        回到门派,豆卷和蛋卷的两条腿都是打着颤的,豆卷更是饿得眼冒金星,但吃完早饭休息一阵子,两人便又能颤颤巍巍地从前厅的膳桌边站起来,和花卷一起去到了练功房,先是对着木人桩练习手眼与身法,再拿起真刀真剑反复练习某个不够流畅的招式,相互帮对方看招喂招。如此嘿嘿哈哈一番,便又练到了午饭时间。

        等到午饭后,豆卷和蛋卷两人的腿就彻底不颤了,可以站梅花桩了。比起花卷的不动如山,这两人平日显然是疏于训练的,每隔一阵子就得掉下来,再重新站回去,再掉再站,却也有些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内卷精神。

        入夜的卷卷门也依旧忙碌,一天的体力锻炼够了,花卷就在膳桌边整些脑力活儿,三人索性在茶余饭后说说自己一天下来的所得与困惑,把原先全靠她自己编的每旬复盘记录,落到了实处。

        楚去辞听不懂武学上的探讨,但还是大为震撼。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豆卷和蛋卷的转变却真是一夜之间的。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江游,他习惯了江亭亭那种“思想上的大侠,行动上的混子”,尽管相信豆卷、蛋卷在精神上是支持花卷的,那晚也确实是情绪到了,悔得真心实意,但多少酒鬼、赌鬼在对着家人亲友发誓时,那也是拿出了如若再犯就天打五雷轰的决心,结果一转头稍有诱惑,就又犯了瘾,把发过的誓忘得一干二净。

        知错认错易,改过自新难。咸鱼若那么容易就能翻身,那就说明没腌渍够啊!

        豆卷、蛋卷是怎么能如此无怨无悔地就过上这起得比鸡早,活得比狗累的日子,而且一坚持就是一旬,中途没有一人喊过苦,掉过队的?

        楚去辞观察了这么些天,也不禁为之动容,私下里又向江游掉了几句“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的书袋,决定还要在之前给分的基础上,在“内卷精神建设”这一项上,再给卷卷门加两分,以资鼓励!

        对此,江游当然没什么意见,如今的他哪还有什么要与卷卷门在排名上一争高低的想法?只不过他也着实从二人这一番从躺平到卷起的惊人转变中,看到了魔教振兴的希望。

        说到底,无论是江盏,还是魔教教众,都和“二卷”是同类。他们并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卷才能卷出竞争力,让自己和门派变得更优秀,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能不做则不做,能少做就少做,得过且过罢了。

        那么只要找到了“二卷”转变如此之大的原因,或许回去以后,他也能从根源上改变整个魔教的风气,让同门们都心甘情愿地克己上进,“卷”出魔教的新辉煌。

        为探究其中奥秘,江游这夜做好了要与蛋卷促膝长谈一宿的准备,特地在其修炼心法结束后,秉烛前往。

        奈何出师不利,无论江游的问法怎么变,这位门派二师兄都只有一个不变的答案。

        “因为小师妹啊。”

        江游试图引导他说得更具体一些,后者纠结半晌,也没能再憋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建议其找大师姐问问。

        “我嘴笨,说也说不明白……但师姐应该能。”

        “……多谢。”

        大半夜的找女眷谈心显然是不妥的,江游从蛋卷屋中出来,虽然溜达着到了另一侧耳房前,却并没有打扰的意思。

        豆卷是门派三人中最贪睡,或者说最缺觉的一个,用洛老二的说法就是“没看到你师姐还在长身体吗?”比照豆卷还在日益发展的体格,倒也有几分说服力。

        为了能让自己不在修习心法时睡过去,豆卷用上了在私塾听壁角听来的“头悬梁”之法,把粗麻绳系了头发,绑在床顶的梁上。

        就是这半夜看去,窗棂上的影子有些渗人,跟上了吊似的。

        那影子脑袋的位置朝下一点,发与绳就是一绷,接着身板一挺,再一点,再一绷,那身板又一正……循环往复,伴随着传出的还有屋内老梁木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呻吟。

        江游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那梁木,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承受这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可就在他看够了这“皮影戏”,转身欲走时,一声异常尖锐刺耳,仿佛垂死挣扎的哀吟自屋内传了出来!

        “轰——”

        几乎是紧随其后,还不及江游有所反应,轰塌的巨响就已打破了夜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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