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那县丞就这一个闺女，平日里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听闻此事，直接派了人在小莲家门口闹事。

        这些歹人也不打杀犯事，只在门口天天辱骂，什么听过的没听过的难听的话，全都能从他们那儿听得到，像那种什么被人看光身子就是破鞋之类的话呀，那都是轻的。

        小莲身子本就不大好，一听这话，伤心又伤身，六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可怜啊，连个讨说法的地方都没有。

        “我说丫头啊，千万别学她，那是要命的。”热心婶子苦口婆心道。

        文若怔然，她恍然听见身后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往身后看去，只见声势浩大的婚礼队伍从县城边上走过来。

        那打头的新郎官穿着一身喜庆的婚服，骑着高大骏马，意气风发地朝道路两边贺喜的回敬。

        马旁有心细的小厮，见这里围着人，将大路堵着了，立即上前来疏散人群。

        他先是开开心心地过来发红包：“今日我家小公子成亲，劳请各位让一让，这红包就当是让伙儿沾沾喜气。”

        围观的都是平头百姓，哪儿敢得罪县丞，只能收了红包散开，也有看不惯孙天作风的，却也只是暗骂一句默默离开。

        人群散后，那小厮见是小莲母女两人，随即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这晦气玩意儿，拿了钱还来闹事，分明是讹上我们孙家了，真是母女两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喏，这些铜板儿都给你们了，就当是我家小少爷赏你们的，拿了钱赶紧滚吧！”

        他说罢，随手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大把铜钱，扔在母女两人身前的地上，那铜板儿散落的到处都是，有的还掉落在了泥水里，裹上了一层泥。

        “别抢啊，别抢啊”

        “有钱不要不是傻子？”

        “你不要给我！”

        原先围观的人跑上来哄抢地上的铜板，喜车车队越来越近，四处都是敲锣打鼓和鞭炮鸣响的喜悦声，文若被护卫们推到了城门边，她看见小莲娘在嘶吼些什么，但声音被喜乐吞噬了。

        那躺在竹架的小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然后永远地闭上了。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伴随着喜乐的车队走远，街道上行人向四处跑去躲雨，她不知被谁拉了一下，坐回了牛车上。

        齐月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看过她的背，他的腿，他握了握拳。

        原来这样做，是会被人辱骂的，没人骂他，但会有人骂文若。他想起自己这段日子一直和文若共处一室，会不会已经有人骂她了？他想起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文若”他抿了抿唇，他今晚就搬去屋外。

        “啊？”文若回过神来，她听见齐月问她怎么了，她摇了摇头，下巴放在膝盖上，“我只是觉得小莲好可怜。”

        齐月想拍拍她的背，手却悬在了半空中，他在心底默默承诺，他不会像孙天那样。

        文若听不到他的心声，也没有将这件事联想到自己身上，她只是觉得很悲哀，小莲有无数次可以清醒脱身的机会，但她并没有把握住。

        她恍恍惚惚地跟齐月下车回家，好久都没缓过劲儿来，待她清醒过来，才发觉齐月不知何时把床挪到了外面的灶台棚子下。

        “你怎么来这儿了？外头不能吗？”文若站在门口，问他。

        齐月回过头来：“没事儿，这里挺好的。”

        文若忽然想起了小莲：“你怕人说闲话？”她见齐月踌躇的样子，心下了然，“你放心，我才不在意那些闲话呢。”

        她从不畏惧别人的目光，只要眼前的人是真心的就够了。

        “我已经跟领班的辞了工，明日我们便要离开这里了。”齐月转身收拾东西，其实他们的行李并不多，只有两件衣服几双鞋袜而已。

        文若见他略过话题，便也不再提此事：“我们好像还有些稻子没吃完，煮一些带上，剩下的送给送张奶奶吧。”

        齐月应好，他从前都是向别人讨饭，这是第一次给别人送东西。

        文若将东西都收拾好，装上干粮，将剩下的稻子送给张奶奶。张奶奶早知道他们要走，却还是忍不住抹了泪，收下他们的稻子，却又塞给他们一些熟鸡蛋和麦芽糖。

        第二日，天微微亮时，文若和齐月收拾好东西，从村口离开，两人同时驻足，回头望去，心中默道：上山村，就此别过。

        走出上山村，翻过一座小山坡，便上了官道，两人在官道上缓慢前行，一辆又一辆马车越过他们。

        天气不算热，晌午时两人抵达下一个县城，简单吃了点东西，花些钱坐了个顺风车一路向北往兴陵郡去。

        兴陵郡离这里有些距离，要坐上好几天的车，文若晕车整个人看起来蔫儿了吧唧的，懒懒地靠在车窗上，齐月不停帮她轻按太阳穴。

        好在两人走官道，除了特殊情况几乎没下车，因此也没遇到什么麻烦，一路抵达兴陵郡。

        文若刚下车，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兴陵郡和课本上说的郡县不一样，它更像一个超大的城池，外面围着一圈淡淡发光的城墙，城墙向两边延展，看不到尽头。

        这里的人很多很杂，城门入口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什么带着翅膀的，留着耳朵的，摇着尾巴的，还有天上飞的，全都有。

        文若震惊地微微张开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来到了个玄幻世界。

        两人上前也去排队，他们前面站了一个妖怪，不知道是什么种类，反正有着长长的尾巴，毛茸茸的，看得文若心痒痒。

        齐月轻咳一声提醒她，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这些妖怪都很引以为傲自己裸露出来的部位，你千万别乱碰。”

        文若点点头，规规矩矩地随着队伍往前挪动。

        “欸，这里的空气好像特别新鲜！”文若惊喜道，前面的毛茸茸妖怪回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她讪讪闭了嘴。

        齐月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他解释：“兴陵郡是人界为数不多有灵气的地界，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往这里凑。”

        那这里岂不是比上山村危险多了？文若决定闭嘴少说话，免得惹事。

        他们这边一安静下来，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队伍中聊天唠嗑的声音。文若看不见人，只听见有人讨论：

        “听闻开济尊者要开山收徒了。”

        “开济尊者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开济尊者啊，你都不知道？那个天生没有灵根却修炼到大乘境的神仙！”

        “噢，原来是他啊，不过我有灵根，用不着。”

        文若还想接着听他们说下去，但队伍已经排到他们了。文若上前一步，只见那守城的侍卫拿出一个类似指南针的东西对着她，那指南针朝着她转动两下，停在正上方，随后，侍卫示意她进入。

        她往后退了一步，等待齐月，那侍卫还是拿那东西在测什么，只见那指南针对准齐月后打到了正下方，侍卫看到这个结果露出一股恶意的笑，示意齐月进。

        “他们干嘛要那么笑？”都已经走出去好远了，文若回过头去看，心中有些不解和厌恶。

        齐月垂下眼眸，狠狠地握住拳，语气淡然：“没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那些侍卫发现他是仙魔混合生下的杂种了。至于他为什么会被放进来，齐月自嘲一笑，当然是他们这种废物一点能耐也没有，进了这儿，便能让兴陵郡里的权贵们找找乐子了。

        文若觉得不对劲儿，但齐月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兴陵郡里面也十分豪华，地上是白玉一般的石板路，街道两旁没有什么地摊，全是正规门面的商铺。文若往里一看，就知道这里是自己消费不起的地方。

        但她还是挺好奇的，穿着那条齐月给她买的新裙子，左看看右瞧瞧。

        那条裙子她穿着很好看，可齐月进来兴陵郡后，开始对这条裙子不满了，兴陵郡的街道上，那些人穿着比这条裙子还要好看的裙子。

        “你知道那几个坏人在什么地方吗？”文若逛完一圈，又回到齐月身边。

        “知道。”齐月眼神暗了暗，那几人并没有多大的权势背景，不过仗着人多才能打得过他，他经过在深渊里锤炼，现在有必胜的把握。

        齐月左拐右拐，拐进一个小巷子中，他将文若安置在巷子中的茶楼里，让她在此等候，自己才离开。

        文若看着齐月离开的背影，心中暗暗感叹，心眼儿真多，还特意让她坐到里面。文若放心不下，换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好能看见齐月的身影。

        此时，齐月刚下楼，他朝茶楼左侧对面的院子敲了敲门，开门的小厮见是个穿着破旧的少年，立即骂了他一句，将门关上了。

        齐月又继续敲门，过了好久，从里面打开门的变成了一个纨绔少年，文若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浑身流里流气，齐月上去给了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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