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于是，她的祖母开始和这只蹲在窗户外面的老虎说起话儿来：

        “敢问这只老虎！我向来不伤害野生动物，属于与你无怨无仇的人类。你今天突然出现在我的屋檐下，还捅开窗户，伸出一只爪子进来，着着实实地吓唬了我，你这是何用意呢？你老虎若是饥饿难忍了，今日想吃掉我了，那样的话，请你点头三下。若是没这个念头，你权且摇头三下，我得弄个明白。就是被你伤害着丢了性命，也好知道个中缘由。”

        那老虎听见她的这番说话，心想，够善良的人类，我这哪敢吃你呀？分明是有求于你呢！于是张开那疲敝的眼皮，眨了眨，没有点头，却是连连摇头三下。那意思是说，它没有吃人的丁点儿恶意。

        于是这位祖母知道这支老虎的出现，并不是出于饥饿要来吃她，而是另有所求。于是，她壮了壮胆子，对它继续说道：“那么说，你是求我帮你办事儿来了啰？”

        那老虎又挣开双眼，朝她望了望，又点头三下，算是答话。

        祖母于是大惑不解地对它说道：“你这只老虎如此地通人性，知道点头或者摇头与人答着话儿，是属罕见。一介野性十足的动物，如今却在屋檐下相求于我，这是咱俩的缘分，说说，有什么难处需我相帮？”

        那老虎低声咆哮了两声，将那只伸过来的前爪在祖母眼前摇晃着。

        祖母立刻明白了。它脚上有着是伤痕。于是她伸出手来，替那老虎轻轻摸抚着脚爪，她发现，老虎的脚上，居然在流血，一触摸，它就抽搐了一下。她就拿来灯盏，细细地查看，发现老虎的梅花掌里，居然有着一根扎眼至深的木刺。原来是老虎脚下受了伤，求她给剔刺来了。

        于是，祖母给它剔除了扎在脚板上的木刺，又给它抚摸上一层消毒的桐油在那伤口上，说声“好了，你回山里去吧！”

        果然，那老虎缩回了伸向窗户的前爪，低声地嗥叫了几声，站起身来，向着丛林走去。它悠哉游哉的样儿十分令人可爱，小杉的祖母发现，这支老虎还一边走着，一边回头朝她眺望哩。

        谁知到了第二天早上，祖母又听见那只老虎的低声咆叫。于是开门打探，发现它卧在门前的山岗上，而自家屋子的窗台下，竟躺着一只被咬死的野猪。原来是老虎送来了谢礼，祖母替它救治了伤口，它连夜扑捉到一只野猪送来。

        祖母述说的相见老虎的故事，一直珍藏在小杉的脑海里，许多年令她一直没有忘却。可是今天，她真的遇到一只横卧山岗的老虎，是否也有着求救于她的动机？小杉决计前往试探试探。

        小衫一边足足地奶着孩子，一边侧头偷窥那躺在岩穴里的老虎的神态。发现这是一支如同圈养在家里的小猫一样的野兽，老虎此刻的性情，显得几多的温顺，没有丝毫的野性和暴戾。小杉试着用女人的气息和人奶的腥味儿来吸引它的贪婪和欲望，然而不起作用。老虎有生俱来的凶猛和残忍，此刻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

        小杉心里清楚了，这定又是碰着祖母讲述给她听的那求助于人的模样儿老虎了。她想，不妨走近它的身边仔细察看一番，这只老虎为何横躺在山路上的岩穴里？它是有事求救于她呢，还是想谋害她母子俩？

        此时，孩儿已经吃饱了奶水，安然入睡于她的怀中。小杉索性收拾停当，将孩子跨在肩上，背起背兜，朝着老虎卧着的岩穴步步靠近。那老虎听见脚步声隐隐走来，耷拉着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睁着两只亮悠悠的眼球四处张望着，发现一步步靠近它的来者，显得十分友好地接近着它，它就安心地等着她的到来。它把那副尖利的牙齿藏得紧紧地，一副粗粗的嘴筒子也严严地收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耷拉得软沓沓的，两眼闭合着，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望着这只老虎如此的情态，于是，小杉果断地作出判断：此刻，它决不会伤人！于是壮大胆子，轻步地走了过去，来到老虎身前，躬身蹲下，尝试与老虎对着话儿：

        “老虎呀，你让我过去呗！天儿不早了，我得赶路下山哩。”

        那老虎把眼皮撑了撑，又把尾巴甩了甩，没有挪动身子的意图。一条窄窄的山道全被它硕大的身躯给挤占了，根本不让小杉插进去脚。而且，老虎不同意她走的话，她是根本不敢从它的身上跨着两腿走过去的。想想没得法子，她只得忍下心来，继续与它对着话。

        “今日是快过年的时辰了呢！你也不回到你住的山洞里去？暖暖身子，睡个囫囵觉，美美地消化一下你那撑得圆圆的肚子，像人类一样，舒坦坦地过着年，和你的妻儿老小在一起，享受动物间的天伦之乐，该几多的幸福。何苦独自睡在这里，忍受着颤冽的寒风在雪地里挨冻？”

        老虎被说得伸直了脖子，忽左忽右地转动着它的脑袋，尾巴扇风儿一般地摇摆着，那神情分明是说，它在这里候着她的到来哩。

        “老虎，你是有事儿求我？”她想起来祖母的那席话，于是问它。

        老虎果然点着头应允。

        “你是有伤着的地方了？”

        那老虎又点着头应允。

        小杉这下明白了，眼前的这只老虎，的确需要人类的帮助。于是她追问着它：“伤着哪儿了？不妨亮给我看看？”

        那老虎于是乖巧地，伸出右爪来让给她看。

        小杉抵近一看，果然见到一棵木刺扎在它的掌心上，很深，那茧皮厚厚的脚掌里，已经渗出了许多的血。她就想，难怪它躺在这岩穴里哩，定是回不去它住的地方，候着来人给它剔刺了。这世间的稀奇事儿真是无处不有。我祖母救过受伤的老虎，如今我又碰上有求助予人的老虎了。这事儿，真是神了，神了。想着想着，她便伸出手来在它的脚掌上触摸，果见那老虎出现一种触心的疼痛，牙齿一呲一呲地。于是她就继续说道：

        “刚好，我带着缝补衣物的钢针呢，有条件帮你将扎脚的木刺给剔除掉。”说着，小杉急忙从袖口上抽出一根针来。

        那老虎于是呼地喘出一口气来，乖乖地候着她给挑刺。

        只是，这深扎下去的木刺，着实叫着不好的剔除。纵然是那老虎存着善心候着她来，这拨动筋骨连人都难受的事儿，动物未必就能挺住？小杉正犹豫着该如何使得那动物在钢针的拨弄中少却嘶叫和呐喊，进而制止那动物吃人的本性骤然显现时，骤然间，她想起了利用热热的一泡尿液冲洗出血伤口治疗炎症的那民间偏方，就想给它那流着血水的伤口撒出一泡尿来消除疼痛。

        于是，小杉解开裤带，蹲下身去，对准老虎的那只受伤的脚，若无其事地说：“我得给你撒出一泡尿来，不是我有心躁你，这是民间偏方，热尿治疗出血的伤口好着哩，这是我亲自实践过的现场急救办法，你就忍受点吧。请把你那鼓溜溜的两眼闭上。我准备给你上药。”

        果真，那老虎将两眼紧紧闭上，候着她给上药。

        小杉憋着好久的一泡尿水，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这时，她将胯部对准老虎的前爪，屁股一甩，那口子就冲着老虎的受伤处，吁吁地冲出一腔热热的尿液来。

        那老虎只觉得伤口热热地，麻酥酥地，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有点儿万般舒坦的美美感觉，于是欢畅地摆动着尾巴，用动物通常表示的亲近和友好方式，来向她表示发自心里的感谢。

        “别看你如此的凶猛，却也有着乖巧老实的时候呀。”小杉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提起裤子，紧着裤带，随之拿出一管钢针，给它挑起刺来。那老虎的脚板，有生以来就在山林里行走摩挲，掌上已是厚厚一层茧壳了，那坚硬的木刺儿破茧穿肉，扎得它掌心生痛的地方，一管钢针拨去，尖尖的木刺儿，轻易地撼它不动。小杉唯恐钢针触到老虎的伤口惹得它发怒，只得小心翼翼地清扫木刺边沿的一圈圈腐肉，拓展剔除木刺的洞口。她不停地瞅看它的面部表情，总是小心谨慎地拨弄着。每挑动它一下，她就瞄一眼那老虎的脸，生怕此时坏了它的心境。好在这老虎全心的配合，任凭那尖利的钢针在它的伤口里如何搅动，它那悬额大眼的脑袋，总是耷拉在地上，安然自得地不作任何痛苦的表现给她看，这样坚持到约莫三五分钟的光景，只见那木刺蹦地一下，被钢针从虎掌厚厚的肉缝间剔了出来。小杉长长地出了一口闷气。

        老虎则将它的皱眉徐徐地舒展开来。

        拔除了老虎脚掌木刺的小杉，但那伤口还隐隐沁着许多的血水，小衫担心它的伤口遇着寒冬雪水好得不快，于是又对它说：“看你这伤口腐烂的，定是受伤许久了，还发着炎哩。我给你备了一剂喷药，那是洗却伤口再好不过的应急疗方，你乐意接受么？”

        老虎点点头，表示乐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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