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纤尘不染
“今年这趟探亲来回可折腾了不少钱，现在还紧着呢”依念还是觉得这个价位太高，一下花出这么多钱确实挺心疼的。
“别考虑那么多，一分钱一分货，这车质量好，物有所值嘛，再说你也确实需要这个。今年钱紧明年再缓，要不又得拖一年，你又得多走一年路。”阚江川极力劝说着。
依念最后下定了决心：“那就买了吧。”
阚江川去付了款回来，营业员打开绳索从里面牵出一辆递给阚江川。
夫妻二人推车出了大楼，阚江川让依念坐公共汽车先行回家，自己骑车回去。两人回到三家堡请二姐夫将新车做了调试保养，“哎，这回好了，小念总算不用走路上班了。”依云算是松了一口气。
阚江川在沈城并没有接到部队的催返电报，且自/卫/反/战第一阶段已经胜利结束，便没有急着赶回去，在家又多住了些天，于十一月中旬告别妻子匆匆踏上返程。
在从格尔木返回黑河的青藏公路上阚江川终于见到了从边境撤下来的一辆辆军车，等他回到兵站若干天仍有下撤的部队经过，这都是完成了作/战任务撤回的部队，兵站仍旧忙着食宿接待工作。据下撤部队的官兵介绍，前方部队英勇作/战，进展神速，已推进到距新/德/里60公里了，随后接到立即撤/军的命令，这次战/役我军速战速决，打出了军威、国威。
三个月之后，上级给参/战部队（兵站是战勤部队）发来了慰问品—印有【不愧为伟大的人民、不愧为伟大的军队】字样的搪瓷缸。
时光的机车载着人们进入1963年，依念和阚江川依旧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
暑假快到了，依来在技校学习了四年，还要经过半年的实习，明年就毕业了，女孩儿平时住校，星期六晚上才回到姥姥家，每次都缠着依念聊个没完。有时看天色晚了，依云就不让依念回去，依来巴不得的，这样又可以和三姨在西屋里间的小炕上聊上半宿了。
盛夏的早上，空气都是暖洋洋的，依念刚进办公室便听到同屋的同事在议论，“听说了吗，厂里又要分房了”
“刚听说，这两年厂里职工增加不少，不像前几年人少，房子宽松，这分房子都得排号了。”
“可不，这回是按职务还是工龄啊？”
“按职务排，以前按工龄排，那些小头头们不是捞不着吗，这回改了。”
“这每次分房都得闹腾两三个月，现在是七月初，你看着吧，十一之前能分完就不错了。”
依念听着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没插话，将帆布兜挂在椅背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厂内房产科的门槛几乎被踏破，各种述求的人都有。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厂内开始有一些传言，大意是：现在职工宿舍这么紧张，而且分房都是以男方为主，可是人事科的依念，一个女的自己占一间房，这也太不合理了，人家要结婚的都分不到房，她凭什么一个人占一间房。
这个说法在厂里越传越广，有一些新来的职工不明就里也跟着起哄，还有人去房产科反映过，好像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出来都闭了嘴，但是这个风言风语还在传着。
依念也听到了这个传言，她并没有过多理会，厂里分配给自己的房子正当合法，没什么可起争议的，只是这种说法怎么传出来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哎，小依，跟你说个事儿”午休刚过，办公室里的人纷纷回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一进屋就像吃了多大瓜似的，亟亟走到依念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依念抬起头看向她：“什么事，侯姐？”
进来的人探身道：“我上午不是跟我爱人去房产科打听消息了吗，你猜我遇见谁了”
“谁呀？”依念和旁边的同事异口同声地问。
“我看见十五车间的费彩艳了，你说她这些年在厂里勾三搭四的跟谁都有一腿，又跟谁都处不长，这回可算搭上个新来的副科长，听说要结婚了”
“她结婚就结婚呗，省得祸害其他人了，哎，她去房产科干嘛，要房子？”几个人都把注意力集中过来。
“可不，这事儿还和小依有关”
“什么？”
“啥意思？”
依念的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这个费彩艳曾经跟自己一起在厂文艺队呆过，当年在市文化馆还和阚江川打过照面呢，听说自己和阚江川结婚了，每次见面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后来听说阚江川去了西藏，自己成了留守军属，再见面又得瑟的不行。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依，你猜我听见啥了，我去的时候她和她对象在里面正跟房产科长说话呢，我顶烦她了，就没进去，站门口等着”
“你说呀，她说啥了？”旁边的人比依念还着急。
“她说早就看中你的房子了，说你一个人占一间房子不合理，得交出来。她那个对象是副科级，这次差一号没排上，这就把主意打到依念身上了。房产科长问她，这个说法是她放出来的不，她没吱声，那就是默认了呗。”
“我的天，这也太不要脸了，什么便宜都想占呐，她怎么不要咱厂办公大楼呢。”
“连人家戍边军人家属的便宜都想占，她还有良心吗。”
依念也没想到这两个月的风言风语是从费彩艳那传出去的，也是无语了，自己跟她无冤无仇，这主意也能打到自己头上来，“那房产科长怎么说？”
“人家什么也没回答她，扯了两句别的，就让他们回去了，估计也是给她对象点儿面子，毕竟是个副科级干部。”
“嗤，这人真是瞎了眼，找这么个主。”
“可不，厂里谁不知道她是啥货呀，也就这位新来的拿她当个宝。”
“小依，那你也不能干坐着，得跟厂里反应反应去，咱这合规合法分配的房子不能让她给抢了去呀。”
“上级有规定，她抢不走，不过去趟房产科倒也应该，不能让她把风气给带歪了，等忙完活，一半天我去一趟。”
“对，让房产科出面跟职工解释一下，不然大伙也容易误会。”
九月的沈城秋高气爽，空气中还残留着夏季的丝丝热度，阚江川下了火车先到了三家堡，取了钥匙再回自己家。他提着行李走到自家红楼的拐角处，见一男一女从楼门口出来向相反方向走去，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直觉告诉阚江川，这女的肯定在哪见过，也没多想转身就上了楼。
敲开走廊门，隔壁大嫂惊讶地抬头看着阚江川：“呦，是大兄弟回来啦”
“对，大嫂，好久不见”阚江川边说话边拿出钥匙开门。
“大兄弟，你们家要搬走吗？”大嫂在后面问了一句。
“什么？”阚江川讶异地回头看向大嫂。
“刚才厂里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来看你家的房子，说是厂里要分房子，他们准备要你家这间房子，还看了看这走廊里的环境，你家门锁着他们进不去，就到厨房、厕所看了看，这我也没听说你家要搬走啊。”
“我也没听说，她信上没跟我说。”阚江川愣了一瞬，心里有点儿不舒服，换房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信里只字未提呢。
推开门，小屋依旧是纤尘不染，不大的空间东西摆放的井井有条，看得出女主人平时的精心打理，没有丝毫要搬家的迹象。阚江川心里微微踏实了些，整理好自己带回来的行李便出门到另一条街的厂家属澡堂去洗澡。
洗过澡已接近午休时间了，他下意识沿着河沿向南走去，小河的尽头就是曙光厂的红墙。阚江川摇摇头苦笑着，自己这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就走了过来，又是十月未见，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只能在梦中邂逅，距晚上下班还有生生六个小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耐性等下去了
阚江川在曙光厂大门外等了一会儿午休的铃声就响了，从大门外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白色办公大楼的全貌。稍顷，大楼的玻璃门被推开，楼内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地向外走。阚江川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门，生怕漏掉一个人。
不一会儿，梦中的影像幻化成现实中的身影翩然出现，依念走出了玻璃门，脚步轻盈地走下楼前的几级台阶。阚江川急忙隐到收发室的圆形墙面后面，这个位置是去食堂或者回家的必经之地。
依念出了大门向右一拐，“啊”左手下意识捂在嘴上，瞪大了眼睛看向对面，几秒钟后才惊喜地将手放下，“你怎么在这？我还以为你明后天才能到家呢。”
对面的男人眉眼带笑看着她：“一会儿跟你说，去哪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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