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迟陶惊愕地看向郁冉。
郁冉垂着眼眸看着迟陶的腰侧，迟陶能看见郁冉很挺直的鼻梁和纤长的眼睫毛。
“呃。”他顿了下，“没什么好看的。”
闻言郁冉抬起眼看他，“不可以吗？”
郁冉脸上还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迟陶却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被郁冉很黑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迟陶突然就说不出更多拒绝的话。
只是看看而已，反正郁冉也是男生……这么想着，迟陶无奈地说：“行吧。”
他撩起衣服给郁冉看自己的腰，“真的没啥。”
迟陶将身上的t恤捞起来，露出一段窄而紧实的腰腹。
他的皮肤白，腰漂亮得打眼。
并不像迟陶说的那样没什么事，白皙的腰侧淤青了一大块，看起来很严重。
郁冉轻轻蹙了蹙眉。
迟陶观察着他的神色，“就是看着青，其实不疼。”
先前洗澡时迟陶看过自己的腰，自然知道留了印子。
不过他体质向来是这样，一有淤青就很明显，但除了最开始被撞得那一下疼得有一点过分，后来迟陶就缓了过来。
郁冉看着迟陶，像是在辨认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能碰一下吗？”郁冉问。
“啊？”
“你说不疼。”
迟陶：“……”
他心想他虽然说不疼，可也不用特意验证吧。
说出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迟陶又不能再给接回来。
“碰吧。”迟陶说。
郁冉就伸出手指触上迟陶腰侧的皮肤。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细长白嫩，指尖却很凉，碰到迟陶皮肤时，迟陶都被冰了一下。
“冷吗？”他皱眉问道。
郁冉微怔，之后才摇摇头，“一直是这样。”
“哦。”
迟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以郁家的条件，要是他的身体有问题应该早就在医治了，可郁冉一直是这样，那就说明是不好治或者医不了。
在自己身体方面的事，郁冉各种话大概都听过了，迟陶就也不再多说什么。
郁冉并没有碰迟陶的淤青。
事实上他仅仅是很轻地在迟陶伤处的旁边碰了一碰，他抬眸看了一下迟陶的表情便收回了手。
迟陶只感到有点冰又有点痒，皮肤相连处被带动的痛意微小到不值一提。
他怔了怔，郁冉收回手指轻声说：“怕你疼。”
迟陶抿抿唇移开眼，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不会疼。”
“嗯。”
郁冉看着迟陶嗯了一声，他从迟陶染上薄红的耳根收回视线，摊开卷子为迟陶讲解起来。
这一次的卷子讲完后，郁冉又拿出了三套卷子给迟陶。
只不过跟三份卷子附带的还有参考答案以及被郁冉选出来的题目的详细解析。
“先做完再看答案吧。”郁冉说。
“好。”
迟陶将郁冉给他的卷子和答案收好，下周就要考试，他知道这是郁冉帮他补习的最后一天了。
“这几天多谢你了。”迟陶向郁冉道谢。
“没什么。”郁冉道。
今天迟陶点了青提卷和芒果芝士吐司塔，郁冉将小分量的青提卷吃掉，又喝了一口点的柚子茶。
这几天迟陶每天都会点甜点和饮品，但他到现在也没发现郁冉对哪一种是特别喜爱的。
迟陶做了几道题，郁冉接到了司机的电话。
前面几天郁冉接到电话都会简单地应一声，接着便会跟迟陶告别，今天却有了一点变化。
司机似乎不同于之前，而是说了一句有些长的话。
迟陶听见郁冉过了两三秒后才淡淡开口：“好，我过去。”
迟陶抬起头，看到郁冉表情平静地将桌子上的东西依次收进书包里。
“怎么了？”迟陶问。
郁冉微一停顿，继而说：“前面出车祸了，交通堵塞，司机过不来。”
迟陶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郁冉的父母都是出车祸去世的，迟陶不知道郁冉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郁冉很善于隐藏情绪，至少迟陶没从郁冉的脸上看出任何东西。
迟陶父母刚去世的那几年，迟陶每次听到交通事故的消息都会心里一紧。
他一瞬间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也没想，迟陶对郁冉说：“我送你吧。”
迟陶说话的时候手上动作不停，他很快地把自己的书包收拾好。
郁冉其实是怔了一下的。
他看着男生速度很快又很随意、但却不显得邋遢的动作，在心里思索片刻，最终没有拒绝。
两人出了包间下到一楼，奶茶吧的玻璃大门外雨帘漫漫，迟陶这才知道下雨了。
而且还不小。
服务生很抱歉地告诉他们店里的伞都被借完了，问两人要不要在店里等等。
郁冉有一些犹豫。
迟陶看着窗外的雨幕，心想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因为下雨，冷风透过未关严实的玻璃门钻进来，店里的室温都偏凉。
郁冉今天只穿着单薄的衣裙，迟陶想了想，将书包放在空着的座位，对郁冉说：“你在这里等我。”
他不等郁冉回话，长腿一迈朝着店门走去。
郁冉下意识拽了一下迟陶的衣服。
男生回过头对着他笑了笑，“马上就回来。”
说完后他挑了下眉，“大小姐不会想要淋着雨出去吧？”
迟陶有一段时间没叫郁冉大小姐了。
自从他们熟了一点，迟陶就不再那样叫他。
现在迟陶又叫起大小姐，听起来就多了一些调侃的意味。
郁冉被迟陶说中心事，他顿了顿，收回手。
迟陶推开玻璃大门，带着冷湿水汽的风迎面而来，迟陶走出去，将风和雨声都关在玻璃门外。
之前接待过他们的店员女生借着擦桌子的机会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她的嘴巴克制不住地张成“o”型，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兴奋。
——现在的小情侣称呼对方都这么宠么？！
大小姐，好会啊！
女生表示磕到了磕到了。
奶茶吧对街不远处就有家便利店。
迟陶快跑到便利店买了两把伞。
他回来时衣服都湿了大半，但他穿的深色，不怎么能看得出来。
迟陶将一把伞递给郁冉，“走吧。”
郁冉接过伞。
透明的伞面残留了一点雨珠，迟陶的头发也被雨打湿，刘海湿湿地垂在额上，越发衬出他极好的长相。
“谢谢。”郁冉说。
迟陶则用郁冉的话回他：“没什么。”
郁冉的司机平常都从高架桥那边开过来。
这一片属于教学区域，为了学生安全没通太多道路，故而前面交通堵塞，司机要想开过来就需要绕一大段路，郁冉嫌麻烦，直接让司机在原地等。
没想到外面下了雨。
郁冉撑着伞静静地走在迟陶身边。
迟陶走路是有一点快的那种，他腿长，迈的步子也相对来说会大一些。
但每次他跟郁冉一起走，都会照顾郁冉的速度。
郁冉第一次觉得，这样的雨天似乎也有不算坏的地方。
迟陶心里却不是很满意。
他看着郁冉瘦薄的身形，开始后悔自己没把放在学校的校服外套穿出来。
但愿郁冉不要因为天气的突然变化而生病吧。
迟陶看的小说里就有这样的情节，遇上换季，郁冉常常会因感冒请假。
前面果然堵住了。
事故所发地段被围了起来，有交警正在处理事故，更详细的情况迟陶没办法看见。
郁冉扭头朝那边望了一眼。
不知道是因为下雨还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郁冉望过去的脸色很白。
但除此之外他就没有更多的反应，握着伞柄的手甚至没有动上一动。
“别看了。”迟陶说。
“嗯。”
郁冉很顺从又很自然地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去。
雨水顺着透明的伞沿垂落下去，落到地面连声音也听不见，全都融进这场雨里了。
淋雨和不淋雨，只需要一把伞。
出事和不出事，只需要……
郁冉没再继续想下去，行过高架桥，就见到郁家的车正停在路边。
司机看到郁冉，连忙下车打开车门，恭敬道：“小姐。”
他目不斜视，没去看走在郁冉身边的迟陶，一举一动都符合一个出色的司机形象。
地铁站就在不远的地方。
迟陶说：“快上车吧，我也要去坐地铁。”
郁冉却回身看着他。
迟陶不明所以地跟他对视。
郁冉说：“一起吧。”
他没有说问句，向迟陶发出了一个肯定的邀请。
雨声涟涟，郁冉站在雨幕里，身边是昂贵的私家豪车，他手上却打着一把便利店只售十来块的质地不怎么好的透明雨伞。
郁冉很黑的眼眸安静地看着迟陶，似乎迟陶不答应他就不会上车。
这是一个出乎迟陶意料的邀请，可又是合情合理的，毕竟他们的家就住在一起。
也许郁冉不邀请自己才算是奇怪？
迟陶以前没坐过这么高级的车，但对他来说，左右都是交通工具，很贵的豪车也未必就有地铁坐起来方便。
他看了看自己淋过雨的衣服，略有迟疑。
“衣服没关系。”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郁冉道。
“行。”迟陶很爽快，他不想再这么耽搁下去。
“那谢了。”迟陶说。
雨下了一路。
车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车里放着轻柔的纯音乐，郁冉偏头望着窗外的雨，虽然两人没有交流，但气氛并不让迟陶难受。
郁冉是少话的，迟陶怀疑这几天郁冉给他补习是郁冉说过的最多的话了。
外面的雨渐渐变小，直至淅淅沥沥。
到了谢波路，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
也是在这时，再往前开就要到臻邸壹号。
司机突然问：“小姐，需要停车吗？”
郁冉蹙起眉。
迟陶最初没反应过来，但他突然想到曹曦。
曹曦一门心思想要往上流社会钻、交好各位豪门太太。
但迟陶放学回家时多多少少听过曹曦的抱怨。
她的结交计划并不顺利。
究其原因是迟家根底太差。
住在臻邸壹号的人不外乎是几代积累的钟鸣鼎食之家，而迟正益白手起家，往上数一代都还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人。
迟家真正富起来也才不过几年光景。
可以说，迟正益被人用臻邸壹号的房产抵债，其实是走了狗屎运。
不然他哪怕是富了十几二十年，也不一定“住得起”臻邸壹号。
但郁家不同，郁家少说也经过了三代百年的积累，放在整个宁市都算是站在金字塔上层的大豪门。
可能郁冉不这样想，但在其他人眼里来看，他跟迟陶是有差别的。
迟陶在原来的世界没愁过吃喝，父母和爷爷给他留下的东西足够他过好这一生。
他不认为生在富贵之家是多么值得羡慕的事，他也不像曹曦和迟正益那样总想着更上一层。
但迟陶尊重他人的想法。
因此他笑了笑，主动说：“我就在这里下吧。”
郁冉微皱眉头没说话。
迟陶下了车，没忘记顺手把车厢伞架处两把格格不入的透明雨伞带走。
关车门时他想了想，对郁冉说：“对了，下次大小姐如果还要看球，要注意防晒。”
迟陶又叫了一次大小姐，但这一次跟之前不一样。
跟再早之前，也不一样。
迟陶离开后，车里气氛陡然沉闷下来。
郁冉修长的手指在皮椅上敲了敲，轻声问：“王叔，这是第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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