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单膝蹲着不是很舒服，陆柒便盘腿坐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所谓师唱徒随，谢尽欢也随性地盘腿往地上一坐，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讨饭五人小分队中，紧张的只有张姗和宋六，他们站直身体，身体紧绷，为下一刻可能就会搅起来的混乱做好反击的准备。
李肆虽然有些担心，但他对老妹儿的信任是足够的，所以站起来挡在张姗和宋六面前，让他们不要冲动。真要打起来，吃亏的是他们。
“都说眼见为实，那么在场的各位有看到当时的情况吗？”陆柒笑问。
“这……”周围开始嘈杂起来。
众人七嘴八舌却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果。
陆柒唇角微扬，露出一个甜甜的梨涡，眼里却闪着狡黠的光。
他们不可能看得清。
短短三秒，谢尽欢的速度就像开了一百零八倍速的武打片，随便截一张图都是残影，他们这群未开化的人能看清才怪了呢。
虽然陆柒现在失了修为，但她好歹也算个仙女，要是看不清才怪了呢。
正当议论声越来越大时，陆柒忽然说，“诸位看不清，我却看清了。”
“你看起来平平无奇，怎么能看清？”
“我徒弟看起来也平平无奇，可他却降服了情兽。而我，是他的师父。”
掷地有声，全场肃然。
陆柒语气过于自信，倒教谢尽欢有些怀疑了。按理来说，这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不可能看清的。莫非陆柒别有来头？
“真的？”谢尽欢悄声问。
陆柒白他一眼，“当个哑巴，别打岔。”
谢尽欢：“……”封嘴。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看清什么了？”
“诸位，都已经看不清楚了，可不要再听不清楚。”陆柒笑得狡猾，“此事说来也简单，大抵不过是情兽要至卫道友于死地，我那徒儿不忍心见死不救，所以让他现在能在我们手里捡回一条命呗。”
鸦雀无声，叶灵很暴躁，“你撒谎，你这骗子贼喊捉贼。增删减改，只说一半！”
“可是，你不也只看到一半吗？”陆柒反问，“你只看到一面就来指责我。幸好我看你看了两面，若不是今日这一面，我就要认为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儿了。”
女孩子脸皮本就薄，陆柒的反问有理有据，让叶灵有些羞愧。
她是不是真的因为救师兄心切而失了分寸呢？毕竟她没有证据，此番做出这种事，也是因为心中不服气所以给无名派泼脏水。
心中的道德感仿佛被一块蜜糖引诱着，慢慢跑出来，然后掉进一个别人事先挖好的陷阱中。
见叶灵羞愧地脸颊泛红，陆柒更是好不要脸地哈哈大笑，“那可爱的叶小姐现在想听我说完整个事件的始末吗？”
叶灵点点头。
卫见愁气炸了。
天啊，这女的有毒，别听她妖言惑众！
但是，卫见愁说不出话，只是无能狂怒。
心中愤懑的力量汇集在一根手指上，他愤怒地将这根手指竖起。
“大师兄动了！”张小水惊喜道，“我知道这个竖手指的动作，大师兄是想让我们认真听，听清楚，他每次说话都会比这么手势。”
何三川：“是吗？”
张小水：“是啊！大家快认真听陆柒说。”
既然紫微宗内部人员发话，大家也就都信了，也就是说，陆柒接下来的发言，是经过卫见愁亲自认证的真话。
卫见愁默默收回那根愤怒的手指。
奶奶的，这群智障，猪队友，猪他妈都比你们聪明！
陆柒讲述了一个漫长的故事，这个故事中，无名派是一个做好事不留名反被冤枉的形象。
就像一个见义勇为的壮士救了落水之人，反而被落水之人污蔑是被他推下水的，围观的人里，没有一个相信这位壮士其实是救人的英雄。
少女的声音空灵悦耳，叙事清楚，条理清晰，大家都狠狠地共情了，纷纷潸然泪下。
包括张姗李肆宋六，都隐隐相信，这或许是真的了。
独独谢尽欢在一旁拼命掐自己大腿，好让自己不笑出声。
陆柒还是那个陆柒，没什么别的来头。之前他还以为陆柒是真的看清了，结果只是嘴上看清了而已。
无耻，无赖，无愧于心，陆柒就是这三无箴言行走的广告牌。
谢尽欢感叹，他确实有很多地方不及师父，也确实有很多地方需要向他师父学习。
那边陆柒还在感情充沛地讲故事，谢尽欢抿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耳语道，“别吹壳子啦，他，快不行了。”
虽是耳语，因为离得实在太近，卫见愁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喘着灯枯油尽的气儿：是的，我是快不行了，我是被你们这群小人，还有那群猪给气死的！
陆柒立马打住，站起身。她站起来的那一刻仿佛浑身都披上了一层带着神性的霞光。
然后……她没站稳，一个踉跄扑在了谢尽欢身上。
问题不大，脚麻而已。
谢尽欢这徒弟当得比较有悟性，很快将陆柒扶起来。
陆柒跟李肆说了几句话，李肆便神情微妙地带着张姗和宋六离开。
这时，陆柒对众人说道，“我们无名派，向来良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卫道友的伤，我们一定也会帮忙治好。”
很快，担架抬来了，李肆跟谢尽欢一人抬手一人抬脚，将卫见愁挪到担架上。
李肆朝陆柒挤了挤眼睛，“伍老大能行吗？”
陆柒也朝李肆挤了挤眼睛，“你说呢？”
谢尽欢看了两人一眼，古怪道：“我看行。”
抢答。
讨饭小分队不由笑起来。
“他们真是太好了。”有人见状，落泪感叹，“被冤枉了还帮着救人，甚至救人时都面带微笑。他们肯定是九重天的菩萨。”
“紫微宗没点表示的么？”又有人发话。
“被你们冤枉了，还愿意救治你们的大师兄。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默不作声就是你们的报答方式么？”
叶灵羞愧难当，实在站不住脚，“我们紫微宗愿意出九十块中品灵石来洗清我们的罪过。”
“这么少？打发叫花子呢！”众人不满。
叶灵咬咬牙，“九十块上品灵石。”
众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于是，陆柒只好含泪再赚九十块上品灵石。
-
此刻，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是伍老大，他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卫见愁，笑眯眯地搓了搓手。
“没关系伍一，只是简单开膛而已，别害怕，这是证明自己的时刻！”伍老大给自己打气道。
卫见愁修为毕竟在元婴之上，虽然经脉尽断，但现在已经自我恢复到能开口说话了。
他颤颤巍巍地纠正道：“我、叫、卫、见、愁。”
因为虚弱，说的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
伍一看着伤者爱怜地笑笑，“我知道你叫卫见愁。”
卫见愁：？
见卫见愁面露惑色，伍一也十分有耐心地解释，“忘记自我介绍，在下名唤伍一，是无名派医术最好的医修。”
无名派只有他一个医修，所以医术最好的是他，医术最差的也是他。
但人要有点志气，要做就要做最好的。
卫见愁神色数变，瞳孔地震。救命啊救命啊救命！正当壮年，他不想死！
腐朽的身躯开始挣扎。
“放、开、我。”
“哎，伤者也不让人省心。”伍一慢悠悠地说道，“放轻松，很快就好。”
“给。”王二递给伍一一把弯刀。
接过弯刀，伍一说，“要切了哟，放心，刚给你喂了灵药，不会痛。”
“不，住手！不要，不要动那里！”
卫见愁害怕极了，此番惊吓，甚至直接把他刚才的口吃治好。
“你出去吧。”伍一开始往弯道上涂酒精。
王二意味深长地看了卫见愁一眼，摇着头叹了口气。
他犹有后怕地摸了摸自己刚刚才从绿色变回黑色的头发，转身离去，走的时候很好心地将门关上。
卫见愁将王二的动作尽数看去，妈的，他更慌了。
可是这狗东西不知给他喂了什么药水，他现在浑身麻木，动都动不了，只有一口好嗓子还能大声嚷嚷。
好长的弯刀，好锋利的刀锋，这是要干什么！
“不、不要。”
伍老大一旦进入状态，便会很严肃，所以他现在是不可能理卫见愁的，即使卫见愁叫得跟杀猪一样。
一群人焦灼地等在门外。
但陆柒显然不属于焦灼的人，她正在乐呵呵地嗑瓜子。
“要吗？”她抓了一把瓜子递给谢尽欢。
谢尽欢没说话，只是伸手接过。说实话，他一直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
“你不吃吗？”陆柒突然问。
没等谢尽欢回答，陆柒说，“不吃就帮我剥。”
“你有嘴，自己嗑。”
谢尽欢才不剥呢，抓着手里的瓜子想塞回陆柒手里，可陆柒两只手握成拳头背在了身后。
“我不仅有嘴，我还有徒弟，所以我开口让徒弟帮我剥。”
“不帮，让你师兄帮你。”酸了吧唧。
“师兄~”陆柒喊谢尽欢。
“我是你徒弟！”谢尽欢生气道。
很好，谢尽欢现在已经完全认可自己徒弟的身份了。
陆柒眨眨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委屈巴巴道，“没天理，《道德经》里都说过徒弟要帮师父剥瓜子。”
“《道德经》里没这句话。”谢尽欢纠正道。
他可是能倒背《道德经》的学霸，要是书里有这句话，他就把书吃了。
眼眸下垂，陆柒耍赖似的看向一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你。
她才不管道德经里有没有这句话，反正她上课也是睡过去了，就姑且相信是有的吧。
“没想到帅气迷人的徒弟居然会不帮可爱善良的师父剥瓜子。”陆柒撅着嘴道，“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扭曲！”
谢尽欢很无奈，他是来做任务的，又不是来当丫鬟的。
但见陆柒这样撒娇似的耍赖皮，心里有块地方像是在发芽。
嗯，被夸帅气了。
他只好很不争气地说，“好。”
“啊，爱徒。”陆柒眯了眯眼，胡乱甩了甩谢尽欢的高马尾。
“呵，孽师！”
陆柒只当是没听见，她很开心，毕竟马上就会有一堆剥好的瓜子仁等她了。
到时候要一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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