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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1共犯

        高耸如云的豪华楼层,位于东京市区交通最便利的地点,距离东京体育馆仅有15分钟步行。

        室内装修极尽奢华之势,舒适的床铺、美丽的景观,24小时无间断供应的美味餐点,专业贴心的管家服务,内部自带健身房、游泳馆,甚至还有宽敞的室内体育馆…

        下车的乌野一行人颤颤巍巍地站在卖了他们都住不起的豪华酒店大堂内,虚弱而怀疑的视线一致飘向了同样下巴落地的乌养。

        “乌、乌养教练…”武田老师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就算是我的老婆本…也可能…住不起…”

        “…教练,你是打算卖了我们吗?”向来沉稳的泽村带着虚弱的笑容,谦卑又可怜,“是在里面给人搓澡…还是洗盘子?”

        “让我和横、横鸟打个电话…”乌养心虚地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指还没拨出,就看到熟悉的人影从大堂内侧走出。

        如果没有认错,在他身边点头哈腰的好像正是照片挂在大堂上的酒店经理?

        “横鸟…这是…怎么回事…?”乌养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西装革履长大衣,完全像是东京精英人士的横鸟,一时冲击过大,说话艰难,但他粘稠的视线却在人露出的手腕间转来转去。

        在新年之后,决定复职的横鸟先行一步回了东京。考虑到乌野排球部也将来东京参加春高,因而也顺带决定帮他们解决住宿和交通…之类的问题。

        …但六星级豪华大酒店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想和预算。

        “这是我的一个后辈的家族产业。”横鸟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的性格…有些出乎意料。听说是我的学生,就兴致勃勃地要提供帮助。”

        事实上完全是某位特级偷听到了横鸟的电话,迫不及待地自告奋勇,且不留拒绝余地直接将族下一处‘小宾馆’免费提供了出来。

        比起纯粹好心,倒不如说这位豪气人士更在意的是‘前辈的学·生’,还是被前辈藏着掖着不让看的普通人学生耶。

        ‘就让我看看前辈的宝贝学生嘛,上一次都没见到——’190的大高个就这么赖在184的横鸟身上,语气颇像劝酒大叔般反复怂恿,就差躺下来打滚撒娇,‘不如来和我的学生换着玩…啊不是,认识一下也好’

        就算突然改口也暴露了你想玩的心思啊,五条悟。

        最后还是夜蛾校长的正义制裁,让横鸟得以全须全尾地脱身。特级本人还想再纠缠不放,却也因为紧急任务而不得不含泪出差北海道。

        临行前还发了一连串抱怨不满的短信,各种嘟嘟囔囔的生气表情包,配合数种现代网络密码般可爱的流行语气词,活像男友背着自己出门玩不带他的怨念jk。

        “就是这样…不过考虑到他曾经十亿买小孩监护权之类,恐怕这次也是花钱买开心。”横鸟向乌养解释,“…总之在比赛期间,你们不用担心。”

        “那个…横鸟,”金发男人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我们真的不需要报警说有人买卖儿童…吗?”

        作为共犯帮助特级逃避法律制裁的横鸟:“……”

        谢谢,也不是很需要。

        2新世界

        晚餐后,泽村大地作为队长,和乌养教练及武田老师一起商量春高比赛相关的事宜安排。豪华宽阔的总统套间内,一时只剩躁动的少年们或起或坐地转来转去。

        精力过剩的影山和日向还想再去夜跑,被横鸟拎着领子提进了健身房,月岛踌躇了一会,也跟了过去。

        剩下的几个问题少年,东峰仍沉浸在「我超棒」的视频中,开心得不可自拔;菅原为了保持平常心而沉迷学习;比起莫名躁动的西谷和田中,谷地仁花的坐立不安更加明显。

        “嗯…谷地酱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山口好奇地问。

        谷地点点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就是有点在意横鸟教练什么的…”

        “什么什么?”八卦小菅兴奋地蹭了过来。

        “在想横鸟助教要是不继续在乌野任职的话…乌养教练该怎么办…”仁花下意识回答,才突然反应过来捂住自己嘴,“呃呜十分抱歉!我不该随便揣测教练们的关系!”

        “诶?”三年级二传手挠挠头,“他们不就是交往关系吗?”

        “诶?”后辈们一脸懵懂。

        “诶?”三年级对脸懵逼。

        “什、什么…教练们居然…”西谷神情呆愣。

        “暗中有了恋情…”田中表情痴傻。

        “…我还以为大地是最后知道的,”菅原讪讪地说,“之前去神社的时候,他们也是一起去…”

        “为什么就我不知道啊?!”东峰旭含泪大喊,脆弱的王牌感觉自己在三年级中被排挤了。

        “因为阿旭是笨蛋啦。”

        “是、是这样吗。”山口有些怔愣,新世界的大门被一脚踹开,“还以为他们只是关系好,但同性恋什么的,感觉好遥远…”

        仁花脸色微红,对着手指讪讪找补:“如果是真心喜欢,性别之类也没什么关系吧…”

        “就是嘛,”菅原俏皮‘哎嘿’,露齿一笑,“毕竟,喜欢就是喜欢。”

        “等等,也就是说…”东峰旭喃喃道,手里的帅气视频也不香了,“乌养教练可以一直看到横鸟助教那超帅的扣球!”

        “?阿旭你怎么突然影山化了!救命!谁来救救阿旭!”

        “阿菅…救…不摇晃…”

        “菅原前辈!东峰前辈要死了啊!”

        “虽然我是无所谓,他们开心就好…”成田陷入沉思:“不过话是这么说,现在还是有很多人会对同性恋有异样的眼光?”

        “既然如此…”田中抱臂沉思,“那么,决定了!”

        “教练们的地下恋情,”西谷深沉哼笑,“就由我们来守护——!”

        两人自信地露出白齿笑容,叉腰旋转摆出帅气决胜pose,在山与海的呼啸中,烈火般的气势喷薄而出,新世界的大门就此打开了,而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他们!

        刚拉开推门回来的缘下,木着脸缓缓地把门关上…

        他走错房间了…?

        3前辈与后辈

        1月5日,春高比赛正式开始。

        横鸟初回东京的几天十分忙碌,只能通过和乌养的电话,才能了解到比赛情况。但在比赛结束后,也会赶回酒店和他们汇合,还顺手将附着在日向身上的蝇头摘掉了。

        等到他终于有空能前往赛场观赛时,乌野和音驹的比赛也已告一段落,和鸥台的比赛也即将开始,此刻正在陆续进场准备热身。

        “横鸟前辈?”

        略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横鸟转身望去,和一个金发的混血男人对上了视线,来者有些迟疑,似乎准备着再一次自我介绍:“我是…”

        横鸟眨眨眼,从记忆的角落中捡起了早年辞职不干的后辈:在学校时的记忆大多都来自五条悟的单方面灌输,但他依然幸运地记得帮对方处理大学申请资料时的记忆。

        “七海。”横鸟带着浅淡的笑意向他点点头,“好久不见…你来看比赛?”

        “唔…嗯,大学同学硬拉着我来…”早熟过头的后辈表情有些不怎么情愿,“前辈是一个人…?”

        “陪学生们来参加比赛。”他指了指看台下颜色热闹的小乌鸦们,“你的同学呢?”

        “不用管他。”七海冷漠道。

        一个前咒术师,一个‘前’辅助监督,气氛融洽地寒暄着。等到比赛开始时,横鸟便自然而然地,带着七海坐在乌野应援方的位置。

        他向场内的少年们挥挥手,比了个加油的口型。

        “灰原呢?”横鸟想起另一位后辈。

        险之又险地与死亡擦肩而过后,灰原雄也不再强求自己留在咒术师行列…倒不如说,急流勇退对大多数毫无咒术才能的人而言,才是无比正常的选择。

        “那个家伙,说是想当老师…所以考回老家那边的大学了。”

        “老师啊…五条悟也一直和上层扯皮说要当咒高老师,说是想要找志同道合的同伴…之类。”

        这个消息哪怕是事后提起,也是令人难以消化的重磅炸弹…两人皆因消化不良而保持了短暂的沉默。

        场下的空中霸主争夺战,随着哨声才刚刚开始。

        乌野率先以升级强化后的怪人快攻拿下一分,出人意料的快攻刹时炒热了赛场气氛。

        “——160cm鲜明地从2m高墙上方穿过!”

        热烈的比赛未曾打破横鸟与七海间的缄默。良久,七海才将视线从比赛里转回,又像是刚刚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冒昧提问…前辈,是打算回去继续当辅助监督么?”

        “是这样。”

        “可以问一下原由吗?”

        七海推了推眼镜,神色有些不自然。横鸟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他一眼,但他只是避开了视线,自顾自地继续:“咒术师都是狗屎…既然能够选择更加平稳的道路,为什么还要去选择‘最烂’的那条道路呢?”

        “狗屎一样的世界啊…”横鸟轻声感慨。

        嘈杂热切的应援声,乌野太古的乐声,比赛的解说声…一切与人有关的热闹,萦绕在这东京体育馆中。每个人都被比赛吸引,随着每一场比赛的胜负而喜忧不定。

        在属于普通人欢腾热闹的特典浪潮中,旁观这一切的两人如隔海远望的孤岛、格格不入的异类。

        “个体始终都会死去,不论善恶,咒术师或非术师,还是有意义或无意义的死亡…本质上,这些都毫无区别。因为人的恶性将亘古永存,多少‘英雄’牺牲都无法改变这点。”

        他抬抬下巴,看着场下的少年,看着那金发教练,露出一点微不可见笑意:“但是,看看他们吧,七海。”

        热切而璀璨的少年,如太阳般散发着鲜活的气息。坚定的信念将他们串联成群体,奔跑、跳跃,是对手与队友间的激战,也是伸展着人造翅膀,追寻飞翔的瞬间。

        「不论是输,还是赢,不会有人起死回生,不会有人死掉,更不会导致世界毁灭,也不会有邪恶势力发展壮大。」

        对他们而言,排球只是一直向上运动。

        “看着他们时,我会想在这个世界上,咒术师与非术师究竟谁才是该死的异类。”

        横鸟自嘲地说,“但我后来明白了…未来属于他们,他们意味着更纯粹而美好的可能性。这是与‘恶性’战斗的咒术师,再也无法拥有、也无法看见的东西。

        “为了这样的可能性能继续延续…我身处怎样的地狱,真的重要吗?”

        他笑了。

        如黑鸦般的男人,露出了满是倦柔的笑意,微眯的双眼满是眷恋:对纯粹而热烈的精神,对更好的可能性…即便他无缘拥有这些美好之物,但仅仅窥见一眼,就足以让他满足。

        “……”

        七海无声地推了推眼镜,对着前辈带有笑意的眼神偏移了视线。有一瞬间,他想到了前辈在救下灰原后坦然而释怀的笑容…

        思绪回笼,他不再言语,只是将目光再一次投向场下正在比赛的少年们。

        咒术师与非术师的生存规则,有着翻天覆地的不同。

        普通人所谓的体育精神、挑战人类极限之类的目标,即便是对七海这类平民出生的咒术师而言,也与婴儿的豪言无异。

        普通人‘无异常’的生活,充满无知的爱,无知的快乐,无知的嫉妒与无知的怨恨。他们无知地活着,自由地宣泄着过多的咒力,就连死亡也轻松得毫无痛苦。

        世界运行的规则向来不公。

        谁又能坦然地接纳这份不公,却没成为疯子的一员呢?

        “横鸟前辈。”七海看着比赛,淡淡地开口:“…某种意义上,您也是十分可怕的人。”

        4矛与盾

        呼吸急促而燥热,肌肉也酸胀疲软,每一次起跳似乎都被疼痛的荆棘纠缠,沉重而迟缓。

        然而疲惫的身躯无法拖垮他不竭的精神与意志,前所未有的高昂状态让对手的进攻与防守的路线都变得无比清晰。

        兴奋,愉快,激烈而澎湃,所有的杂念都被不尽的火焰吞没,只剩纯粹的信念在日向的血管中奔腾。

        23:23第三轮

        乌野:鸥台

        日向盯着球,就像猎人紧盯猎物。

        攻手拦网的间隙在眼前无比清晰,有意识地弥补漏洞,下一秒,本能驱使的双臂再一次承载起垫球的重量。

        汗液几乎流进眼睛,但他无暇顾及。

        防守的下一步便是进攻,再快一步!再迈一步!

        影山一定会接到,那么来吧,给我、把球给我!

        燃烧的太阳高高跃起,负节奏的后排进攻如尖锐的长矛,直指敌人。

        但是,日向并非独自翱翔。

        没人愿意失败,即便他们早已习惯失败。

        不服输的劲头并不仅仅出于胜利充满渴望,更是因为他们不愿输给‘努力进攻’的同伴。

        ——乌野的乌鸦,是群居的杂食动物。

        集群的黑鸟,如同时燃烧的星辰般,携着同样进攻的野望,一同在赛场上起跳。

        每个人,所有人,没人想着落后一步。在这一刻,集体进攻的强烈欲望如孤注一掷的长矛,毫无犹豫地对准了鸥台的集体性拦网。

        不论是队友还是对手。

        他们都是,集体。

        一场场比赛、一个又一个强敌,从失败到胜利,从无法击破的壁垒,到无法落地的排球。

        在这9x18的小小场地上,数不清的豪强精彩地厮杀着。

        唯有强者才能享受畅快淋漓的比赛。这样的念头在日向脑中不断徘徊,也唯有强者,才能与更多强者继续比赛。

        日向…不,乌野的乌鸦,想要全部打到他们。

        隐藏于人群中的攻手,不带星点犹豫地猛烈挥臂,他们都坚信刺出致命一击的会是自己。

        来吧,给我!

        每个人的意志都无声地强烈呐喊,每个人都燃烧着进攻取胜的信念,每个人都是一个进攻的可能性。

        静谧的王者,又会用怎样精准的托球去回应他们?

        鸥台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落到二传手中的排球,时间几乎凝滞。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它会被托向哪一个攻手。

        ——是后排起跳的怪物速攻?还是乌野王牌的超距离强扣?不不,就算是小光头的超级内角线扣杀也有可能,但一向稳健的主将也…

        诶?

        漫长的屏息思索,却不过是电光火石间一闪而逝的瞬间。就在所有人仍盯着攻手,就这么短暂的犹豫…球就已在身后落地。

        清脆的落地声,让这凝滞迟缓的一秒继续流动。

        “乌野—!!再一次连续得分!!”

        “集体性进攻又一次迷惑了鸥台的拦网!影山选手的二次进攻乘机取下一分!!真不愧是全员进攻的乌野,就连二传手的攻击性也不甘示弱!!”

        “呀~乌野vs鸥台,不愧是最强的矛与盾之争——!!”

        24:23乌野率先抵达赛点。

        “可恶啊!影山你这臭小子!!干得真漂亮!”田中狂笑着乱薅影山的头发。就算不是亲手扣下的排球,但乌野得到的任何一分都让他与有荣焉。

        “呀…就算是队友也被利用得彻底啊。”

        “…可恶,月岛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不想夸就闭嘴!”

        在短暂的欢呼中,日向翔阳,站在网前。

        网的另一边,是毫无退意的对手。他们未曾遮掩的战意没有被这临近赛点的一球击碎,他们的双眼依然在熊熊燃烧,就像他们依然有获胜的可能。

        是…是的,比赛还没结束。

        他们想的依然是下一球,下一分。

        没有人会拘泥于已失去的一分,害怕可能会有的失败,即便是最后一球落地,也依然会有下一场比赛与下一场胜利。

        唯有强者才能享受畅快淋漓的比赛,也唯有强者,才能与更多强者继续比赛。

        每个人,都不会止步不前。

        “影山…”日向喘着气,喃喃地扬起笑容:“能来到全国,真的太好了。”

        “笨蛋吗你?”影山没懂他在感慨什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在全国之后,还有世界啊。”

        这是地狱般的第三天,也是属于排球妖怪们的饕餮盛宴。好胜的乌鸦尚未满足,比赛依然在继续,胜负也才刚刚开始。

        网的那边,是未来。

        5赛后

        比赛结束。

        乌野第三局以32:30的比分取得胜利,成为进入春高四强的最大黑马。

        前排观战结束的黑发青年正准备离场,转身才看到坐在后排的七海,惊喜地向他招了招手:“啊!nanami,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又爽约了!”

        连带着他身边的嶋田一行人也看了过来。

        “咦,横鸟!”嶋田惊呼,“你怎么坐在后面?”

        横鸟抬抬手,与七海介绍:“…那是我以前的…嗯,嶋田诚和泷之下祐辅。”

        七海也推了推眼镜:“……这是我现在的室友,宇内天满。”

        “诶,你们两个认识啊。”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凑到两人身边,像是活泼可爱的犬系围堵了猫系,散发着快活的气息。

        “是过去的后辈。”

        “是学校的前辈。”

        “…就连说话的方式也好像。”

        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么我先和乌养去汇合了。”横鸟忽视了嘀嘀咕咕的几个,拍了拍后辈的肩:“再见了,七海…期待你找到自己答案的那天。”

        金发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前辈远去。

        “…再见,前辈。”

        6过去,现在,与未来

        过去和未来,都只是时间上没有实体的概念。它在人类之前、之后,任凭他们毫无所觉地穿梭其中。唯有记忆,能让人类在时间长河中,在无形体的过去与未来中,定义自我的意义与价值所在。

        对横鸟而言,他既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他只能一步步地走在「现在」的道路上,一步步地走向拥有未来的人。

        在人群尽头,乌养与乌野排球部的少年们,正笑着向他招手。

        那是…他所能看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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