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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坞城戏(十一)


这次雷劫不仅让魔族惊住,更是引起了崔府所有人的注意。

        楚薄原本待在屋子里面,镜子惊呼:“主人,神女遭遇了雷劫。”

        楚薄尾巴一下子立了起来,他眼睛凝成一线,成了竖瞳,他的声音第一次有这样难掩的担心:“你说什么?”

        镜子道:“魔族太阴险了,他们将梵天雷劫咒画在星瞳的原身上,而后他投身在杜承锡身上,在桑篱和星瞳独处的时候,魔族发动了雷劫,杜承锡是主动和魔族交易的。”

        镜子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它明显怕楚薄生气。

        但楚薄已经开始愤怒了。

        化身期飞升,必然要经历九天雷劫,只有安然无恙度过雷劫,才能登上登天路。

        而梵天雷劫咒则是借天雷的力量,利用天雷的力量将灭杀对方,但天雷乃是天道之物,超脱三界之外,非人族所能动用之物,若想用它必然要付出极为强大的代价。

        楚薄又想起谢淮的话,那个魔族使用斗转星移很好,楚薄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这个用得好恐怕不只是可以随时转移到人族的身上,而是他也可能将业障让附身的人承担。

        也许杜承锡已经死在这份业障之下。

        我需要变成人形,去到桑篱的身边,她需要我,楚薄强烈的想到。

        可惜他被杜承锡的魔气影响,此刻竟然无法随他所想。

        他怒火中烧,此刻却有人推开了屋里的门。

        楚薄看向来人。竟然是崔长夏。

        崔长夏一如见面时的古灵精怪,她大大咧咧道:“真人,刚才崔府出了点问题,您没事吧。”

        她没想到屋子中空无一人,只有刚才桑篱抱着的黑猫。

        崔长夏看向了黑猫,疑惑道:“真人去了哪里,小黑猫你应该知道吧,我们去找她。”

        说完这句话,崔长夏想抱起楚薄,但楚薄抗拒的离远了些。

        崔长夏见此,失笑道:“万物皆有灵,你又是那位真人的猫,想必一定有自己的想法,罢了你和我离开吧。”

        楚薄勉强跟在她的身侧,他和崔长夏离开了屋子,他感觉到一阵灵力的波动,猛然间,楚薄意识到什么,明明桑篱在屋子那里设了屏障,崔长夏修为一般,她却进来了。

        只有两种可能,桑篱受伤了,或者崔长夏在隐瞒。

        无论是何种猜测,楚薄都恨透了如今的形态。

        他想离开崔长夏,却发现他小看了她,他无法轻易的离开。

        他只能被迫跟在崔长夏身边,如今崔府的别院因刚才的雷劫乱成一团,不少的崔府子弟都被轰成了灰烬。

        他们就连出去狩猎的时候都没有如此损失。

        崔长夏和这些乱做一团的人截然不同,她走得十分随意,像是慢条斯理的赴一场宴席。

        她带着楚薄走到了老爷子那里,老爷子脸色铁青,见到崔长夏,暴怒道:“你去哪了,真不愧是旁系,崔府遭遇大难,你竟然如此不慌不忙。”

        老爷子信任崔长夏的能力,但大部分时候,他是瞧不上崔长夏的,她的父亲并不是老爷子的孩子,而她的母亲,身份卑微,早早的死了,而崔长夏过早的在老爷子面前展现了自己的能力,所以她才能居于崔越之下。

        往日老爷子用着她,还能装上一装,可大难临头,老爷子大怒之下,竟然吐出了真话。

        当老爷子说出真话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如今崔府正是用人之际,他不该这么说,在他想自己该怎么说去挽救的时候。

        崔长夏却笑得坦荡,和楚薄第一次见她的一样,她好像没有听到老爷子的话,“我是去了那位桑真人的屋子,那桑真人不在,如今别院的大难就是冲着桑真人而来。”

        老爷子见崔长夏并没有生气,他松了一口气。

        可楚薄却心一沉,崔长夏定然听到老爷子的话了,从他听到的谣言而言,崔老爷子一直都对崔长夏不错,往日都是赞誉有加,楚薄观崔老爷子难看的脸色也能知道,崔老爷子恐怕是第一次对崔长夏这样说,但崔长夏竟然一点都不在意,想起崔长夏一直以来的活泼灵动,楚薄他只觉得崔长夏心机颇为深沉,她完美的伪装了自己。

        崔老爷子道:“你如何确定?”

        “杜公子死了,恐怕是梵天雷劫咒。“崔长夏道。

        崔老爷子听后,他面上冒出了贪婪,“杜公子可是我的大客户,还真是遗憾,不过巡抚已死,他的院子财富已经都是崔府的了,杜公子只能说死得及时啊,省得过苦日子了。”

        什么客户,楚薄冒出了疑惑,镜子适时的解惑,它将崔府人涉及换骨,南枯韫救了一个女子,用剑神之气毁了崔府主宅这些事情告诉了楚薄。

        换骨,骤然听到这两个字,楚薄面色一凛,他是知道这个的,在过去他在他母妃的手札上看到过,但换骨只是她的一个失败的作品,换骨的优势的确明显,但缺点也过于明显,它持续的太短,而且在时限之内,必须要及时的换骨。

        因为这个缺陷,他母妃抛弃了这个方法,没想到竟然能从镜子口中听到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

        楚薄想到了什么,他沉默了一瞬,随后道:“崔府有多少人换过骨。”

        楚薄的语气并不是疑惑,而是了然,他只需要一个答案。

        镜子小心的说:“除了崔长夏,其他的人都是换骨,崔长夏的母亲是一个修士,她继承了母亲的天赋。”

        崔长夏竟然不是换骨,这一点让楚薄惊讶,但也确定了一件事,他看崔府的人,不再是一个个修士,而是谋害性命的刽子手。

        楚薄并不是圣人,他管不了天下事,他甚至有一丝丝冷血,生于帝王家,过去几乎是血腥黑暗的,又岂会让他生出良善的心。

        但他记得几件事,待他好的人他要回报,他的人他要护着,以及容衡娘做的恶他要解决。

        其实容衡娘虽是他的母妃,但对他并无感情,甚至只是把他当成棋子,随意改变他的身体,让他不人不魔,受尽屈辱。

        是他一剑终结了容衡娘的命,他已经斩断和容衡娘的过去了。

        照理而言他是不需要这样做的。

        但毕竟容衡娘是他的母妃,别人是不配用她的东西。

        他已经和自己和解了,人也好,魔也好,这些都耽误不了他登上登天路,飞升成仙。

        至于容衡娘,若是她活了,他定然还会杀了她,但他依旧会去解决她惹出的麻烦。

        他也许没见过如此复杂的母子情分,但很奇怪,偏偏在他身上发生了。

        就在楚薄思考的时候,老爷子道:“长夏,如今主宅被人偷袭,你去一趟吧,崔府的人都在那边呢,包括你父亲,这边我来解决。”

        崔长夏眼睛弯弯,却并无一丝感情,她语气却十分恭敬,她低着头,道:“是。”

        而后她带着楚薄离开了这里。

        这一路上她很沉默,身上少了那种朝阳一样的活力,相反,她身上多了一丝稳重,犹如泰山压顶的稳重。

        借着法器,崔长夏和楚薄很快就到了主宅。

        这里的人都被绑了起来,而南枯韫和观照沅在那里。

        南枯韫已经做好了蓄势待发打起来的准备。

        崔长夏却笑了,她没看南枯韫,目光落在一棵树上,她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真不错,真不愧是你瞧上的。”

        其他被绑在地上的人没想到崔长夏会这么说,尤其是崔越,他大骂道:“你什么意思,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崔长夏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十分不屑,如同看一个死人。

        南枯韫却是怀疑,难道这一切是她算计的,不可能,她怎么会预料到我,想到此,他想起了观照沅。

        就在南枯韫怀疑观照沅的时候,观照沅突然从树上下来,她歪着头:“你来的也未免太慢了,我等你许久了。”

        崔长夏道:“反正结果都不会变,我来早来晚又如何。”

        观照沅耸耸肩:“可我无聊啊。”

        崔越:“你联合外人算计我们。”

        观照沅听到崔越的话,讥讽笑道:“外人,对于你们我当然是外人喽,当对你们而言,长夏也不是家人吧,你们算计了她多少次,若不是她命大,早就死在你们手里了。”

        崔越脸色很差:“这是我崔府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观照沅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当然和我无关了,我只是来看戏而已,我只是想看看崔府的人怎么死的。”

        她这话一说完,其他人的脸色大变。

        他们惊恐看向了崔长夏,其中一个中年人道:“长夏,我是你爹啊,你告诉我这只是一个玩笑,一切我们就当没听过。”

        崔长夏只是笑笑:“那父亲,你能告诉我,我母亲的枯冢在哪么。”

        崔长夏提到母亲的时候,他父亲的脸立刻变了,崔长夏皮笑肉不笑,淡淡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被设计带进来的无辜修士而已。

        崔府的人并没有什么修行的天赋,可老爷子得到了一本书和一件人族都可以用的法器,那书上有换骨的方法,老爷子用那个法器,谋害了第一个修士,换取了他的灵骨,一个普通的凡人用了一步,成了修士,他知道自己相对于整个修真界太弱小了,他无法长久,因而他将这个方法给了他的家族,也就是你们。

        你们渴求力量,很快就接受了老爷子的方法,你们开始算计全天下的落单的修士,事实证明,你们成功了,如今魔族和人族大战,死去的修士数不胜数,你们浑水摸鱼,以人族的身份,取信于修士,而后在他们最不设防的时候,你们害死他们的性命,窃取他们的灵骨,你们明明是人族,却在暗处谋害抵御魔族的修士。

        我的母亲,不过是一个一腔热忱的修士,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帮助百姓,可因听信你们,在崔府被偷袭,你见我母亲貌美,你动了歪心思,没有窃取她的灵骨,只是废了她的灵境,让她无法离开崔府,我母亲屈辱不堪,却又无力逃离,在生下我之后,察觉我可以修行,便让我为无辜丧命的修士复仇,我等了许久,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崔长夏句句都在控诉崔府的人,崔府的人却并不觉得羞愧,一个人道:“这乱世不就是强者才是道理么,那些人相信我们是他们的事,只能是他们警惕心不强。”

        崔长夏却微微一笑,她轻轻一剑,那人立刻没了气息,崔长夏依旧笑:“是啊,强者唯尊,如今我是强者,那我便是道理。”

        崔长夏的父亲原以为能劝动崔长夏,但见崔长夏这锐利的剑气,他怂了,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说些什么,他绝对会死,因而他开始讲起了亲情:“你可是我的女儿啊,我也是爱你的啊。”

        这时崔长夏不笑了,她眼尾有些湿润,“的确,你是我的父亲,所以我死后,甘心入十八层地狱,可以么,你手上有四十个修士的人命,若你不曾害人,那该有多好。”

        崔越见崔长夏的父亲如此说都不管用,他开始威胁她:“老爷子很快去见会赶来了,他见到这一切,会杀了你的,你不要做后悔的事,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会求老爷子的。”

        崔长夏不再哭了,她面无表情,对崔越道:“我从未做过后悔的事,老爷子么,他不会回来了,他会死在别院,崔府明日就消失了。”

        她说了这些崔越不懂的事,而后她手起刀落,一时之间,崔府血流成河。

        南枯韫和楚薄在一旁看着。

        南枯韫原本想管,但听着崔长夏的话,他沉默了下来。

        楚薄则是听到镜子的那句:“主人,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原本就想解决容衡娘的麻烦,两者加在一起,他彻底没了出手的理由。

        如今崔府就剩这几个人了——崔长夏、南枯韫、观照沅还有楚薄。

        南枯韫终于开口,但他没有问崔长夏,而是对观照沅道:“你可以解释一下么?”

        观照沅道:“崔府就是拟建的这样了,罪无可恕,但崔府还是有一点良心的,也就是长夏啦,于是我就找到了她,和她一起计划了这一切,她知道你跟着她,也知道你能解决崔府主宅,所以她故意让你跟着她。”

        南枯韫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精准的算计。

        一旁的楚薄却知道观照沅说得是真的。

        楚薄是认识观照沅的,在前世。

        她有一种奇怪的血脉,可以借星盘算天下事。

        她前世走到他面前,对他俯首,对他道:“你是改变世间的人,请允许我跟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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