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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今年中州春日的初雷来的格外早,往年四月初才来的惊蛰始雷,如今不过二月就淅淅沥沥下起雷雨来。就和这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一般,道不清的怪异。

        太后垂帘听政,摄政王亦来分羹分庭抗礼。都欺天子傀儡,中材之君受人挟持。

        这原是安元八年,只可惜白瞎了好好的年号。安元安元,反而压不住这内忧外患的世道。

        靳良是被瓦窗外的雷声惊醒的,这雷声本不大,但她睡觉轻得很,稍微有点风吹雨动,都能让她睁眼,大概是这么多年的习惯使然。她本想再卷着被子眯顿会儿,可在风声雨声中,靳良听见了夹杂在其中开窗关窗轻微的声响。

        这下子,她是彻底清醒了。

        这个点,不过曦光微现。

        “沪二少爷,难道令尊没教你扰人清梦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吗。”靳良披着外衣,掌着一盏烛台,连发也没束,就那么站在楼梯上。

        “妈呀,吓死我了。”沪二少爷正保持着蹑手蹑脚关窗户的动作,冷不丁被靳良的声音一惊,差点翻下来。

        “你走路没声儿的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靳良把烛台搁在桌台,雀跃的光照亮了沪二少爷的脸。

        他眉眼生的白净,左手大拇指上戴着翠色的玉扳指。一身的气度,瞧着就不是普通门户出来的。

        “官商勾结积压私盐,这可是大罪。”

        “到底说中州地界皇家不如呢。”

        沪二少爷笑着脱掉了身上的夜行衣,露出里头灰色的亵衣。

        靳良并不避讳,从掌柜桌子里轻车熟路摸出一袋瓜子,又站在凳子上取了个瓷碟,倒了满满一碟的瓜子。沪二少爷将夜行衣收好,坐在靳良对面,同她嗑着瓜子。

        “架鼓楼二爷的消息还是灵通。”

        靳良嗤笑,“少拿二爷这名头来笑我,整个安元谁不知道你京城名门沪二少爷的名头。不信鬼神不信人,凭着一枚白玉扳指可以在四大商帮里横着走。”

        除开京城,这中州地广物阔,几方势力在此斡旋。其中唯有架鼓楼与皇家势力可平分秋色,甚至能压上一头。架鼓楼内的三位大人物,江湖上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叫声爷。

        沪二少爷掀了掀眼皮子,他离开京城来此不过三个月,传闻里头架鼓楼的三位爷也都见了个遍。

        叫他意外的倒不是十六岁就坐镇中州把持外务,如今却不怎么露面的晋玺晋大爷。而是如今在中州替晋大爷做话事人的二爷,明明叫的是个老爷们的名字,却是个女扮男装的。

        “要是太后知道这二爷不过及笄之年,恐怕老脸都挂不住。”

        靳良没少听沪二少爷说这话。

        开始还觉得这话从名门公子嘴里说出,很是新奇。她以前去京城,见到的都是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子。心里头端端正正放着自以为清朗的朝堂,殊不知里头已经被蛀虫腐蚀的摇摇欲坠。

        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都算不上。

        “你说要是沪大商贾知道家中幼子单单是为了逃婚才离家出走,会气成什么样。”靳良看笑话般,手边的瓜子壳已经叠了一摞。

        “欸,我可听说这指腹为婚,沪二少爷娶的可是皇家公主。做个驸马爷,岂不是美哉?”

        “驸马爷又有何稀罕的。”

        沪二少爷小头一昂,皆是少年肆意。

        真当是一把利剑横扫两折十四州。

        “在朝一官半职,总比不得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倒是二爷,朝廷可没少朝架鼓楼示好,也不见你们有什么动静。”

        “不就呛了你一嘴么,二爷长二爷短的。”

        靳良翻了个白眼,沪二少爷是个什么桀骜不驯的性子,如今像旁人那样一口一个二爷,听得难受膈应的很。

        “不过是软硬齐下的手段,东厂西厂暗卫御林军可也没少下绊子。”

        皇家不是不忌惮架鼓楼,宫里头没少往这派人。

        “二爷哟,你再吃下去这破茶馆更要倒闭了。”一片旷寂内又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先生,我就吃你一盘瓜子,回头记三爷账上。”靳良头也没回,准是帐房先生起了,准备盘点清算昨晚各堂口汇上来的账。

        “而且先生,昨儿下午说书先生不是讲了个满堂彩吗。这抵一盘瓜子,肯定绰绰有余吧。”

        “没有,穷死了。”

        帐房先生双手揣进袖子里。

        他每日梦里头都在担心,虽然白花花的银子来的快,可这三位爷都是花钱不眨眼的主子。

        整个架鼓楼内,没人敢惹一个算账的。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

        “三爷的账也就你说记就记。”

        帐房先生点亮了掌柜台里的烛台,撩了袖子研磨。手旁边的账本一个个摊开,上头皆是同样的字迹。全然不像是个帐房先生手下出来的字,点捺勾撇之间,尽是正中寓欹。

        “晋玺的账你又不敢收,那可不就记我账上。”原本紧闭的茶楼门被推开,推门之人垂了手立着,迎进来一个身形瘦削,穿大褂的男子。

        “三爷。”沪二少爷张口叫人,手里嗑瓜子的动作也没停下来。

        “沪二少爷你这一晚可是没闲下来啊,这城内的屋脊你都踩了个遍吧。”三爷手里拥着兔毛的暖炉,里头不知点了什么熏片,整个茶楼内感觉暖了起来。

        “梁上君子可累,明晚想试试采花贼。”沪二少爷递了个不正经的眼神。

        靳良瞧着藏在三爷影子里头的人伸手去摘他的斗篷,袖子中露出一小截白色的布来。“哟,谁还能把伶郎伤了。”

        整个中州都知道有一位唱青衣顶棒的角儿。

        不像是别的赌番摊儿里的,寻常都是赌客点什么唱什么,这位青衣只唱自己喜欢的。而青衣身边总跟着个打拳的,说是赌番摊儿老板拨给他的。只知道这打拳的和唱戏的关系匪浅。

        而寻常百姓口中唱戏的,却实打实是架鼓楼里的三爷,赌番堂口的幕后人。

        靳良听晋玺说,三爷也是老/江湖了,只是已经很少出手了。

        主要是年龄大了。

        晋玺当时反正是这么告诉靳良的,靳良当时反正也看到了三爷的无语。

        “被猫挠了一下。”伶郎不动声色,扯了扯袖子遮住布。

        “好面子,嗐。”三爷撩了后衣,方端的坐在木椅上,帐房先生已经温了一碗酒端上来。

        “叫他去红楼里找个姑娘,结果姑娘吓到了,指甲长得又尖,这么一挠,倒是划了好长一条口子。”

        “这姑娘可比不得粗老爷们儿,一惊一下娇的像朵花。”

        沪二少爷用几枚铜板换了一碗酒,如今正舔着后槽牙呛着酒的辛辣味。

        “沪二少爷想哪去了。”伶郎站在三爷身后,依旧藏进他的影子里。

        “那姑娘戏唱的好听,三爷瞧她年龄也不大,放在红楼里可惜,就拿银两叫我赎她回赌番摊儿。”沪二少爷脸上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那姑娘小,比你来场子里的时候还小。”三爷忽然发话了,一双多/情眼移向靳良。

        靳良本不叫靳良,具体叫什么,她自己都不记得。唯一也就记得在一片咒骂声中,瘦瘦小小的她忽然被放在了一张铺满筹码碎银的桌上。她惊慌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可他早已赌红了双眼,一双大手将她死死地摁在桌上,无论靳良怎么挣扎,他都不松手。

        “你要压女儿?”

        不算戾气大的人,可露在桌子上的手上全是疤痕。靳良那是第一次见伶郎,也是第一次听伶郎说话。

        “如今是世态炎凉人情冷,今日里走一程来哭一程,一路上亲爹亲娘叫不停。”

        台上的角儿唱着平日里头不会唱的淮剧,后来靳良才知道这段戏讲的也是卖子之事。

        那是靳良第一次见三爷,不过是隔着泪,也是第一次听三爷唱戏。

        真真儿的名满京华。

        想来靳良命不该绝,没有像赌番摊儿里寻常被做赌注的姑娘家一样卖给伢婆。而是撞上了晋玺,只消一眼,就解了他腰间的卦盘。

        学会奇门遁,来人不用问。

        而这一学问,靳良无师自通。

        靳良这名字,还是晋玺给取的。

        良辰酒所独持杯,目极南云首重回。

        三爷口里不近女色的晋玺,在他弱冠之年的时候捡回了金钗之年的靳良。

        不出三年,架鼓楼内多了一位话事人。

        连三爷都得心服口服的称其为二爷。

        这二爷,放浪形骸且局气。

        谁也想不出,这是个娇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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