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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寻女


南州盛产荷花,每年六月末,更是会举行为期三天的荷花宴。

        荷花宴是整个南州城百姓的盛宴,白日里举城到城中名河永乐河边上观赏荷花,甚至有富贵人家会在河边设宴请众人齐饮,到了夜里,整个城中皆高挂灯笼,芳心萌动的少年男女甚至会用互送荷花或带有荷花样式的物品来表明心意。

        傅云黛今日穿了身鹅黄罗裙,外边罩了件薄衫,她命人搬了一把交椅,在庭院里坐着,旁边绿竹端着冰沙。

        “大哥哥和大嫂嫂该回来了吧,”傅云黛吃了个荔枝,“这次应当能在家里待到荷花宴。”

        “姑娘您就惦记着这荷花宴,好出去玩呢。”绿竹笑道。

        傅云黛不置可否,眼睛笑得眯成月牙,“那不然呢,我可最是喜欢荷花宴了,那可太好玩了。”

        那边,傅家长子傅景策与其妻子钟秋宛的马车已到府前,夫妻二人匆匆忙下了马车,脚步不停地往林若华和傅清润院子走去。

        后面小厮很是惊奇,“咱们大公子最是沉稳,怎得今日这么慌乱?”

        两人到月落院时,傅清润夫妇正在饮茶,见两人到来,也很惊讶。

        “前阵子来家书,不是说要月中过后才会么,怎得提前回来了?”林若华挥挥手,示意行礼的两人起身。

        傅清润对自己这个大儿子从来都是满意的,“许是这次策儿早早巡完铺子,差错也不多吧。”

        傅景策朝二老鞠了一躬,“父亲,母亲,此次儿子到平州巡铺,一切都好,本来对完账目确实要到月中过后才可会,儿子提前回来,是在平州遇到一事。”

        傅景策满脸郑重,惹得二老也郑重起来,“莫不是有人知晓了你的身份?”

        傅景策摇摇头,“儿子在平州时,遇到一路人在私下打听,十四年前可否有一个身带祥云佩的落魄女子在周遭生活。”

        林若华大惊,“什……什么?”

        “儿子便派人去查了那路人的身份。”

        “何人?”

        “京城侍郎家,”傅景策说道,“在寻多年前丢失在外的女儿。”

        ——

        “殿下,何小将军来信。”卫风把信鸽放飞,将信递给前面男子。

        男子蓝袍黑发,长眉斜飞,一双原本应当多情的桃花眼却留露精光,如鹰一般锐利,身高八尺,宽肩窄腰。

        他打开信纸一看,薄唇勾出一抹浅笑,有种说不出的邪魅。

        卫风好奇,“殿下,何小将军说了什么,是京城发生何变故了吗?”

        “他约本王喝酒,”沈宴珩似笑非笑,“还说了父皇准备在初秋设宴,给我们兄弟选妃。”

        卫风听到前半句时,还想着何小将军真是急性子,这还得两日才到京城,酒局便先约上了,听到后半句时,便觉得不妙。

        此次殿下途经同泉,得知山匪猖狂,便向当地府衙要了十人,秘密上山,活抓了匪首,此事又被人称赞,传到京城,皇帝说是大喜,命殿下即刻回京。

        原以为是皇帝念子,却不曾想是引子入圈。

        果然是自古帝王多无情。

        ——

        是夜,洪嬷嬷到了飞云院。

        “姑娘睡下了吗?”

        “没呢,嬷嬷,有什么事吗?”

        洪嬷嬷面露不舍,“夫人请姑娘过去一趟。”

        “那婢子去通报一声。”

        那婢女转身进了屋子,向傅云黛福了个身,“姑娘,夫人让您去月落院一趟。”

        傅云黛惊奇,“这么晚了,母亲要找我何事?”

        “婢子不知,只是,方才见洪嬷嬷神色,似乎不是很欢喜。”

        傅云黛想不出何事,让绿竹给自己梳了妆,便往月落院去。

        一踏进院子堂屋,傅云黛便愣住了,“大哥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月中过后吗?”

        “遇到些事,便先回了。”

        傅景策面布愁云,全无平日四面来风皆不动的沉稳。

        傅云黛直觉,兄长所遇之事,便是今夜母亲喊她来的缘故,而此事,必定和自己有关。

        她看向一旁的父母,二人皆是愁云满面。

        “阿娘,您喊我来,是为了兄长所遇之事吗?”

        林若华以手掩面,又伸出手,“阿柔,过来阿娘抱抱。”

        傅云黛不知所措,走了过去,“阿娘莫哭,可是发生何事?”

        “我的好女儿欸。”

        这句感慨让傅云黛心里抖了三抖,她自小被宠着长大,吃穿用度全是最好,以至到现在,凡日常所需,若不是最好的,她都适应不了。

        而林若华和傅清润更是视她为己出,平时也从未这般感慨过,就连她往年生病,林若华也未这般说过。

        傅云黛心里更是慌乱。

        “夫人莫哭,这事阿柔总该知道,不然等人家寻来,无礼的却是我们了。”

        傅云黛问:“爹爹,究竟是什么事?”

        傅清润哎了一声,将傅云策所遇之事告诉了她。

        傅云黛听完,在林若华身旁坐下,低着头。

        “阿柔,若是你不想回去,咱们家便搬了住处,反正以我们家的势力,若是要藏,那劳什子侍郎家,定是找不到我们的。”林若华握着傅云黛的手说道。

        “夫人,”傅清润说道,“我知晓你不舍阿柔,只是人家既已寻来,便是有心接回的,当年你我以为是哪个人家狠心抛了,才接回,如今人家来寻,是好是坏,终得让孩子回去瞧瞧,万一当年人家亦是无心之过呢,毕竟是生身父母。”

        说完又看向傅云黛,“阿柔,是否要回去,还是你自己决定吧,反正无论你作何选择,我和你阿娘,永远都支持你,你是我们傅家的女儿,我们一定会保护你。”

        傅云黛此时也踌躇不已,她自知晓自己并非二人所生之后,说没有想过自己生身父母是何样子,那是假的,只是这十来年,傅家二老将她视如己出,她亦是将二人当作亲生父母一般,但是如今,人家已然是想寻她回去……

        傅云黛起身,“爹爹阿娘,无论阿柔亲生父母是何人,您二人都是我最敬重的父母,我就算回去,亦或往后出嫁,我傅云黛永远是你们女儿。”

        “好,好,甚好。”

        ——

        “姑娘,可要让厨房给您送碗莲子羹过来,天可愈热了。”绿竹给傅云黛摇着扇子。

        “不用了。”傅云黛懒懒道。

        “姑娘,您这都闷闷不乐好几天了,绿竹知您心烦,可一直不乐也不是办法啊。”

        “绿竹,你说,我那亲身父亲会是什么样?”

        “绿竹不知。”

        ——

        花厅。

        傅清润和林若华端坐其上,底下坐着刚找上门的几人。

        “老爷,夫人,我乃京城姜侍郎家派来的,为的是巡回十四年前丢失于平州的姑娘,我等几人一路打听,得知当年是二位贵人好心,领走我家姑娘,抚养至今,今日我家大人想接姑娘回府,不知二位可否让姑娘出来与我们见上一见?”

        这话说得极其有礼,话里却是在暗暗指责他们带走他家姑娘,害得他们大人父女无法相认一般。

        二人知晓这奴仆是仗着自家官大,又以为他们是普通商户人家,不把他们当好人家看待。

        傅清润不回他,只喝了口茶,才开口,“既是你家大人想要寻回,为何他不亲自来接?”

        那奴仆见其是个不好惹的,连声笑道:“这位老爷不知,我家大人公务繁忙,怎么能随便离京呢,所以才派了小人等来找姑娘呢。”

        “姑娘养在我家多年,怎么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可以随便出来见你这外男,你回去,禀告你家大人,让他择了日子,选了人,再来南州接人吧。”傅清润冷声说道。

        那奴仆两眼一转,忙声说:“老爷说得有理,接姑娘回家是件大事,我家大人定会安排好事宜,只是我们连姑娘的人影都没见到,也不能确认……”

        傅清润示意身旁小厮,那小厮把手里匣子递过去。

        那奴仆打开一看,正是那枚祥云佩,“老爷聪颖,如此小人便回去禀告我家大人,择日便来接回姑娘,告辞。”

        ——

        傅云黛知晓姜家找上门时,已是第二日,她和林若华母女二人皆是欲语泪先留,好在儿媳钟秋宛在一旁安慰,“母亲与妹妹莫伤心,大不了咱们家也迁到京城,反正在京城也有我们家产业,我们家大业大的,到时候在京城,依旧是能护着阿柔。”

        二人听此,双双笑了出来,傅云黛打趣:“嫂嫂这是要仗着有钱便为所欲为吗?”

        “有何不可。”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惹得两人的伤心情绪也被冲淡了些。

        钟秋宛又拉着林若华和傅云黛的手,“母亲与妹妹莫伤心了,秋宛虽只嫁进来两年,却也看出母亲与妹妹是母女情深,外边多少真正亲母女的感情都没有咋们家亲厚,这阿柔莫说去了京城,就算阿柔出了这临朝疆域,她呀,怕是只惦念您这一个母亲。”

        这话是说到两人心坎子里了。

        傅云黛回到飞云院时,心绪也宁了不少。

        ——

        姜府内,荣辉正和姜品昊和老夫人禀告,“小人看清了,那枚祥云佩正是当年老爷送出去的那枚。”

        “母亲,既然如此,那便安排人去接吧。”

        那老夫人问:“那孩子是被何人收养?”

        “回老夫人,小人打听了,是南州一个普通商户家,家底还算富裕,那家夫人生了三个公子。”

        “那对你上门去要人,是何态度?”

        “那家似乎很是喜爱姑娘,命小人回来禀告老爷,需得择好日子,选了人,再去接姑娘。”

        “一商户人家,竟是说起要求来了。”姜品昊很是不屑。

        老夫人却是心平气和,“养了那么些年,生出些感情是自然,你去择个日子,派上些人,再备了礼去接吧。”

        “是。”

        “今上意思是在八月底设宴,现下已是六月,快些接回来,才能让她在京中露露脸面,到时不至让皇上问话。”

        “儿子明白。”

        ——

        “六月十五便上京,怎得这般急?”傅家三子傅景烨惊呼。

        前几日他还在跑马场与新到的一匹烈马死磕,就被一封家书叫回了家。

        一到家发现不仅是他,就连向来沉迷医馆的二哥傅景玉也被叫回了家,一家子齐聚一厅,才知道原是小妹亲生父母寻来。

        傅景烨性子想来冲动,与两个哥哥大相径庭,当下就叫喊道:“劳什子侍郎,我派人将那来寻的人都杀了,看他怎的!”

        傅景玉拉住了他,“三弟莫要乱说,人家既是来寻,便是对小妹上心,怎么说也是生身父亲,小妹回去相认,那也是应该。”

        只是几人都没想到,分离之日来得这般快。

        “我看过了,六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倒是宜出行。”经过那日儿媳开导,林若华倒没有刚知道是那般伤心了,“只是不知那日天气如何,阿柔身子能否经受?”

        一家子聚在一起,细细商讨了傅云黛上京事宜。

        傅清润拿出一张地契,“阿柔,那日那人走后,我便命人去京城寻了一处宅子,这地契上写了你的名字,往后家里给你送东西,便都放在那边。”

        傅景玉点点头,“阿爹想得周到,我正愁要怎么给小妹送药材呢?”

        傅家家业过大,在各产业上都是顶尖,早些年时,常有人为此上门拜访攀亲。

        傅家二老便给那家业改了姓,一家子低调行事,现在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家只不过是稍有家底的商户罢了。

        每年傅景玉给傅云黛找的药材,都是珍而又稀,若堂而皇之带进姜府,怕是会引人怀疑。

        “既然已经定下,大家便也不要说些什么丧气话了,”傅景策开口,“阿柔,你到了京城,我们也都是你的家人,天子脚下,高官之家难免会有些复杂的关系在,你若是受了委屈,便也只管来信告诉我们,知道吗?”

        “阿柔知道。”

        傅云黛手拿着地契,看着这一家为了她操心,心里是浓浓的说不出的感动,这世间,想是再无比他们对自己更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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