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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纸人城28


两支箭羽无声息对准祠堂,里面的人却毫无察觉。朱夫人洋洋得意,只等看他们笑话,突然之间,半空中传来了声音:“不要听她的。”

        陈川:“冷大哥!”

        不知何时醒来的冷靖,似乎已经对情况有所了解。他双手被缚,却十分欣慰——这是十年来他心情最不紧绷的时候,真是久违了。

        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江月鹿。

        正待朱夫人开口,另一旁的白绸也传来响声,见林神音也醒了,她想到这两人一贯不合,不由笑道:“你们二人的题目,光你决定怎么行!总要听听他的意见罢。”

        更何况林神音还直接为主人所控制……能达成一致才是有鬼。如此想着,痛快得连反噬来的疼痛都可忽略不计,她微微抬身,想看清这场好戏。

        林神音睁眼后双目茫然。半晌后,他转过头,问冷靖道:“你还记得陈世佳陈师兄吗?”

        “记得。”

        “当初我们家只送来我一个人吗?”

        “还有你哥哥。”

        林神音顿了顿,“他叫什么?”

        “林听之。”

        林神音转回头去,自言自语道:“神音听之。我和哥哥是林家这一代最受器重的两个孩子。和那些名门望族不一样,林家不是大家族,全族人的心血全砸在我和哥哥的身上。”

        “进巫师学院的那一天,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光宗耀祖、出人头地,让我们林家的名号响彻天地,让我族供奉的神明屹立在众神之巅……可是哥哥十年前死了,我变得不人不鬼,还被恶鬼利用,害死了那么多巫师。”

        他流出血泪,“我枉为巫师。我愧疚族人啊。”

        默默流干眼泪,他突然开始嘶吼:“江月鹿——”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说我是谁,喊出我的名字,我他妈叫做林神音。我能听到的是神的声音,不是该死的恶鬼!江月鹿——”

        朱夫人:“……”

        他可不见得知道你是谁——她刚要说这句话,江月鹿却嗯声:“我知道了。”

        朱夫人愕然:“……”

        “这两个人的身份,要从十年前说起。”

        “之所以有这个怀疑。第一是因为醉仙楼被撕去的三个人名。想来那上面应该是冷靖、林神音和他的哥哥林听之。有人怕暴露便撕去了。”

        “为什么不全部销毁,恐怕是因为这里的鬼觉得十年过得实在太平,想找一点小乐子吧。”

        “第二次怀疑,是骷髅对两位巫师的鱼饵视若无睹。要问原因,应该是那两束人发对张虎而言,和周围沉沉死气没有区别。”

        赵小萱:“……”

        “是的。”江月鹿语气没有波澜:“冷靖和林神音就是十年前来到这里的巫师,他们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朱夫人震惊地捏碎了供桌一角,猛地站起来。就算如此,也阻拦不了江月鹿突然拔高的声音——

        “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你们如法炮制的纸人,不是吗?”

        “可恨……”朱夫人咬牙扬手,却被一阵反噬压制,痛得死去活来。

        江月鹿仍然不急不缓地说着。

        “十年之前,一队巫师来到熨斗镇,被你们全部杀害。和普通人比起来,巫师显然是可遇不可求的。被当成人人恐惧的禁地没人敢来,还是每一年能吞食道法深厚的巫师,你们当然会选择后者。”

        “因此你们留下了两个人。经过上一次的造人练手,当时的秦雪已经能炼制出行动与常人无异的纸人,加上是和巫师的鬼魂融合,两个纸人竟然还能像人一样思考行动,也可以在南北镇之间自由通行,这让你们非常高兴。”

        “为了保险,你们抹去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带领巫师入城,各自展现出能力和对考场的掌握让人信赖,然后在关键时刻做出错误的判断。”

        “就这样,十年间无数巫师懵然赴死,死后才知道这里远不是普通等级的考试。”

        “没有巫师走到过南镇。走得最远的人,就是冷靖和林神音。因为足够强悍,所以能走到最后一关,但也因为不够强,所以只能到此为止。”

        “意识到大势已去的两个人做了最后的努力,他们收敛了同伴的骸骨,留下最后的记录,然后就如记录中所说——恶鬼就在红牌之下。明知不可而为之,他们背对学院和归家的路,走向已定的死局。”

        ……

        残阳如血,冷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

        入城时一群人满怀英气,每个人想的都是“小爷我一定要在这闹出点动静瞧瞧。”还算平安的那些夜晚,他们这些偶然遇到一块的年轻人夜谈私语,洋洋洒洒谈论时局,意气相争看不顺眼,一整夜都难以停歇。那样的夜晚,终究是要留在这些残阳照射下的废墟,等后来人发现了。

        “林神音。”

        被他喊了的人回过头。

        日光也能像血,照在城门上。他和林神音看着书写着“熨斗镇”三个大字的城门,心中升起的画面是相同的——年轻的十人嬉笑打闹着并肩走了进来。

        “以后还能出去吗?”从这扇门里。

        “能。”林神音回了他简短有力的一个字。

        ……

        后来就是囚禁在此、被迫做尽恶事的十年。

        每一次到最后的时候,他都会短暂苏醒,趁着那段清醒的时间做了许多针对副本的法器,但是都没机会用过。一年、两年、三年……时光匆匆过去,他们还在等那个能走到最后一战的巫师。

        到了那个时候……

        他要告诉他……

        “谢谢。”冷靖说道。

        “我们已经等这一道题太久太久了。”

        话音落下,陈川一声“接着!”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冷靖用牙咬住金口袋上的绳子,含糊不清说了句谢谢,口中喃喃念诀,被缚的双手首先挣脱,他将短剑抛向隔壁,片刻后林神音也从纸人怀抱脱出。两人轻巧落在地上,并肩对着一脸幽愤的朱夫人。

        她恨道:“别忘了,你们两个可不是当年的巫师。”

        这话说得也对,当年他们就没打过她,现在就更不可能了。虽说她现在正为反噬痛苦不堪,但为了必胜……还得再压点筹码。

        江月鹿开口道:“朱夫人,我有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真不知道你们在挣扎什么,哪来那么多问题?”朱夫人叹气道:“算了,反正你们很快就要死了。”

        “你是大户人家小姐,为什么会嫁给朱大人?”

        朱大人:“……”

        以为是江月鹿的计谋,却没想到真是个不重要的问题。

        朱夫人反唇相讥:“嫁给他怎么了?就算他没几个银钱,当年也是英俊书生啊。”

        江月鹿摇头,“不是这个。”

        “我说的是,你明明是南方的小姐,怎么会千里迢迢远嫁给北方的朱大人?”

        朱夫人一愣,心道,他怎么知道?

        考卷上没有朱夫人的生平记载,这种关键角色的信息,似乎刻意不被披露。但江月鹿记得,考卷中有一段朱家夫妇成婚之后的描述,朱夫人说了一句,九月酷暑,怎会如此寒冷。

        而朱大人嘘寒问暖,关切至极,立马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衣。

        本是副本的设计者为了渲染两人伉俪情深安排的一幕,但就算神通广大的设计者,也不知道会有人把整本考卷在十几分钟内全记住。先记住,再来推理出违和——朱夫人似乎并不知道,地处高原峡谷的北方气候,即便是夏天也会因下雨而气温骤降。她是头一回来到北地。

        只凭这一点,也无法断定什么。

        直到他看到那幅画像。

        腹部微隆的夫人身后摆放着一张画桌,桌上摆放着瓷器瓜果。

        “你生长在水系纵横的南方,一到夏末,就有数不清的菱角。”

        “你的族人想必非常爱你,倾注心血抚育你成为大家闺秀,哪怕你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跑了,时隔几年气消之后,他们还是为你从远方寄来了故乡的菱角。当时你已有了孩子,不敢多吃,只尝了几块。然后就被你的夫君催促着落座……那盘菱角就放在身后,被朱大人一同画进了画中。”

        祠堂静寂,只江月鹿旁若无人娓娓道来。

        “……然后,就有了现在那幅画像吧。”

        江月鹿看着她,语气平静,“朱夫人,你还记得起那天尝到的菱角滋味吗?”

        “它新鲜吗?”

        “甘甜吗?”

        “你们是怎么相识,又是怎么从当年走到这一步的,你还记得吗?”

        一连串的追问问得朱夫人说不出完整的话,脑子混混沌沌,下意识道:“菱角是什么滋味?”

        祠堂一刹安静。

        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矛盾。多奇怪——既然承认自己是南方长大,又怎么会不知道菱角的滋味?

        可她还是追问江月鹿:“菱角是什么?”

        因为焦急,她不再把玩烟斗,用人的神态演绎出不解:“……菱角,是甜的吗?”

        朱大人喊道:“宁宁!别中了他们的计!”

        她像是没听到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言自语道:“我出生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主人。她给了我身体和记忆,有一些记忆融于我的身体,有一些却和我隔着很远距离。我喜欢看那些记忆,不是后来怨恨的、愤怒的,那些记忆散发出的气息绵长,非常平和。”

        “原来那是菱角吗?每次在吃的时候,我和她都会很幸福……幸福?”

        头上的簪子和珠钗纷纷掉落在地,萦绕在身前的黑雾逐渐变淡,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逐渐在收紧,心道糟糕,不能再去想了。

        可是有人已经替她在面前摆好了一面镜子——是冷靖从万能口袋摸出来的。

        “你要看看现在的自己吗?”江月鹿问道。

        多诱人的愿望啊,她还从来没照过镜子。

        主人说镜子能通阴阳道路,会照出怨鬼的原型,一直以来她怕见到不完美的自己,从来不照镜子。而且仔细想想,这偌大的城镇里面,居然从来没见过一面完整的镜子。

        她忍不住看去。

        就一下,一下就好……

        鬼魅抵御不住诱惑,朝内看去,只见斑驳蒙尘的镜面上,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长着手脚的怪物。“她”顿了顿,伸出手来,触碰了一下镜里的怪物,“这是谁啊?”

        江月鹿道:“就是你啊,夫人。”

        “我?我是人,死后阴魂不散才变成鬼。就算要照出我的从前,也应该是人形……”

        她气急道:“怎么会是这种怪东西?”

        见她不相信,江月鹿又看向门外,“朱夫人,那棵树上有无数绑在一起的红牌,但我唯独找不到朱大人与你的。这又是为什么?你没想过吗?”

        “那是因为,因为……”

        她的思路已经完全被人拉着走了——这样不行!可是……

        “因为你死在屠杀之前。就算秦雪神通广大,也无法将一个死了几年的人的魂魄聚齐。何况你与朱大人早已离心,就算你在屠杀之夜死去,朱修远也不见得想让你活过来。”

        他望着夫人,“那你为什么能站在这里呢?”

        “不是依靠生基共享活着的你,又会是什么?”

        重鼓声敲击着她的胸口,十年里她偶尔思索这个问题,但从不深究。他的声音淡淡,却比任何妖魔鬼怪都可怕,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沦陷——沦陷进她自己的疑问和迷思。曾经不去深究的问题此刻汇聚在一起,连连叩问着她的心扉,声声急促——我到底是谁?

        她朝镜子内看去,与四四方方的怪物对视。

        “我是那幅画。”

        祠堂的风凝滞住。

        因为是画,所以只有婚后的记忆。从前作为宁宁在南方水乡生活的时候,它还未诞生,所以只能作为后来的旁观者去回忆那段天真无邪的过去。

        所以也不知道菱角是什么滋味。

        “好羡慕她。”

        它嘶哑道:“都是一样的外貌,她却有备受宠爱的过去和夫君相识相恋的快乐。把被辜负和死别的痛苦留给了我。”

        “还有在这座死城里与假装是人的死人们相伴的生活,她都留给了我。”

        说到这里,它笑了一声,阴狠又脆弱:“假装是人……我还笑它们,我不也是吗?”说罢,它一双平平的画中眼眸望向江月鹿,满是拉他下水的幽怨:“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陪我一起死吧?”

        泪珠从平滑的纸面上滴落,划过她越过雾海拥来的双臂。

        语气是那么温柔,“江巫师……陪我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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