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贵女

长乐公主的母妃是后宫里的季淑妃，季淑妃乃是季将军的嫡长女，她在皇帝潜邸时就是侧妃了，皇帝一登基就封了她为淑妃。

        季淑妃温驯娇柔，母家显赫，膝下仅有长乐一女。兼之长乐公主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子嗣，深得圣眷，故而是最得宠的公主。

        长乐公主极其得宠，单是食邑就有千户，比一些个王爷都要多，她还未及笄，皇帝便令工部为她建了公主府，更是直到成婚才从宫里搬出来。

        就连婚姻大事也是她自己做的主，她亲自选的驸马，乾明八年的探花郎，生得俊美温润又才华横溢，就是出身低了些，不过婚后夫妻恩爱，如胶似漆。

        可好景不长，没过两年，这位驸马也不知道遭了什么事，不知道怎么了不眷念人间浮华，只在朝廷挂了一个官职，一心向道修仙，不知道上哪里云游去了。

        长乐公主自幼得宠，性情骄纵，而驸马痴迷修仙求道，有的是人在背地里想看长乐公主的笑话，她们以为这位深得皇帝宠爱的公主会因为驸马云游而一蹶不振。

        却没有想到，这个公主竟堂而皇之地养起了面首，皇帝虽觉得女儿有些出格，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季淑妃更是了，她只有长乐一个女儿，只是口头上说了几句，皇帝和淑妃都不插手，自然没有哪一个不长眼的敢舞到长乐公主面前。

        长乐公主盛宠，她的独女清河县主设宴，就算只是一个赏花宴，也是人人趋之若鹜。

        清河县主身为长乐公主独女，本来是要封郡主的，但不知道什么缘故只封了一个县主，不过就算是县主也是地位尊贵。清河县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加上长乐公主和季淑妃的偏宠，在京城可以说是头一份的娇纵了。

        前世，孟宓到京城八载赴过数不清的宴会，但不曾收过这位县主的请帖邀约，虽有身份地位的缘故，但更多是京城世家官僚多，世家贵族也有各有性情，除却身份地位分的，性情爱好也占一分，圈子分的多得很。

        清河县主的身份地位在那儿，多的是拥趸，她和孟宓并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自然不会设宴邀孟宓了。而孟宓也只在宫宴见过这位县主几面，但在其他人的宴会上听过这位县主的许多风言风语，什么不务正业牌九赌马，什么掷金千两博伶人一笑。

        孟宓虽嗤之以鼻，但这一世得了机会去赴清河县主的宴会，她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她记事起，年年都会来京城，她的外祖母张氏自然为她准备了好些衣裳，上次来孟府就为她又添了数十套衣裳，有的是下人伺候她梳妆打扮。

        孟宓梳了一个单螺髻，露出她白净的脖颈。她额角两边簪着掩鬓流苏，将她面貌的明艳显露得更加淋漓，银质的流苏似是细碎流霞，为她平添几抹娇俏，髻上只是随意簪了几根玉钗，贵气却不繁杂。她身穿藕荷色织金锦印花宽袖短衣，银朱色浮光锦花蝶暗纹满褶裙，左腕上带着一只质地上佳的碧青玉镯，更衬出她肤白细腻。

        至于许卉儿，孟宓虽不知道为什么清河县主的请帖上会有许卉儿的名字，但这种宴会不消多想也知道会有许多京中儿郎，她怕节外生枝，便将许卉儿送到赵府了，还特意嘱咐了外祖母张氏对许卉儿多加照拂，让她在赵家多留一段时日。

        清河县主并不是什么较真的性子，听到下人通报了说孟府的许姑娘因病未来也不怎么在意。

        长廊连着一间有一间的院子，长乐公主府有一处专做宴会酒乐的院落，院子里引了活水绕着席间到有几分曲水流觞的意思，从长廊一路走进席间，席外由曲水环绕，众人临水席上，长廊蜿蜒，数百盆精贵的花摆在廊前席上，主人家却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长廊的另一处，清河县主一手扶着栏，一手拿着苏绣葡萄团扇随意指了指孟家姐妹的方向，偏过头和身边的宋灵岫说道，“这就是孟家姐妹，也不知道生得什么样子？”

        因为隔着有些远，加上还有廊间轻纱阻挡，确实看不真切。

        “我听我父亲说过，孟侍郎生得俊美非凡，想必他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宋灵岫坐在她旁边，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孟家的姑娘的，这次宴会怕也是专门为孟家姑娘开的吧。”

        “我想看看孟家的姑娘生得有多美，才让他挂在嘴上。”身旁的婢女为倒了一杯色泽如琥珀的果酒，清河县主拿过琉璃杯，小口啜了一口，便将琉璃杯递给了婢女。

        “你不是也问了激浊吗，虞扬清在京城外的这些年可没有沾花惹草过，怎么还想见见这孟家姑娘。”

        “我就是想见嘛。”清河县主任性地说道，不过她的声音娇软，完全就是小女儿家的玩闹语气。

        清河原本是站着的，现在坐着，一手随意摆弄着苏绣葡萄团扇，一手撑着脸，望着孟家姐妹的方向。

        宋灵岫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样的角度还有轻纱确实不能看清远处的孟家姑娘，宋灵岫很快便收回目光，偏头看了眼清河县主，若有所思。

        远处宴会席上，孟窈刚刚落座，便吸引了许多目光。

        天底下的美人何其之多，京城是天下富贵云集之地，有数不清的美人，可孟窈这样美貌的还是少有，她生得秾艶靡丽却缠绵病态，眉目清韧，似是清冷通透的泠泠美玉。

        她穿得并不花俏，却只是一亮相就让许多人呼吸一滞，这样靡艶婀娜的姝色压得过满席数百朵花卉。

        孟窈并不认识在座的小姐，也无意攀谈，簪花钗玉的姑娘小姐们大多抱团，只是明里暗里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这位貌美的姑娘。

        孟家的姑娘是一起进来的，因着有专门的侍人通报，大家也知道她是新上任礼部侍郎家的女儿，孟宓在宴会这种场合十分如鱼得水，很快就和孟窈她们散开了。

        她特意着装打扮，论颜色在贵女中也是上乘的，她虽是个生面孔，但前世那么多宴会也不是白去的，她找到前世那些她熟悉的贵女，不过三言两语便热络起来了。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孟窈离开席位，正陪着孟容一起看花，突然听到一道珠走玉盘般的声音。

        “小姐可是礼部侍郎府上的大小姐孟窈？”

        孟窈偏首看了过去，是一位清雅的青衣姑娘，螓首蛾眉，雪肤冰肌，玉软花柔，孟窈微微颔首，“正是，敢问姑娘是？”

        “我是宋家的女儿，宋灵岫，”宋灵岫落落大方，又看见孟窈身边的孟容，“这便是三小姐孟容了吧。”

        “宋小姐怎么知道是我们啊？”孟容略带疑惑地问道。

        宋灵岫听到这话，又见孟容实在玲珑可爱，倒没有觉得她是刻意装傻什么的，也没有说什么带刺的话，轻轻一笑，只是说有专门的侍人，她问了侍人罢了。

        来京城这几天，韩晋给孟窈送请帖的时候，也给她送了一些别的东西，其中便包括了几位京城贵女的家世性情，外加几件事迹，不过那本册子上倒没有这些贵女们的喜好厌恶。

        宋灵岫并不知道这位初来乍到的孟小姐对她颇有了解，与孟容说完话后，便看向孟窈，孟窈姿色倒是比她想的要盛太多，不过只观眉宇便能窥见一两分病色，与她这些时日差人查的一样。

        三人寒暄认识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喧闹。

        三人看了过去，只见一位眉间花钿鬓角斜红的娇软女儿家走了过来，她身穿广袖合欢襦，手上拿着一把苏绣葡萄团扇，在她行走间，扇柄连着的璎珞流苏也摇动。

        原本在宴席上赏花玩乐的贵女看见了她，便叫了一声，“清河县主安。”

        “今日只是赏花宴，各位小姐无须这么守礼。”还不等大家行礼，清河县主便说道。

        清河县主径直走到孟窈三人面前，她微微抬起下颚，像只娇纵的狸奴一样，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看向孟窈时却是忍不住停在了孟窈脸上，“你便是孟窈？倒是生得一张我见犹怜的脸。”

        清河县主说话前还特意提了提声音，前半句说的还算高声，后半句都是软了下来。

        孟窈听出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不卑不亢道，“县主谬赞了。”

        孟窈自然不会认为这位清河县主只是上前来夸自己一句的，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听到清河县主的发问。

        “你可曾认识镇国公府的虞扬清？”娇蛮的县主扯回正题，微微扬眉，眉眼生动。

        “不曾，”孟窈摇了摇头，问道，“县主何出此言？”

        清河县主正要说话，就听到公主府侍人焦急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清沂郡主落水了！清沂郡主落水了！”

        “吵什么吵，这么深的水哪里能淹死人？”清河县主被打断，有些不耐地回头。

        侍人跪在地上，脸色已经白了，声音有些磕巴却说得很快，“不是席边曲水，是、是掉进与莲池了！”

        与莲池在男宾那一边，离这边有一段路，宴会还未正式开始，清沂郡主怎么就跑哪里去了？！

        清沂郡主是端王的嫡女，身娇体弱，迎风落泪咳血，要是在今日的宴会上出了什么事，她怕是逃不过一顿罚了。

        清河县主还在反应，宋灵岫微微皱眉，清透的眸子已经沉了下来，“特意守在与莲池的侍女没有将郡主救上来吗？再多找些人，东边厢房里备好热水衣物，让太医先准备着。”

        与莲池是长乐公主最喜欢的池子，里面水深得很，旁边为了天然风韵，又有许多假山湿土，为了安全，四周一直备着会凫水的侍女，清沂郡主也不知道怎么落下去的，落下去就算了，现在还没有被救上来，只盼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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