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待遇
事实证明，必要的时候，出卖色-相乃至尊严是有用的。
那天隽柔晚上用几个揖外加头顶美丽的毛皮被人染指了一点点，换来的不仅是鲜美的食物，还有专业的兽医。
看见在谨妃那里露过一次面的王兽医深夜赶来的时候，隽柔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惊讶的，也许这个表面看起来备受欺凌的质子，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有能量的多。
在被兽医精心照料的这段时间，李清丞对她的态度好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有时候他可能是读书累了，会走到笼子边上，微微低头，静静看着她，也不像一般的养猫人去逗猫，只看着。
隽柔每到这个时候就会特别不自在，觉得他好像在评估自己是否还有价值，还值不值得让他继续这样投入下去。
李清丞则发现，每次自己靠近那只小白猫，不管它在做什么，动作都会立刻变得迟缓一点，有时候还会偷偷抬眼镜觑他，又很快地看向别的地方，就好像刚才的偷看只是巧合一样。
有意思，别的猫也会这样在意人吗？
李清丞模糊的记忆中有母妃曾经有一只小猫，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懒洋洋的趴着睡觉，似乎天塌了都不会抬起眼皮。
更何况是察言观色。
然而他毕竟自己从未养过任何动物，也不觉的小白猫有什么异常。只是颇为享受小猫看见自己时紧张的态度，有时看见它自己一只猫正悠闲，就忍不住要去破坏这种状态。
幸好隽柔不知道，不然可能会忍不住半夜袭击他。
随着小猫的身体逐渐变好，隽柔自己的身体也好转了很多。
还是会突然昏倒，但不至于一睡好几天不省人事。
这天启帝来看她，就叹息了一声：“柔柔，不若父皇明日请个法师来给你看看吧。”
隽柔内心一凛，被子下的手悄悄抓紧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父皇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你往日不是不信这些道士方术的吗。可是吴贵妃出的主意？”
皇帝道：“吴贵妃也是为你好。”
“女儿近日来一直有太医专心照料，已经好多了。”
“是好了一些，但是一直这样也不是事。”
隽柔听他的声音里隐忧很深，知道父皇也是关心自己。何况吴贵妃既然已经提出了这个办法，如果自己一直避着不愿意接受，很难不招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可是，她也是真不敢让吴贵妃弄些什么装神弄鬼的人来看自己。
别说是真的看出来问题了，就算看不出来，他们也指不定会说自己是鬼上身了。
隽柔想了想，笑道：“父皇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大张旗鼓地请道长来宫内作法，未免太铺张浪费了。而且传出去，于皇室的名声也有碍。况且儿臣少时便与佛有缘，儿臣想着，不如自己去南明寺祈福，小住几日。既师出有名，也接着佛门清净之地祛祛身上的病气。”
启帝看着女儿明明还在病弱之中，苍白着一张小脸，还如此乖巧懂事，心里不由流淌一丝暖流。
“寺里毕竟环境艰苦，你让父皇怎么舍得你。不如还是请师傅们进宫来。”
“可是父皇从前不是说，礼佛要有虔诚之心，才能聆听梵音的真谛吗？”
启帝是江南启国这种富贵乡里捧出来的顶级公子哥儿，铺张奢靡已刻入了他的本性。可就是这样的人，在礼佛的时候，也会着普通棉衣，吃素斋。
如今启国佛风之盛和这位君主的带头也不无关系。
果然，考虑到侍佛虔诚的问题，启帝最终松口了，临走前又赐下一大堆东西。
隽柔缓缓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
能自己出宫就好，能出宫可操作的余地就大，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有把握能掩人耳目。
次日，柔懿公主的仪驾就在皇命的加持下，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迎接万民爱戴的目光。
虽则用朴素礼佛这一套蒙过了父皇，可隽柔还真没打算朴素到哪里去。
她此次出宫，是为父皇，为启国祈福的。自然办的越盛大越好。
隽柔不仅排场全开，还动用自己的私库，准备在南明寺期间为所有前来上香的人们提供免费斋食。
越盛大，知道的人就越多。百姓知道了她的诚心，自然会更加爱戴她，如此也就会本能地排斥她身上的负面传闻。
在她声名更稳固之时，吴贵妃在宫里的那点鬼蜮伎俩，又怎么可能撼动她一丝一毫？
隽柔温柔地冲一个被抱在妇人怀里的看着她笑的小孩招手，心底另一个身影却慢慢浮现。
那个美丽且高傲的女子总会跟她讲一些公主该如何如何的事，那时还是个懵懂小孩的隽柔完全不明白这么遥远的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公主”在她看来比不上一口能吃饱的饭。
可每当隽柔和她复述那些她教她的话语时，她总是显得很高兴。
隽柔从小就觉得她是全天下最美的人，为了让她露出更多的笑容，小小的隽柔会在独处的时候自己默默背诵那些她不懂的内容。
而现在，她用到了。
到了南明寺，隽柔被早就准备好的方丈和僧人们隆重地迎了进去，接下来就是一系列应接不暇的仪式，有百姓堵在门口挤成一团看她，她也没有阻止。
但等法事完成后，公主独自去清修时，为了公主的安全着想，侍卫们则团团围住了公主所在的院落，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或驻足。
后来的百姓有些失望地回去，而之前有幸目睹了公主出行的，回家的路上一路都兴致勃勃。
“我早听说柔懿公主倾国倾城，今天一看果然不一般。”
同伴嘲笑道：“你看清了吗？今天我和你站一起的，我就看到个衣角。”
那人不服：“衣角又怎样，你看所有人哪个不说公主好看的。”
“可是我之前听说公主好像得了怪病，老是昏迷，可能被什么邪魔附身了……”
刚刚反驳公主的容貌还好，毕竟确实有人没看到公主长什么样。
可这话一说，周围所有人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二牛，你这是什么意思？公主好心给启国祈福，还给我们发饭吃。你刚刚不也撑的肚皮溜圆吗，也有脸说这种话？”
“就是，咱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懂什么人对咱好，咱就要对人好。”
名为二牛的汉子平时就爱编排村里的漂亮女子，没想到这次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好讪讪闭嘴。
另一边，回到厢房，隽柔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为了刚刚的法事不出差错，她早上特意灌下了两碗提神的汤药，药效影响之下，现在心脏还在砰砰跳。
然而毕竟是靠要强撑着打起的精神，一但松懈下来，困倦就从四肢百骸中百般涌出。
“公主，公主？”
隽柔甚至来不及看清侍女呼唤她的脸，脑海中就一阵天旋地转。
黑暗。
很久之后是光明。
隽柔甩着尾巴，打量着变了的环境。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懒洋洋的。
她发现自己的笼子变大了许多，有半人高，是两层，可以供她跳上跳下。不仅如此，底下还放了一个木盆，里面放了些木屑和草木灰的混合物。
原本毫无波动的她：“……”
她自己虽然不养猫，但也在谨妃那里看到过狸奴的猫砂盆。
可是，可是！
她堂堂公主，怎么可能在这里？
用是不可能用的，不过“牢房”换了之后，又锁上了。
这是考虑到它可以就地解决生理需求了吗？
刚刚还受到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公主，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
渐渐的，腹部积累了一些酸意。但隽柔坚持自己的立场。
从没想过宠物的生活会有这么无聊，隽柔等待的已经快要发疯。她想就算自己养的那些鸟儿也有玩伴陪的呀。
静谧的屋舍里突然传来“嘎吱”一声，是门被推开的声音，隽柔立刻大声叫了起来。
先进来的是李清丞，他还是一身素衣，眉目疏冷。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叫的如此凄厉。
永昼高兴道：“公子，小猫一定是想我们、哦不，想您了。”
隽柔哽住了一瞬间。
李清丞走到笼子面前，低头看它。他的目光掠过一点没动的饭盆和简易猫砂盆。
“永昼，把锁打开。”
“啊，那要是它乱跑怎么办？”
“没事。”李清丞言简意赅。
永昼刚把笼门拉开，就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咻”地一下窜了出去。
隽柔忍辱在偏僻的灌木丛里解决了生理问题，还用小爪子使劲刨地，掩盖痕迹。
如果不是脸上有猫毛，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红脸猫。
万一被李清丞知道真实身份，她就不用活在这个世上了。
小猫蹲在高高的墙院底下，猫脸严肃。
拜托，去哪里都行，她甚至愿意原地去世。
只要不要再留在这个地方。
小奶猫蓄力就往墙上冲，但不知是这具身体还太小了还是一直没吃饭太虚弱了，往往冲到一半就滑了下来。墙没冲上去，爪子倒刮的生疼。
隽柔不死心又尝试了几次。
一刻钟后，雪白的小奶猫垂头丧气地走回了书房。
永昼惊讶道：“公子，它真的回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它身上的沮丧太过明显，以至于人都能明显感觉到。
李清丞本来心情平静，不知怎么唇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永昼打开笼子呼唤隽柔：“小猫来，睡觉咯。”
隽柔理都不理他，尾巴一甩，往书桌旁坐着的李清丞方向走去。
李清丞看着它，不明白它要做什么。
隽柔也很无语，喵喵叫了两声，本公主都亲自到你这儿来了，还不抱本公主上去坐？
李清丞好像听不懂猫话一样，自顾自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腿上有点痒痒的，垂头一看，白色小猫爪子勾着他的衣服下摆往上爬。
永昼道：“公子，别让它的爪子弄脏了你衣服。”
隽柔置之不理，爬到李清丞大腿上就停了下来，跳到了桌子上，走到烛火旁趴了下来。
果然，这个角落是全屋最暖和的地方。
李清丞皱眉看着自己下摆上的一串灰爪印，再看看悠然烤火的小猫。
不知怎么，从它大大的猫瞳中看出了一丝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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