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明月书苑（一）

“原来你们在背后就是这样取笑我的！”何七明的突然出现，让谢源和赵修皆吃了一惊。然而谢源立马拱手对着何七明拜了一拜，诚恳道：“恭喜，何兄，听闻你已经考完童试，可喜可贺。想来通过乡试也是指日可待。”

        极少受人恭维的何小明，脸色迅速转阴为晴，似乎大为所动：“这……哪里哪里，多谢，谢兄。”

        赵修心中叹道，谢兄果然是个人精！瞧他把这礼行得颇为正式，这话也听起来极为真诚，最关键的是把话题的重点转移到“何七明通过了考试”这一事实上，还不乐坏何小胖？！

        思及此处，赵修也拱手道：“何兄此时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有什么事吗？”

        “我出来用午饭，现在正要回书苑继续读书了。”何七明道，“书苑的午饭太过清淡，所以有时我会出来吃午饭。”

        这就是何七明为啥被称为何小胖了，幼时的谢源初识何七明时，何七明便是一个小胖墩，手里还永远揣着零食。如今何七明长大了，依然每日少不了大鱼大肉，饭后还时不时溜街买些小吃食，于是乎，小胖墩变成了大胖墩。

        赵修知道这何小胖口中的书苑便是明月书苑，道：“如果方便，不知何兄能否带我去一趟明月书苑？几日前我同你说过，我也会去明月书苑读书。”

        何七明摆出一副读书人模样，摇头晃脑地慢慢道：“未尝不可~”然后故意挤开谢源何七明二人，从他们中间往前走。

        谢源赵修知道何七明故意如此端着，便不再多言，因心中对明月书苑有些好奇，便跟着他一同前往明月书苑。

        半炷香之后。

        “这明月书苑……风水不太好吧？”眼前的明月书苑，让赵修有些打退堂鼓。因为这座书苑规模很小，书苑南面紧邻一个山丘，山丘布满坟地；书苑的北面倒是有一街道，沿街有若干商铺。如今三人正站在书苑北面的街道上，书苑斑驳老旧的大门呈现在三人眼前。

        “喏，就是这儿了。”何七明说着，便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带着谢源赵修走了进去。谢源一路看着这破败的书苑，心想：“此处如此破旧，倒是应了‘穷书生’这三个字的景。不过此处远离闹市，好生静谧，倒是适合静心读书。”

        三人进入书苑，却见前院布局有些雅致，左面是一方莲花池塘，此时正值四月，荷叶才露尖尖角；右面随意堆了一些山石，山石之上野草横生。谢源一边点头一边低声对赵修道：“这还不错。”赵修却是极度失落，低声回道：“就这……哪里不错了？！”

        再往前走，便见一走廊，走廊的两端是各有一排南北走向的房屋，因房屋的门和窗都敞开着，故而屋内的书生及桌椅也都一目了然。眼前这走廊横贯整个院落，走廊上有七八个书生，有的正倚着走廊柱子小憩，有的坐在走廊边摇头晃脑的小声读书。想必是午饭时间刚过，书苑午后的课还未开始，因此书生们有片刻时间休息。

        这些书生们见了何七明，有些人是点头致意，有些人则是拿着书挥一挥，就算打了一个招呼。赵修原本挺不耐烦的四处张望，然而他突然激动地拉住何七明：“何小胖，走廊那边的两个人是不是姑娘家？！”说着还用眼神示意何小胖看那个方向。

        谢源见状，也看过去，只见走廊的一角，两个身穿罗裙的少女手里也拿着书，似是也在研读文章。

        何小胖挣开赵修：“是啊，那是冯家的两位小姐，这明月书苑，男女皆可来读书，所以当然有女书生啊！”

        赵修这下突然变得喜笑颜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太好了！嘿嘿！我就来这个书苑读书，从此以后我也变得爱读书了！”

        谢源道：“金陵城民风开化，女子是能读书，不过都是去专门的女书苑，这里男女同院，不怕分心么？”

        赵修可不乐意了，反驳道：“这叫书中自有颜、如、玉！“说着便推搡着何七明，”快，快带我去见这书苑的管事，本大爷我今天要先报名——”又转头对谢源道：“谢源，你可千万别跟来~”

        何小胖无奈：“你们烦不烦，待会午后的课便要开始了——”

        正说着，一名长者从书屋里走出，那长者面色慈祥但手执戒尺，远远看见何七明便唤道：“何七明，午后的课快要开始了……”又看见何七明身后两张陌生面孔，“这两位……是？”

        何七明带着谢源赵修赶紧走上跟前，毕恭毕敬的拜了一拜：“回刘夫子，这两位是晚生的好友，小赵大人之子赵修和谢维谢大人之子谢源，或许这二位其中一位可能是要来我们书苑读书了。”

        这夫子捋了捋长长的胡子，正要打量这两位官家子弟。

        此时，又有人从书屋的窗子好奇地探出身来，应当是听到动静，也来观望。这窗子恰好正在夫子身后，所以谢源赵修二人也把对方瞧个正着，只瞧见一名身着粉红的女娇娥，明目绛唇，青眉巧鼻，女式发髻之中洁白的发簪若隐若现，与凝脂般的肤色相映，而如云的青丝从发髻之下垂落至耳后、肩上以及胸前。

        而这女娇娥身后，有一身着青衫、眉清目秀的书生，也探头向这边看来，而这书生束着发髻，两鬓各有一两撮头发耷拉下来，显得有些落魄；他那青衫之下领口露出的有些皱巴的白色里衣，透着一股子寒酸。

        ‘女娇娥’与‘穷书生’，眼前这真是都见着了，谢源心想，当然，‘女娇娥’才是重点。

        眼下这女娇娥正好奇地望过来，目光恰好对上看过来地谢源和赵修。谢源和赵修皆是一怔，面对如此美人，谢源此刻突然就明白了诗经里的“美目盼兮”的含义，而赵修更是夸张，即刻拱手冲着夫子弯腰一拜，掷地有声道：“夫子，请让学生在这里读书！”

        然而这刘夫子已经察觉到谢源赵修对女书生的好奇之心：“虽说书中内容都一样，然在哪里读书还是要慎重考虑的。这样吧，午后的课就要开始了，你们可以试听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午后东边的书屋讲“帖经”和“四书”，西边的书屋讲“策论”和“诗赋”。”

        此时何小胖小声插嘴道：“我在东书屋哟。谢兄和赵兄不如来东书屋吧？”

        赵修为难了。

        其实夫子表面是让他们试听，其实何尝不是想测试一下他们腹中有多少墨水？东书屋的课程显然相对容易，何小胖在东书屋就可以证明这一点，如果他去东书屋听课，若是夫子提问他也多少能答一些；然而虽然西书屋的课程较难，可是，那里有俏佳人啊！不过若是夫子提问，他如果答不上来，岂不难堪？也正式因为如此，赵修才左右为难。

        正值左右为难之际，谢源道：“不如赵兄你随何兄去东书屋听讲，我去西书屋听讲。待听完讲，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一下‘心得’——岂不更好？”

        说到‘心得’时，谢源刻意停顿了一下，赵修会意，谢源是在帮他，因为谢源并不会在这个书苑读书，所以根本不需要试听。

        而此时谢源心想：赵修你平时不用功读书，如今想接近美人时才知道自己是个草包吧！

        赵修开心的点头称是，便随何小胖去东书屋，临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对谢源挤眉弄眼，以疯狂暗示。谢源微微一笑，跟随刘夫子进入了西书屋。

        谢源进屋，发现宽敞明亮的书屋里学生仅有二十来人，最后几排桌椅甚至还空着无人坐；学生中女子五六名，其余皆为男子；而方才见到的美人正坐在靠窗的一个位子，美人旁边的位子坐着青衫穷书生。谢源一边想恐怕这整个学苑全部学生也不足百人，一边在书屋的后面挑一个空位坐下，此时刘夫子开始慢悠悠的讲起课来：“今日我们先讲策论，再诵诗赋。所谓策论，乃辩论时事也；策论之学，当入世察事，然察事而不思事，则不能言也；思事而不明事，亦不值论也……是以策论不易，可从细微入手，渐至大局。今日第一论题便从你们熟知之事开始：论书生与书童。”

        此时那位美人举手道：“夫子，请让学生来论这一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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