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泽州打铁花历经的时间几乎和它采矿炼铁的历史同步。这是一项历史悠久的民间表演艺术，打铁花需要先架起化铁水的熔炉，倒进煤炭将火烧得旺盛，再用大量的人力煽火，等待着通红的炉火烧起来。
三叔公陈瑜慎是泽州城内炼铁好手，只要经他手的铁器，无不精巧锋利。陈家作为开矿炼铁的专业门第，除了要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当然也需要有炼铁技艺精湛的人，陈瑜慎就是这一代陈家炼铁的脊梁。外人形容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铁器顾。
人人都担忧他炼铁造器走火入魔，只是他自己心里感慨：知音难觅啊。
今日的打铁花表演自然也需要陈瑜慎掌眼，所以陈大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再三央求三叔公，从撒娇卖萌到撒泼打滚能使的招数全用了个遍，终于得到了同意并且附送一个好位置。
这个好位置是一处高台，周围设有专门的座位，顶上拉蓬，日晒雨淋都可避免。
陈卉谣身处高处，打铁花的准备工作看得一清二楚。打铁花一般使用白铁，在这之前，还需要先在宽阔的地方搭起一丈高的四角大棚，成为“花棚”，花棚顶端铺一层新鲜的柳树枝，主要是新鲜柳树枝不易燃烧，避免着火。此外，树枝上绑满各种烟花，鞭炮等，这些烟花爆竹成为“设彩”。等到了铁花打起时噼里啪啦，热闹非凡。
打铁花时，花棚旁边立一座融化铁汁用的熔炉，用大风吹起来，把事先准备好的生铁化成铁汁待用。打铁花用的铁水温度奇高，卉谣站在高台上只感觉一股热风扑面而来，似乎可以融化世间万物般。接下来等到铁水可以蹦出金花就差不多了。
人群底下突然沸腾起来，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瞬间有话飘进陈卉谣耳朵。
路人甲：“那是陈家二公子吗，不是说送到枪阁习武去了，这是回来了？好一个丰神俊逸的公子。”
路人乙：“听说陈家大公子已经考取功名进京了，以后定当许配高官贵戚之女，我们是别想了，这么看，陈二公子也不错，也是乘龙快婿的好人选。”
这时有个女声传来，“他旁边的那位公子好美，真想一亲芳泽。”
陈卉谣听着之前那些评价还在感叹果然是自家哥哥大了，有人惦记了，看来今日过后二嫂就快有着落了。
越往后听越不对味儿了，一亲芳泽？泽州民风何时如此剽悍了？大庭广众之下竟有女子不顾形象这么评论男人，难道真是自己山中待久了，世道变了？
陈卉谣顺着那声音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大红，很骚气的大红，衣服上绣的是金色水花纹，走起路来像极了荡开的池水。大红色的衣袍衬得那人肤白貌美，妖气横生。
陈大小姐第一感觉这妖精是谁？怎么穿的跟个新郎官一样，若不是身高出类拔萃，比旁边的陈行毅还高出一寸头，真的以为是哪个花魁。怪不得陈行毅打扮得像个花孔雀，真是世风日下，男子比美。
“那不是卉卉吗？竟比我们还先到一步。”陈行毅看着高台，陈卉谣正看着这边，看得出她今天精心打扮了，那美貌，站在台底都清晰可见。
“那是我小妹，以前叫你兔子精那个，前几年都在小五台山，最近才回来，走，见见故人。”
陈行毅嬉皮笑脸的朝高台走来，这下陈卉谣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脑子里不受控制的蹦出了一个词：一亲芳泽。
真不怪那女子，这姿容怎么形容呢？只能说话本投进了现实，她见过的郁子都，样貌武功都是上乘，可这人真能用“美”字概括全身，陈卉谣站在旁边都自愧不如。
男子长成这样的话难免会让人觉得过于阴柔，可他举手投足，行为气度又能让你感觉到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
陈卉谣对邵阡的印象不是如郁子都那样的温润公子，而是勾人妖精。
他一开口便是陈家妹妹好，早知妹妹芳名远扬，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见后更是让人思之若狂。
陈卉谣一下就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调戏她，还当着她哥的面，偏偏她哥在旁边笑得像个棒槌，随即反唇相讥：“我就说陈二公子今日孔雀开屏，不过一见来人就知道他今日不能艳压群芳了，古有君王不早朝，今有公子引儿郎。”
陈二公子眼见殃及了池鱼，连忙劝阻，“卉卉，这是邵公子，以前你还在草丛里见过他，忘啦。”
“邵公子。”想起来了，他叫邵阡，眼前浮现了一只在草丛里奄奄一息的兔子精。
“是你，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还是朋友？”
“这话说来话长，你听我细细道来。”接着陈行毅进入了絮絮叨叨话唠模式，从联系上邵阡再到今日相约的经过，滔滔不绝，中途都没换气，一口气说完。
邵阡看着眼前的女子，和以前是大不相同了，伶牙俐齿，貌美如花，一点都和之前那只圆滚滚的小包子联系不起来。手里这只胖兔子似乎有些送不出手啊。
眼前这位美人眉是眉，眼是眼，不似春风，更似凛霜。那股子可爱劲儿退散，平添了许多倒刺。
不过，还是可爱的。
夜幕降临，打铁开始，一个又一个壮汉手操铁水上场，奋力一击，打过头顶，铁水瞬间蹦开花来，宛如一把大伞将底下人笼罩。
山歌想起，全场沸腾，舞蹈如期而至，大汉们手舞足蹈，载歌载舞，全场沸腾。这是劳动人民的狂欢，融合着汗水与辛勤。随着一波又一波铁水散落在天空，再跌回表演道具，那座座相连的假山上，壮丽无比。
落到假山上的铁水火花激起层层涟漪，邵阡偏头看向陈卉谣，只见她入了迷，眼睛里明明灭灭，似有万千星光。
邵阡回过头，又一波铁水打到假山上。
那一刻，山河滚烫。
“陈卉谣，好久不见，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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