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救他


念霜这几日饭也吃不下,为避免不必要的,发髻也梳成寻常人家的小姐样式,整日着身月白纱裙到处寻人。

        将士们做了几手准备,河里放了上百张网捞,横竖是捞不出个东西。这河仿佛深不见底,根本不可丈量。

        林将军走前也不肯和他们说道自己所见,骂了几句王八便动身。

        他们一个个地都只能暂时放弃河中,转头搜寻上下游。哪知这河好像不断似的,五日了也没走到上下游,晚上有将士发现了处白雾皑皑的深林。没想喊了人来找,一眨眼的功夫林子就没有了。

        可真是诡异至极。分明是条妖河。难怪太女出兵徽地前做了那样多准备。实实在在的就是天险。

        后头枳迦苦着脸有一口没一口地咬大馒头,几次差点要痛哭出声,全靠死死咬住馒头忍住。

        留下领兵的萧遣烽在远处见念霜面色凝重,叹息一声上前硬邦邦安慰:“念霜姑娘,太女吉人自有天相。切莫忧思太过。不日太女归来见你如此,怕是也要难过。”

        念霜低着头,胡乱地谢了一声,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却还是忍不住对着面前这位少年将军道:

        “萧小将军,奴婢只是忧愁…太女恐要吃苦。”

        节节火把照映之下,无比清丽的姑娘眉脚含忧。虽苦闷,却别有一种美。

        萧遣烽瞧着她白皙的脖颈与柔和的侧脸,心绪微动。语气不经轻缓:

        “这是在所难免的事。姑娘先回去休息吧。待我等探清楚此地异样自会告知。”

        念霜有些为难,却还是转头看他。隽秀少年将军的桃花眼不错地投来目光,坚定又温和,叫她莫名不自觉放了放悬吊的心。

        她这才想起男女大防,脸倏地一红,后退几步匆匆道:“多谢萧将军,奴婢先行告退。”

        一条河两岸,布满无尽愁丝。

        这头压抑沉闷,那头两位被挂念着的主人公却正找了个歇脚的大溶洞,力竭一躺。

        这五天,他们过得可叫一个凄惨。

        第一日,她在前头探路,他在后头隔了两米跟着,一天中忍着伤痛绕了圈,在晚上绕回了原地。

        第二日,她不死心,继续绕,又绕回了原地。同他远远地各自呆在树边睡了一夜。

        第三日,她下定决心再探一次。这次两人都已经相当虚弱,裴既明落了她好一段路。路上两人连一个字都不愿哼。还是绕回了原地。双双寒着脸,各自有各自心思。

        第四日,楚衔枝休息了许久,再度上了路。不出所料,半夜回了原地。那裴既明在她之后许久才踉跄绕回来。

        今日,裴既明这一路上都不愿与她并肩的人,今天终是撑不住,同她窝到了一处。

        楚衔枝握紧木枪,重重靠在石壁上抬脸瞧这片乌压压的林子,肚子无法控制地咕叽一声。

        她沉沉呼口气,鲜妍的脸这几日下来明显少了几分血色。

        此地竟无山兽可猎,她与裴既明一路上几度明里暗里地不对付,却都一连吃了五日果子,吃的脸发绿,生生败下阵来没了力气再去互相看不顺眼。脚步一个赛一个的虚浮。这片林子像是鬼打墙,无论怎么绕都在原地。那王八和鹞子跟了他们几天,本指望它们有些用,却是个屁。不知怎地今日还没了踪影。

        她可没有空去管畜生的事。

        楚衔枝半阖着眼。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一通折腾下来更是雪上加霜,只能再点一个大穴暂时不再动用内力。

        对面石壁上靠着的裴既明也未曾比她好到哪里去。他武艺本就逊色,在水里泡了许久,肺腑不可避免受了侵害。

        山里夜晚格外寒凉,惹得他这两日偶有咳嗽,大袖一捂薄唇,侧过脸便是铺天盖地地一阵咳,咳地小白脸上都染了病态的红。身子骨隐约比楚衔枝还差。

        楚衔枝强睁着眼。

        再走不出去,连摘果子的力气都没有。二人除非有一方生啖了对方的肉饱腹,否则都要饿死在这。

        黑夜里又飘起了雨帘。楚衔枝右脚抵着石壁,一寸一寸往里挪。湿哒哒的水顺着浸湿衣裳,她也无暇去整理。

        身上都没火折子,钻木取火几次都被天上雨点及时扑灭了,仿佛天公故意作对。他们这会彻底没那力气折腾。纷纷裹紧了衣裳躺在阴潮的洞里死捱。

        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林子遮蔽地严实,只依稀有那么丁点落下来。

        楚衔枝蜷着腿,咽咽发痒的喉咙,冷冷瞥眼靠坐着垂头的裴既明。

        …她怕是被他传染了风寒。

        “…”真是心烦地很。

        那人搭在膝上的长指好半晌都不曾动过一下,楚衔枝一觉醒来再看,那人依旧是这副模样。这会天上纯粹的黑已经褪去,显出灰白。估略一算,寅时。

        一夜过去了。

        楚衔枝眯着眼观察一瞬:那惨白的手指当真没动过。蓦地敛眸,堪堪支起身体扬声唤他:

        “世子?”

        裴既明没有半点反应。披散的黑发如无所不在的水勾缠坠落在身,掩地楚衔枝根本看不清他那张脸。

        她一顿,随后猛地起身上前拽他大袖,厉喝:

        “裴既明!醒醒!”

        少年被她扯地身子一歪,一下就侧倒在地上。长发散开,里头那张脸赫然浮着难受,呼吸微弱。

        楚衔枝拧眉,立马拽着人长发靠回石壁掐他人中。手上下了十足十地力。硬生生把好好一个人中掐的红肿,嘴上还不忘沙哑道:

        “你若是这次死绝倒罢了,孤正愁没肉吃。若是不死,孤不吃活人,还得陪你捱几天。”

        她掐了半晌,自己都快要脱力。那平常看着挺康健的裴既明这才沉沉“唔”一声,挣扎着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看来,不忘一点点用手去打楚衔枝的:

        “放…”

        他刚一开嗓,嗓间仿佛有刀割,火辣辣地痛。逼得人生生说不出第二个字,无力地喘了口气。纤长的睫蝶翅似的舞动,薄唇轻启,隐约可见里头一点红舌尖。白与红相映,异样惑人。他这病骨沉疴的模样颇有种羸弱的美。活生生一个病中西施。

        楚衔枝不自觉地把他这幅不胜力的模样看了个全部,一颗心刹那间同被敲响的古钟般,幽幽长鸣。抓他发的手松了松,她顶着一头睡得蓬乱还未来得及打理的发,忽地弯眸,不知为何话中有些蓄意撩拨:

        “世子要孤放你倒地?这可不行,你若病死在这孤一个人可真就孤家寡人了。世子这模样甚美,从前孤还不觉得,如今一看…倒是不逊色于孤呢。”

        她莫名心痒,垂头凑近,对上病中美人冰冷含怒的眼,忽地就笑得灿烂:

        “孤救世子一命。不管当日是你将孤救上岸,还是旁的,这笔账已然购销。以后,还请世子好好辅助孤行事,莫要暗地里唱反调耍花样。”

        她笑着,却笑不进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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