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为难

傅云黛一想到今日要赴宴，就脑瓜子疼。

        因着公主这宴，姜月彤还被提前从祠堂里出来，只是见着傅云黛时，眼中怒气更甚，就像她被罚跪祠堂都是傅云黛害的一般。

        傅云黛只当没看到，给姜月霓行了个礼后挽着姜月冰的手一同上了马车。

        “五妹妹这般，就不怕得罪了三姐姐么？”姜月冰不由得担心问道。

        傅云黛：“我要是怕得罪她，一开始就不会那般怼她了。”

        “我觉得你还是要温和一些，你往后嫁到毓王府，若是，若是生活有什么不顺，还得靠府里的。”姜月冰是真的为她着想，毕竟傅云黛是第一个对她那般友善的姊妹。

        傅云黛知道她所想，“我知道了，我会的。”

        虽说傅云黛嘴上应着，但姜月冰还是知道她不过是顺口一应，她大抵还是不会对姜月彤温和，终归是以前过得太好了些，不懂得逆来顺受，姜月冰想着。

        但她不知道的是，傅云黛原本就没想着靠姜府，而且，她嫁到毓王府，绝不会过得不好。

        这是傅云黛第二次来公主府，来来往往还是那些姑娘公子，而她们看自己的眼神还是没变。

        之前是想看她一个商户养出来的女子有何不同，这次则是因为她被今上赐婚，且对象还是“不祥”的毓王殿下，大家眼底有嫉妒，又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傅云黛进了宴厅，没瞧见何长欢和秦初韵，想着她们应当是还没来，就听到旁边有人跟她打招呼，“姜五姑娘。”

        傅云黛转头看去，“姑娘是？”

        “我叫彭明棠。”彭明棠脸上带笑，跟傅云黛介绍自己，“此前没能跟五姑娘搭上话，明棠心里有些遗憾，不知今日能否跟五姑娘结个缘？”

        伸手不打笑脸人，傅云黛虽觉得彭明棠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应下，“彭姑娘的金枝，月黛哪有不接之理呢，高兴还来不及呢。”

        “五姑娘真是有趣，若今日宴上五姑娘无人作伴，那我便同姑娘一起吧，可好？”

        看着眼前笑得明媚的姑娘，傅云黛却听出一股施舍的感觉，“彭姑娘真是人美心善，能同姑娘一道，月黛自然高兴，只是我还在等何家的姑娘，怕是无法同姑娘走在一处了。”

        彭明棠脸色稍变，许是没想到傅云黛还会拒绝她，正想说什么，就听到旁边一声呼喊，“阿黛！”

        傅云黛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长欢。”又回过头同彭明棠说道：“多谢彭姑娘美意，那月黛便先去找长欢了，下次在同彭姑娘交谈。”

        彭明棠那还能说什么，“五姑娘客气。”

        可是在傅云黛转身之后，彭明棠脸色就阴沉下来，直直看着傅云黛背影，眼中竟生出一股恨意。

        傅云黛不知背后人心思变化，只挽着何长欢走。

        何长欢好奇，“我刚刚怎么看到你跟彭明棠在说话？”

        “她过来找我搭话，你认得她吗？”

        “三司使的女儿啊，不过我跟她不熟，你要是想知道，待会问问初韵，她一定知道。”

        等到秦初韵来时，傅云黛还没开口，何长欢便帮着她问了。

        “彭明棠啊，”秦初韵沉思了一会，“我与她也只是点头之交，没什么深入了解，我总觉得这个人心思太沉了，不过她既然向啊黛示好，阿黛你自己判断吧，总不能听我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就去说她好与不好。”

        “这我当然知晓。”

        何长欢听着她俩的话，“真是不懂你们这些女子，总要说这种让人琢磨不透的话。”

        两人不禁笑起来。

        “秦姑娘与姜五姑娘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背后传来声音，三人瞬间回头，看清来人后，连忙行礼，“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几日不见，姜五姑娘长得更漂亮了，”沈悦灵笑着顿了一下，“五姑娘今日怎么没带镯子？”

        傅云黛愣了下，她今日确实没带镯子，但这永宁公主是何意思，“公主何意？”

        “上次傅秦姑娘之宴时，我见姜五姑娘带着一只红玛瑙的镯子，样式品质倒是上乘，本宫还以为五姑娘也是喜欢首饰之人，没想到今日却没带。”

        傅云黛猛地明白了，此前公主宴时，自己得了姜月冰的小报告，拔了两支步摇才去的宴会，永宁公主倒没怎么注意她，但秦初韵那次的宴会，她却没怎么收敛，手镯项链耳环都是一等一的货色，难不成永宁公主是看上了自己的哪样首饰，才会去皇帝面前说道自己？

        想到这，傅云黛开口，“月黛是个俗人，并不懂得鉴赏那些宝贝，倒是公主金枝玉叶，慧眼识珠，认得那红玛瑙，若不是公主，那东西怕是要在月黛房间蒙尘了。”

        沈悦灵喜欢听这些恭维话，闻言笑起来，“五姑娘真是会说话，不愧能让父皇亲自下旨赐婚，说起来，不日我们便是一家人，五姑娘与我也算是姑嫂了，往后便不用多礼了。”

        傅云黛虽然早知道今日这宴，永宁公主定会找自己麻烦，但听到这话还是惊了一下，钦天监甚至还没将成亲日子定下来，她现在名义上就还是姜家未出阁的姑娘。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永宁公主却要与她说姑嫂关系，这要是传出去，旁人不会说永宁公主不懂事，只会说她傅云黛不识礼数，竟想着此刻便攀上皇亲。

        “公主折煞月黛了，今上赐婚，是看重家中父亲，是对我父亲的认可，月黛不过是借着家里的光，才得以今上亲睐，现如今怎么好跟公主攀关系呢。”傅云黛笑盈盈地说道，仿佛没听出来沈悦灵话中的挑刺一般。

        “诶，五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怎么就叫攀关系了，”沈悦灵继续说道，“父皇既然已经给你和九皇兄赐婚，那你与九皇兄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此一来，不如我就提前改口，叫你九皇嫂可好？”

        “皇妹说得有理。”一个男子声音传来，众人转头看去，竟是康王。

        众人赶忙行礼，沈其彦已走至沈悦灵边上，盯着傅云黛说道：“本王亦赞同皇妹之言，这板上钉钉的事情，提前一些改口又有何妨，你说是吧，弟媳。”

        傅云黛没跟沈其彦打过正面招呼，但一想到自己正和沈宴珩计划算计他，而他还不知道，竟出现在自己找自己麻烦，就觉好笑。

        “月黛见过康王殿下，”傅云黛颔首行礼，“康王殿下，古人有云，礼不可废，今上圣意，月黛感激不尽，与毓王殿下攀亲，是月黛三生有幸，更是皇恩浩荡，正因如此，月黛更得遵从旨意，今上一日未定下婚期，月黛便一日是姜家的姑娘，康王殿下这么称呼，可是要将月黛至于不尊不敬之境地了。”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她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却不曾想傅云黛竟有这般口才。

        她们原先以为傅云黛养在商户家，是个不懂礼数的姑娘，但此前公主宴上和秦初韵宴会上，傅云黛的容貌和琴艺皆让她们出乎意料，而此时傅云黛这一番话，更是让她们大吃一惊，若是一个人自小被散漫养大，是绝说不出这么有理有据且滴水不漏的话的。

        在场不少心思玲珑的姑娘心思此时不约而同地想着，看来这姜家的五姑娘，不可得罪，人家现在又是今上钦赐的毓王妃，说不定还要多走近一些，攀个关系。

        沈其彦听到这话，心底对傅云黛的兴趣又多了几分。

        他原本没想来皇妹这劳什子百花宴，但听到姜家姑娘也会来，不禁想到那日宫宴上的一张芙蓉脸，不觉心思荡漾，又想到前日下边有人来报，沈宴珩带着那齐科去了小紫山庄院，便更觉不爽。索性带着人也来了这百花宴。

        没成想，倒是不虚此行，沈其彦心底暗暗琢磨着，这么会说话长得又漂亮的一个姑娘，要是能进自己府里，岂不是活色生香。

        “五姑娘倒是伶牙俐齿的很，就是不知五姑娘是心底觉得要遵从皇恩呢，还是不愿嫁给本王的九皇弟才这么说的。”

        “皇帝离京多年，竟不知皇兄现如今竟如此刁钻。”

        沈宴珩的声音！傅云黛循声望去，果然是沈宴珩。

        围观的人纷纷给沈宴珩让出道，行礼。

        沈宴珩款款走来，站在傅云黛身旁。

        沈其彦面上带上怒意，“九皇弟这是何意？”

        “姑娘家面皮薄，五皇兄何必苦苦想问，且皇兄这般问法，莫不是要将姜家姑娘至于不敬之地？”

        竟是和傅云黛一模一样的说辞，沈其彦有些气恼。

        “皇兄也是许久没见到九皇弟了，本王也没想到小时候那么不近人情的弟弟，今日竟也会帮着小姑娘说话，难不成九皇弟心系姜五姑娘么？这倒是一段佳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则宁不能免俗，”沈宴珩没有否定自己的心思，“倒是皇兄怎么还记着小时候的事情的，本王也记得小时候皇兄是一派朗朗君子的模样，只是遇事不成便要急躁，今日皇兄这般咄咄逼人，莫非是遇到什么难做的事情了？”

        这分明就是在暗示沈其彦小紫山的事情了。

        旁人不知，但沈其彦确实烦躁，因着倒塌之事，他那些银子全运不出来，那道士又还找到所谓的吉时，沈其彦想到沈宴珩被父皇派去查小紫山庄院倒塌的事情，讽刺道：“难做的事情本王没有遇到，倒是皇弟不去查那小紫山庄院的事情，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哦，难道小紫山倒塌果真如人所说，是神力鬼怪造成？”

        此话一出，就连沈悦灵也吓了一跳，她虽然蛮横，但这样的阵仗确实没见过，特别是沈其彦说的这话，不就明摆着在说沈宴珩“不祥”之事吗，这事人人都心知肚明，可有谁敢摆到明面上说，就连这一次，临京百姓谣言四起，可父皇却还是下旨让九皇兄去查此事，不就是说明了父皇亦是不信，想让九皇兄洗刷掉这个污名。

        其实这只是沈悦灵对皇帝意思的误解，皇帝不过是不想皇室有一个污点罢了。

        沈自繁刚到公主府，就听到这番话，他迈开脚步准备上前和沈其彦干起来，就听见在这个静悄悄的场面上，一道江南烟雨般软糯的嗓音响起。

        “康王殿下宁信外人之口，也不愿对自家兄弟有信心吗？”傅云黛声音清脆且坚定，打破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康王殿下先是为难月黛，而后为难毓王殿下，莫不是对今上所赐不满，还是对月黛不满，又或是对毓王殿下不满，月黛不知哪里得罪殿下，但倘若殿下真的不满，那月黛便请辞去殿前求今上收回成命，只是在这之前，请殿下告知月黛，究竟是何处惹殿下不满？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月黛？”

        听完傅云黛的话，秦初韵暗暗想着，阿黛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方才是永宁公主和康王殿下对付她一个，她都能忍着笑对，怎么现下毓王殿下来了，且康王殿下仅在针对毓王殿下，阿黛倒是坐不住了，这莫非就是人可辱我但不可辱我心上人。

        而沈悦灵现下想敲自己一脑袋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就不为难这姜月黛了，三皇兄与九皇兄吵起来本就难收拾了，这姜月黛一开口，竟是将两人推到兄对弟不满，以至连累到他人状况。

        父皇最是看重兄弟间的情分，若是姜月黛真将此事捅到父皇面前，那自己也难逃罪责了。

        沈其彦自然也是知晓这个道理，面色变得跟猪肝一样，却还是咬着牙开口，“五姑娘说笑，本王怎会对你不满……”

        沈宴珩没等他说完，打断道：“既无不满，那皇兄便好好赴宴，皇妹心思活络，这百花宴一定精彩无比，皇弟先行告退。”

        说完，沈宴珩便拉住傅云黛的手，牵着她慢悠悠往外走。

        在场之人全都愣在原地，竟生出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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