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回神殿的路途异常的寂静。
大部分祭司都对这个逃跑的准神使没什么好感，就算同在一个悬浮车里，也只是沉默地鼻观口、口观心。
只有阎寻文对她很感兴趣，亲亲热热地挤在她身边，好奇地问她是怎么从他们的搜查下逃走的。
袁玲对达里斯不假辞色，对其他祭司倒是看起来没什么意见，虽然语气仍然冷硬，却也是有问必答。
只是在涉及她工服上密达福涅拍卖行的徽标时，袁玲只是说被执法局推荐去了拍卖行兼职，完全隐去了若克的存在。
达里斯由于身为大祭司，并未与他们围坐在车厢内，而是坐在更舒适的副驾，背对着神使和祭司们。
听到她的描述，他的心也微微一动：神使是在有意识地保护他若克这个身份吗？
随后他又听见被阎寻文的亲热劲软化了的神使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需要用光脑给上司说明一下情况，可以吗？”得到允许后，神使似乎起身走到了悬浮车的角落，拨打了通讯。
达里斯低垂着眼，将意识探入储物戒指中去取属于若克的光脑，想着将通讯挂断后再与神使短信交流。
但出乎意料的是，光脑上并未显示有来电……
那么，她通讯那头的是谁？
答案在现在来看当然很明显了，但达里斯当时并不知道。
他只能在进神殿前以“减少与神沟通的干扰”为由，将神使腕上的光脑没收——但从今天下午神使装模作样地给若克请假来看，她当时乖顺地交上来的光脑显然也是假的，是她提前换在腕上的。
至于在此之后，神使配合地卸下妆容、染黑头发，顺从地换上白袍和装饰，认真地学习祭典的仪式，这些他以为的妥协与改变，事后想来，都是她掩盖其真实谋划的烟雾弹。
达里斯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与“森林”联系的，又是如何为“森林”的闯入创造条件的。
但他也清楚，数十年没有人敢于进犯的神殿有多傲慢，防卫又有多松散，而一路上都在认真观摩祭司们举止行为的神使，又有多容易通过伪装达成自己的目的。
到底还是他不够长记性，居然认为现在的袁玲是以前的神使，竟然还相信她所说所做的一切。
哪怕她在达里斯面前卸下了脸上的一切的伪装，重置后的袁玲，都不会在心里卸下她的伪装。
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骗子。
“若克先生，到了。”老德克稳稳地停在了密达福涅集团位处白杨城中心城区的中心大厦的地下车库中，殷勤地为若克打开门。
若克微微颔首，神色如常，似乎刚刚的回忆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他起身下车，还没往专用传送电梯走几步，就听见老德克有些惶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若克先生，您的礼帽……是暂时不需要了吗？”
若克脚步一顿，背对着老德克无声地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加深了些，有些苦涩。他重新往前迈开步子：“不需要了。”
……
夜空辽阔，庞大而明亮的“财富之驱”映在中心大厦顶楼的玻璃幕墙上。若克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捏了捏眉心，转过椅子，沉默地看着窗外这一大片被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夜色。
他挥手让秘书退下，后仰在办公椅上，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光脑，尝试着给袁杰打了个通讯。
“嘟嘟——嘟嘟——喂？若克！”预想中的忙音并未响起，袁杰带着醉意的声音响亮地从耳麦里传来。
若克坐直了身子，声音里带着些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紧张：“袁杰先生，鄙人想代拍卖行来与您沟通一下即将举行的……”
“得了吧大老板，您就是来问我你家小员工是不是在我这儿的吧？”袁杰满不在乎地打断了他的话，背景音里吵吵嚷嚷，还有个温润的女声靠近他问：“嗯？你在和谁打电话？”
若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开口，袁杰就发了视频请求过来。
若克手忙脚乱地点了接受，就看见弹出的光屏上袁玲两颊绯红，捧着酒杯一口口喝着，乖得不像话。
她闻声抬眼向若克看来，眼睛瞪大不说，吓得杯子都掉了，琥珀色的酒液泼得到处都是：“老老老，老板？”
还不待若克做出什么反应，袁杰就把镜头转向了自己：“你看看，她是不是好得很？我跟你说——”
“袁杰你脑子有病吧！？快关——”
“嘟嘟，嘟嘟，嘟嘟……”
若克长久地僵在原地，连光脑都没有关。待到光脑自动息屏，他才如梦初醒似地转过椅子来，将光脑插到电脑上开始追踪袁杰的通讯地址。
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但在搜查的过程中，另一个细节慢慢浮现在心头：袁玲喝的那个琥珀色的酒……应该是芦湖城的特产，马粪果……不是，啤梨酒。
若克还记得重置前，为庆祝和袁玲相认，袁杰就不知道从哪带了一大罐啤梨酒，并且逗袁玲说是马粪果酒，还故意在马粪和果酒间断了句。
袁玲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表情奇怪得让若克回想起来就想笑，转头就把剩余的酒液倒进了若克的杯子。
当时袁玲已经和若克刚确定关系，还没告诉袁杰，但这个举动成功引发了准大舅哥的怀疑。袁杰瞪着眼多问了几句，袁玲就积极地不打自招了。
若克回想起袁杰脸红脖子粗地一拍桌子，嚷嚷着他不同意，一定要若克通过他的考验，才同意他俩在一起。
虽然袁玲微笑着表示袁杰同不同意关她屁事，但若克依旧想给大舅哥递个台阶。
而袁杰的考验说起来也有些幼稚和奇怪：在芦湖镇的荻花赛马联谊赛上赢过他的朋友。
若克承认，从零学习骑马是有些困难，但他当然赢过了芦湖镇那个红色卷发的骑师，不过也多亏了那个叫桃姐的马场主帮忙……
若克想到这里，微微一顿：桃姐的声音，和今天电话里的那个女声，是不是有点太像了？
他按铃让秘书进来：“安德烈，你觉得芦湖镇怎么样？”
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的小伙子微微低下了头，露出了他用发胶固定得板正的大背头，调出光脑上的资料迅速汇报：“我认为芦湖镇很有发展前景，值得我们进行开拓。虽然地处偏远，规模不大，临近‘无尽之森’，但资源丰厚、风景优美、又有历史文化积淀，是闻名的度假圣地，有许多财团名流和贵族家眷时常拜访。我认为我们公司的部分既有业务可以拓展到芦湖镇，打造联通东西的商业触手。而且也可以结合当地特色，开创和收购新的业务，如啤梨酒酿造业、赛马业等。”
若克尽量耐心地听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你的工作依旧是这么出色。你说的理由非常打动我，我决定明天就动身前往芦湖镇考察，重点看看赛马业的市场是否饱和。”
突然接到工作通知的安德烈抬起头来，深棕的面容上灰色的双眼里没有意外和犹豫，而是微微发亮：“您要考察几天？需要哪几位经理陪同？”
若克无奈地摆摆手，很好脾气地笑了：“你知道的，我不习惯铺张。你和老德克跟着我就够了。”
安德烈的眼睛弯了弯，先前严肃的面容上有一丝热情的笑意偷跑了出来。他轻快地理了理自己银灰色西装的袖口，高兴地鞠了一躬，很快地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去安排行程了。
而芦湖镇基地的众人尚不知道某位大老板即将来考察，此时的大厅内一阵兵荒马乱。
“招潮蟹”袁杰被“桃花鱼”桃姐粗暴地关掉了光脑，又被“北风狼”沃尔夫扑上来打了一顿。
“细叶榕”榕榕板着小脸把面前的碗筷往前一推，掏出电脑就开始检查基地的加密系统。
被吓得丢掉杯子的“枯叶蝶”袁玲晕晕乎乎地和“竹叶青”蛇蛋一起收拾着被酒泼脏的地面，而“象龟”小库则站在了想要逃跑的袁杰背后，像一堵墙般挡住了他的所有退路。
袁杰挨打时的惨叫短暂地吸引了一下袁玲的注意，她迷迷糊糊地往袁杰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来继续擦地。
每擦一会，她就停下来，很严肃地抓住蛇蛋的双肩，看着他黑亮的眼睛：“蛇蛋，我刚刚真的看到了若克先生吗？就是我的老板，我真的看到了吗？”
蛇蛋安静地点头，她又问：“那真的真的是我的老板吗？不是别的人？”
如此反复多次，蛇蛋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急得张嘴嗷嗷地叫了起来，手语也打得飞快，看得袁玲眼花缭乱。
袁玲困惑地盯了好久他上下翻飞的手，突然抓住了蛇蛋的手腕，皱着眉抗议：“别舞了，我头晕。”
蛇蛋猛地站起身来，把手从袁玲的手里抽了出来，又是猛的一阵输出。袁玲托着昏昏沉沉的头，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就着蹲的姿势往刚刚擦干净的地上一坐：“我不要看了！看不懂，改天你再教教我手语吧。”
“长臂猿”猴哥端着他刚烤完的一盘小饼干从厨房里走出了，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什么情况？”
袁杰连声哀叫：“猴哥！猴哥救我！”
猴哥莫名其妙地把烤盘放下，看着沃尔夫上蹿下跳地殴打袁杰，还没脱下手套就靠过去准备劝架，却被桃姐瞪得站住了。
他讪讪一笑，清秀柔和的面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桃姐，杰哥他平常都叫我猴仔的……他又犯什么事了？”
桃姐抱着臂，不太高兴：“跟三头犬通了个电话，不仅暴露了小蝶在我们这，还把小蝶的真容给他看了。如果三头犬去看过祭神仪式……”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猴哥已经双手握拳，以烘焙手套作拳套，一拳砸向了袁杰的脸。
“唔！我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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