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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眼下,在那南边抱厦厅中,一群王家豪奴攒聚在一处,嚎丧一般,说是一定要为他们爷讨个说法。几个督学掌事在一旁好言劝慰,自然无果,越劝越嚎得厉害。

        罗府大管家向荣也是刚到,一坐下便剖白清楚:王公子的疗补费之类开销一应到罗府报账,罗家承担。

        两府的领事原本也已议定完毕,此算了结了。

        只不过那几个素日常得他家少爷好处的几个奴几喽啰还在那里鬼嚷。

        可巧,送晨前来交罚抄,冤家撞见。

        旁的不算,唯独看见向荣在这里,送晨臊红了脸,后悔还是累掯了家人。

        向荣却并不在意那聒噪,居然还上前往送晨的手里塞进一罐药,“少爷可得仔细身子,尤其平日里仔细这手,不论写字还是习武,最易劳乏,必得好生护养,这膏油是太太嘱咐了带来的,千万别省着。”

        这话明着打那帮豪奴的脸。

        一时嚎声又起。

        送晨过意不去,嗫嚅着问:“老爷可曾交代什么?”

        “老爷也说了,二位爷仔细保重身子就罢了,旁的都好说,皆凭少爷自己决断。”

        “…啊?”送晨有些意外。

        向荣笑了笑,不复多言,道了声保重,便携罗家众人告辞回去了。

        至于后来,詹光接过十遍戒训,也不曾再多说什么,摆摆手叫送晨出去了。

        送晨走出来,带上门,转身一看,却见满地的一众豪奴早已走了个干净。

        只有清猗,袭一身暖阳,偌大的庭院仿佛被他照的明晃晃的。

        “你等我呀?”送晨以为他早走了,惊喜非常,看着眼前人,笑得比春风和煦。

        清猗点点头笑一笑,“你想上街逛逛吗?”

        底下半天没课,横竖无事了,送晨随清猗一道大模大样从大门出去,走上了广茂街。

        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京城。

        京畿第一学府旁边的街区也是书香四溢,三步一书坊,五步一茶楼。

        自然,街市还是离不开生意买卖,何况京畿的街市,除了读书地,就是琳瑯满目各式商铺,最多还是卖吃食的。

        车马来往,兜售散货,勾栏戏台,沿街卖艺,甚至砍价,争论,吵架,热闹的很。

        人失意的时候,繁华就是嘈杂;人得意的时候,嘈杂也是浪漫。

        行至一家木料行,清猗眉头一蹙,把送晨往后挡。送晨疑惑,定睛一看,原来是冤家路窄,曲颜带着先前那一众王家豪奴正在店里挑拣。

        “要拿注了桐油的,之前上了铜青的你们爷嫌气味不好。”

        “既这么说干脆多置办些,回去库房里存着。”

        “你们爷房顶上那些瓜拱里头都是空的,今儿这糊涂雨一下,房顶都塌了,你们办差事都是急就章瞎应付罢?”

        “哎呀,这屋都住了这么久了,谁成想京城的雨还能这么下,不要命似的。”

        “还敢说嘴呐!你们爷疼你们不曾怪罪,要有人抖给老家主,你们可都别想活了。”

        听了这话,满屋子的手都拱过头,膝头盖接二连三地曲折,将蹲不蹲,就同外头那剁了尾巴耍的猴儿一样,口里一声一个“求曲大爷饶命”。

        曲颜赚足了面子,“这到犯不上,”摇头晃脑地四下看看,猛然瞥见门外两人,瞬间脚底打跌,偏过头强作无事,背上却如着了芒刺一般。

        送晨也不愿在此久待,轻轻拉一拉清猗的袖口,“走罢。”

        清猗相当的配合,一扯便走。

        可惜的是,广茂街也就这么长,然而送晨还未来得及惆怅什么,却见清猗拉住他的手腕,脚步减缓,目光一凝:“有人跟着。”

        送晨闻言,四下打量,确见那百得悟书坊的槅扇门旁边有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那人原本欲躲,奈何败露了,索性上前来。

        人还没走到跟前,清猗冷不丁对送晨来了一句:“你就是给他垫踹窝的罢?”

        “倒也不能这么说,”听出他口声不好,送晨赶忙陪笑解释,“原是王遂钟那伙人作耗生事,人家也是被欺负的…”

        见人走到跟前了,送晨收了声。打量着眼前这人,文弱秀净,大约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形容身量居然没有迎夕挺阔。

        听他支支吾吾半天,送晨才听明白,他是王阙安,论资排辈,居然还是王遂钟的叔叔。

        送晨见他窘迫,估摸着他或许踌躇一天了,甚至不免有些替他难堪,“王公子,不妨事的,先前的事也不必总记挂着,往后,多加小心罢,能避开就避一避。”送晨大约察觉到清猗不自在,自己私心也想快些交割完。清猗待他亲切,愿意迁就他,就更不好叫人等着。

        只是人家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低声嗫嚅了一句:“能借一步说话么?”

        也罢,三人便走进了百得悟。

        早间听学里的人议论,送晨就大约已经知道了,这位同窗年幼失孤,父亲生前在王家就不受重视。后来,母亲又被王府老太太许给了一个京城姓钱的商人作小。此后,每一年,阙安腊八离开王府,又在除夕踏出钱家的院门。好便似一个沙袋,被抛来掷去。

        此番他来找送晨,却不为别的,一是为道谢,再就是提醒送晨提防王遂钟阴他。

        说话间,王阙安一笔带过的某些私隐果然跟学堂里大伙议论的暗合,送晨根本不忍扒开细问,只是给他添茶,静听,试图用温茶抚慰他只言片语中泄透的委屈。

        临了,起身相送,追一句:“常静,多谢你,保重。”

        不多一句宽慰,他知道宽慰无用。

        人托生在怎样的人家,先天好坏,家底贫富,半点由不得自己。

        目送阙安离开时,送晨看见他眼里原本的波澜不惊,却仿佛因一句“常静”晃动起了涟漪。

        想来也是不曾被体面对待过。

        见人走远了,送晨惝恍半刻,猛然想起来清猗还在旁边,见他大有些沉闷无聊,不由得心生歉疚,“抱歉呐,折腾久了,”又复软款语气与他调笑,“昨儿劳你听我说,今天也轮到我听人家说了。”

        清猗也笑一笑:“人家说得哪有你多。”

        “嗐…”

        “我愿意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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