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Part2.发光的巨像与院中的大树
29th
傍晚，重文市桥东区首屈一指的西餐厅。顾月寻在门口等了老半天才看见身穿晚礼服，扭扭捏捏走来的果子。
“你可真慢。”
“顾阿姨，这太过了吧？”
“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快跟我进去。”
果子被顾月寻强拉硬拽进餐厅，打发过服务员的啰嗦后，果子又感觉别扭了。身板挺直的她从没这么累过，脚上的高跟鞋仿佛生了刺。每动一下，那两根带就勒的更紧，刺也扎的更深。
“今天就是你的生日。”
果子愣了一下，慌忙将手里的杯子放好，手也重新规矩的放回腿上。
“您还记得啊？”
“当然，你说从没有庆祝过生日，也不知道生日是哪天。那索性就定在今天吧。”
“今天很特别吗？”
顾月寻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手机说道。
“2008年9月2号，以后9月2号就是你的生日，它因你而变得特别。”
吃了牛排，喝了红酒。借着微醺的醉意，果子感觉自己从此刻开始才是成年人，之前都是为了这一刻所做的铺垫。看着顾月寻比自己还高兴的样子，内心的那股冲动又一次涌现出来。
“妈妈。”
顾月寻好像没听清，伸着脖子等她再说一遍。
“嗯？果子，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顾月寻耸耸肩，重新将注意力移向台上的钢琴独奏。《月光奏鸣曲》的旋律隐蔽了四周大煞风景的灯光，旋律敲打着回忆，令她潸然泪下。果子惊慌失措，片刻后她想起在孤儿院时，蒋子珺融在夕阳里的背影。原来，每个人陷入孤独的原因不一样，只有孤寂的神情是一样的。
30th
胡明丽觊觎段明天的外貌，学识，才华。当然，在众多优点中她最看重的还是金钱。当她打算凭借美色当作敲门砖，并希望借此搞定段明天时，顾月寻就如同一扇墙般挡住了她的去路。并委婉的告诉她，段明天并不像主编那样浅薄，此类人想要的东西，是她穷极一生都给不了的。
专访顺利结束，众人准备打道回府时，段明天提出邀请全组人去别墅开派对。所有人都异常兴奋，尤其是胡明丽，原本一片黑暗的前景突然冒出一点光。她决定在派对开始前换一套性感的内衣，以免在憧憬之人面前露怯。
顾月寻思量片刻，答应了段明天的邀请，但她很清楚举办这场派对绝不是为了那个黄毛丫头。她看着胡明丽兴奋赴邀的样子，想起了工作车上那个摇晃不停的玩偶摆件，就连表情都一模一样的下贱。
所有人在派对上尽情释放工作的压力，他们不停的喝酒，欢唱，热舞。幸好段明天的别墅在远郊，不会有邻居投诉他们这群疯子。
段明天只是安静的看着，上扬的嘴角已经是他表达快乐的极限，他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将其展现的淋漓尽致，就像那些永远说不出口的话，憋着就好。
“顾女士，派对还满意吗？”
段明天找到了同样安静的顾月寻，他的举止中带着绅士的味道，像是杯子里的香槟，低调内敛。
“当然，只怕打扰了您的清净。”
“言重了，我喜欢热闹，只是有点不擅长。”
二人轻轻碰杯，浅饮小口，顾月寻打趣问道。
“您如此大费周章，该不会是对今天的专访有什么不满吧？”
段明天噗嗤笑了，连忙解释道。
“不不不，您多虑了。我很敬佩您的专业精神，您的谈吐与临场反应也足以令我称赞，晚辈自愧不如。”
“那您又是为何？”
段明天沉吟片刻，说道。
“我的确有事相求。”
“请讲。”
“我的朋友好像在贵社工作，不知您能不能帮我引见一番。”
“这难道不会太见外了吗？”
“不瞒您说，我们是儿时好友。这么多年过去，怕是已经认不出了。”
顾月寻犹豫一会，问道。
“可以，但不知您的好友是哪位？”
“果子。您就说大壮想见她。”
31st
看见段明天时，果子记忆里的大壮就被强制更新了。她不敢想象儿时那个聒噪张扬的小胖墩会变得如此清秀内敛，干净的样貌，可亲的笑容，就连身上的光都在使劲拉着果子向他靠去。
果子在二人的攀谈中意识到出身的重要性。倘若大壮不是被段枫收养的话，那他一定还是那个聒噪张扬，拿着紫色海星满处炫耀的小胖墩。转而果子联想到自己，倘若一直跟着蒋子珺的话，那她肯定不会营养不良，甚至会出落的肤如凝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病恹恹的惨白状。再或者就是早已游遍全世界也说不定，最次也会和安洋念同一所大学。反正绝不会是现在这样，被扰人的生活一直纠缠着。
太阳藏进海平线时二人才离开海滩，果子婉拒了段明天送她回家的好意。直到走进自家小院，她都没想明白自己刚刚的夺路而逃，究竟是为了对儿时的玩伴隐瞒什么。
眼前，果子不得不将醉倒在大树下的李光平扶进房间，然后再安抚脑中的段明天。有点像儿时的捉迷藏，果子不小心犯了错要道歉那样。只是成年人表达歉意的方式不仅仅局限于对不起，还有被现实强制拉远的距离。自顾自的离开，反倒变成了修养与礼貌。
32nd
果子和段明天在海边聊天叙旧的八卦不胫而走，但这也只是最初版本。经过一上午的发酵后，他们的叙旧摇身一变，成了弥漫着荷尔蒙味道的幽会。
从主编到同事，他们对果子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主编自然是更加的和蔼可亲，他深深的体会到在这个平凡女孩的体内，蕴藏着强大的力量。逼着他这个几十岁的中年溜须男重新相信了小宇宙的神话，果子在他眼里如雅典娜般神圣。
其他同事则主动和果子拉远距离，这就让平时不喜言辞的果子又披挂了一层神秘感。有几个热衷于编故事的天才主动跑去和胡明丽统一八卦版本，最后在她们的研究下断定，是顾月寻为果子做了嫁衣，随后几人便将海滩上发生的事描绘的更加不堪入目了。
说归说，闹归闹。这群人当中最不平衡的就是胡明丽，她已经在脑中认定果子的所作所为是无耻的横刀夺爱，并且致使她那套性感的内衣毫无用武之地，更不用说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姿色。然而她现在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将果子置于死地，这才是让她胸闷气短，辗转难眠的病根。
果子像稻草人一样站在周围人掀起的飓风眼里一动不动，她害怕稍微碰到周边任何一处都会被卷进飓风中粉身碎骨。此时她顾不上去寻找那个始作俑者，孤立无援的她只能在内心祈祷，愿这场飓风过后可以重归安静祥和。
如果事事都像果子祈祷的那样的话，那她就会越过生活信徒这个层次，转而变成无上的神明。然而在她向顾月寻求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后，她终于明白祈祷是件既可笑又浪费时间的事，唯一的优点就是可以自欺。
在顾月寻义正言辞的告诉果子，是她将二人见面的事故意说出去之后，果子选择愤然离去。看着果子的背影，顾月寻扪心自问。她倒不害怕果子会记恨，只害怕这一切对果子来说发生的太快了，但又不得不这么做。
33rd
深夜，果子疯狂的写下背叛，简单的两个字已谋杀数张无辜的白纸。电话那头的钱多多喝的酩酊大醉，只说了一句等她回来报仇后，就没了音讯。再后来接过电话的是安洋，果子对着电话羞红了脸，在安洋的关心之下她只结结巴巴的说了句再见，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你真应该向他表达一番你的思念之情。”
曼菲手里摆弄着高礼帽，拐棍挂在手腕，左脚越过右脚，脚尖立于桌面，斜靠着《瓦尔登湖》，表情轻松自然，就像他说的那句话一样事不关己。
“我没心情搭理你。”
“这并不重要，我们也不一定非要聊天，就这样看着你也是种享受。”
“变态。”
曼菲耸耸肩不以为然，接着说道。
“谁都有伤心难过的时候，看开些。”
“你又不是我，懂个屁。”
曼菲闭口不言，蹲下身把高礼帽倒着放下，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发光的液体倒进去，周围瞬时溢满阵阵清香。果子有点好奇他在搞什么鬼，伸着脖子，小心窥探着，以免曼菲发现她的好奇心。
“小姑娘，看好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魔法。”
只见从高礼帽中迸射出若干光点，随即那些光点在空中炸裂开来。缤纷的色彩映照在果子眼中，兴奋的目光已然暴露了内心，理智与倔强帮她克制住拍手欢呼的冲动。
“好看吗？”
果子回过神，清清喉咙冷冰冰的说道。
“不就是烟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曼菲把高礼帽戴好，说道。
“的确是。不过我很清楚烟花很美，根本不需要在乎你的看法。”
“那你还问我。”
“所以是我多事喽。就像你明知道自己是清白的，还那么在意别人怎么说。”
“他们的话里带着刀子，我难过一下都不行吗？最可恨的是顾阿姨背叛了我，否则我也不会陷入如此羞耻的境地。”
午夜钟声响起时钱多多发来了简讯，照片中她左手拿酒瓶，右胳膊勒着安洋，笑的像个疯子。屏幕暗下去的时候，果子湿了眼眶，此时羞辱与思念搂在一起，就着月色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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