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觉悟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一个恶魔该讲的话……这话简直是太正直了，在莉莉丝的印象里，就连教堂的牧师都说不出来，得是主教级别的才有这种水平。
尽管和那些祸害这世界的玩家们结下血海深仇，以至于莉莉丝甚至愿意将这个世界送去给他们陪葬，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要用他们的口头禅来概括自己内心深处的震惊。
“你ooc了呀！”
此时此刻，似乎除了这句话再也没有别的更贴切的形容了。
但莉莉丝只将这句话放在心里，并没有脱口而出。
有时候，语言的表达形式也是一种思想的入侵，如果接受了他们的语言，就像是接受了他们的思想。
莉莉丝不愿意那么做。
她焦躁地并拢五指，指尖抠进破裂的伤口中，带来疼痛让她清醒。
“我听说您是一个恶魔，怎么话语就像是教堂的牧师，真是有损恶魔的颜面。”
秦珏微笑着纠正她：“既然我是一位恶魔，那么我说的话就是恶魔会说的话，这世上并不存在一个像是恶魔语言规范这样的东西，就算我说话像一个牧师，我依然是恶魔。”
莉莉丝无言以对。
这话确实再正确不过，但是正确这个词，本就不该用在恶魔身上。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莉莉丝需要思考，但是秦珏并不准备给她思考的时间。
“我想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她认为目前的情况十分清晰且明了。
“你想要我帮助你毁灭世界，我拒绝。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似乎有哪里不对——“可我救了你啊！”
莉莉丝此时不由有些后悔没有提前预备些契约了，以她的身份，她确实有知道一些隐秘的，古老的，据说有着神奇魔力的契约能够约束一个恶魔……但临行之前，她曾注意到那本《加百列笔记》之中用张狂的字迹虔诚写下的忠告：不要妄图用深渊的力量来对付来自深渊的恶魔。
她听从了。
“你从枷锁之中脱困，是我的功劳。”莉莉丝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对秦珏说道。
她这是在挟恩图报，以骑士的守则来讲，是一种极端可耻的行为，莉莉丝回想起曾经蒙受女神荣光的日子，不由一阵恍惚。
秦珏于是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好呀，我欠你一个人情。”
秦珏从来不吝啬欠人人情。
“但怎么还是我说了算。”
所谓欠钱的才是大爷，漫长的时间过去，秦珏已经不记得这句话的来历了，但是已经懂得的道理是不会忘记的。
莉莉丝气到失语。
少女曾经是最虔诚的圣骑士，也是王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和王嗣，风鹰沦陷之前，整个阿尔卡纳都赞誉她为王冠上的明珠。
尽管为了复仇而背弃女神，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并且也对堕落之路上的艰辛和险恶有所预料……但她没有想到第一步尚未迈出，就被直接堵住了。
恶魔这种东西，果然是邪恶、阴险又狡诈的。
莉莉丝蹙起细长的眉，明亮的双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当前的情况让她的心情十分糟糕，有心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无可奈何。
在那本记录了眼前这位混蛋恶魔存在的《加百列笔记》中，除了寥寥几个字对她的来历的猜测之外，满满都是其实力的位格的吹嘘和夸赞。用词之夸张，只是莉莉丝所曾见过的神殿修女们谈起女神时可以与其相比。
这么想来，似乎对女神有些不敬……但莉莉丝很快又想起来，她已经选择背弃女神。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感人生艰难。
“那么，恶魔。”她直直望进秦珏的眼中：“我看你长眠初醒，还不明白现如今这世界的险恶。如果你以为，凭你的实力可以在灾难时代中顺利的活下来，那你就实在是想错了。”
莉莉丝当然不清楚她的实力，但是神明都已陨落……这恶魔，也不过是女神的手下败将。
闻言秦珏却笑起来。
她刚从泥土中爬出来，形状确实颇为狼狈，但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从容的气质让人无法去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一个真正的强者，穿着麻布做的衣服，踩着干草编织成的鞋子，依然能将这世界握在掌中。
“可我看你也活得好好的。”
如果换个环境，秦珏倒也不介意和这位有故事的少女同行一段时间，但是当有玩家存在的时候，谁还在乎别人呢？
没有人的乐子会比玩家还要大。
秦珏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对我的关心很亲切，但没有必要。”秦珏微笑着右手握拳，轻击心口，这是风鹰王国这一带常用的礼节——最起码在秦珏沉睡之前，是这样。
“有缘再见。”
一阵清风吹过，秦珏消失在了莉莉丝眼前。
莉莉丝望着蓝天之下的青青草地，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这可不是那些常见的恶魔故事中，举行祭祀仪式之后应有的发展……没有鲜血，也没有毁灭，没有任何人为此失去生命，也没有一个世界为此迎来终结。
就这样？？？
莉莉丝沉默了半晌，将手掌上已经干涸的鲜血擦在衣襟上，倒提着她那把长剑，随意选了个方向离开了。
恶魔果然还是靠不住。
毁灭世界这种事情，还是得她自己来。
莉莉丝怀着满心不快，再度踏上了征程，就如同那日风鹰的国度被攻陷时。
那一次，她将目标寄希望于恶魔，最终恶魔辜负了她的期望，只是她实在没有力气去抱怨这件事了，自从那日风鹰的国度被攻破，她最敬爱的国王以身殉国，她心中便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复仇。
哪怕为此将全世界都拖入深渊，她也在所不惜。
秦珏其实并未远去，她刚刚苏醒，长久的封印严重削弱了她的力量，她现在甚至无法开启空间门进行远距离位移，只能通过对光线的玩弄让莉莉丝见不到她的身影。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尽快甩开莉莉丝。
一旦这位极度危险的骑士明白过来，她其实并没有对方所需要的那股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那么秦珏的处境就有些危险了。
倒也不是说她害怕危险……
莉莉丝有一个破碎的灵魂和一颗危险的心，这反而让她在恶魔眼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只是现如今秦珏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去做。
她等了那么久，几乎要忘记穿越之前的日子是怎样的了——或许玩家们能帮她回忆起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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