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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等周芜从厅堂出来时,赵怀游他们已将行李卸下。

        被褥凉席、锅碗瓢盆,林林总总许多物什摆满了长廊。她还看见自家堂屋的那两条破旧板凳倚在墙边,上面搁着一床老棉被,一个被角开了线,在寒风里飘得欢畅。

        这下子,空荡冷清的院子多了许多烟火气。

        林氏从厨房出来,弯腰搬起堆在墙角的两口铁锅,周芜抬脚上前,赵怀却比她更快,他腿长步子大,三两步就到了林氏跟前。

        几十斤的铁锅,他扛起来毫不费力气。林氏这辈子还能再享到儿子的福,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周芜见此便没再过去,将廊下的行李搬去后罩房。

        安宝屁颠屁颠跟着她,嚷着要跟她一起干活。周芜挑了个不算沉的包袱,他和竹子两个合力搬。两人对好了步伐,然后安宝喊口号,就这么“一、二、一、二”往后罩房走。

        后罩房八/九间屋舍没人住,积了许多灰尘。倒是正中的一间房不仅一尘不染,床上也铺好了被褥,柜子里有冬衣鞋袜,女子的、小孩的,从里到外一应俱全。妆台上还有些胭脂水粉,俱是未曾用过。

        周芜关上门,重新寻了间屋子放行李。

        来京时,林氏几乎将家里搬空了,虽说家底不丰,但零零碎碎的东西加在一起也不少,便是咸菜坛子就有三个。

        赵怀游正收拾西厢,见她搬起又沉又重的咸菜坛子,跑过去道:“我来。”

        这再好不过了,咸菜坛子是林氏的宝贝,她还真怕不小心打翻了去。小心地松开手让他来,她去抱绣筐。那半筐香囊早在半路上就卖掉了,里面放的是牌位和骨灰盒,倒不算沉。

        先摆放在门口,须得将里面清扫干净了才能搬进去。一回头瞧见赵怀游杵在那儿,抿着唇,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怎的了?”来回搬了几趟,大冷天里热出了些汗,她抬手去擦。

        赵怀游忙按住她,“别动。”

        她指尖上有黑灰,不晓得蹭到哪里的,周芜笑了一下,抓一把雪搓干净。

        热气熏得她面粉腮红,轻轻一笑眉目间如春风般松快。

        赵怀游话到嘴边又深深藏起,随口道:“没什么,就是方才东厢房被舅母抢去了,心里不大高兴。”

        东厢房挨着厨房,而西厢房挨着净房,虽说用的恭桶,不是村里那种茅坑,但他既不喜欢,便不住那儿。

        周芜道:“走,去换过来。”

        “不用,阿芜——”赵怀游拉住她,住在哪儿他不挑,就是随意扯了个借口罢了。余光里瞥见垂花门那一道挺拔的身影,赵怀游顿了一顿,不自然地收回了手。

        赵怀大步迈过来,踩得地上的积雪“咯吱”响,看着赵怀游的眼神很是锋利,斥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没大没小。”

        两人差了八岁,他又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刺头,赵怀游小时候怕他怕得厉害。现在长大了,也经历了许多事,反而不惧他。

        赵怀游犟道:“阿芜又不介意。”

        因着周芜是外来的,村子里的孩子不管大小都直呼她的名字。即便后来与赵怀成亲,赵怀游还如从前那样唤她。大家也都听习惯了,要是哪日他突然唤她嫂嫂,才叫人奇怪呢。

        怕他俩针尖对麦芒打起来,赵怀游那两下子定是要吃亏的,周芜便同他说:“你带安宝和竹子去洗洗。”

        赵怀游自是听她的话,一手抱着不情愿的安宝,一手拎着瘦弱的竹子出了垂花门。

        赵怀有些委屈,他都解释清楚了。她待他却不及待阿游那小子热络,还护着那个憨憨。

        周芜不想跟他相顾无言耗在这冰天雪地里。搬过来的行李随意堆着,得趁天未黑尽快整理好,免得后面想要个什么找不到。

        赵怀垂下眼跟在她后面进屋,没有言语,低头干活。

        她扫地,他便掸尘,她要整理衣物,他便去取了空箱子来放在她眼前,她要将瓦罐坛子挨着墙角,他便清理了空地来,整整一条边,她想怎么挨着都成。

        周芜停下来,他也停下来。站在一堆破旧杂物里,即便收敛了杀气,他挺拔的站姿里依旧有一两分杀伐决断之气挥之不去。与那一堆旧物格格不入,仿佛抬一抬手就能毁了一切。

        周芜放下咸菜坛子,转身出去,你爱干活便自己干吧。

        不想,才走到门口听到一声清脆的瓦罐碎裂声,回头便见林氏宝贝的咸菜坛子摔得粉碎……

        “你弄的?”

        她终于主动跟他说话,赵怀压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沉声道:“是你没放稳。”

        地上铺的石砖,光滑平整,可不是落霞村那种坑坑哇哇的泥地,怎会放不稳呢?可赵怀就站在那儿,没动过,就算腿长,也踹不到三五米之外的咸菜坛子。

        赵怀反过来安慰道:“不怕,娘要是问起,只说是我摔的。”

        她刚到赵家那会儿,干活儿不利索,家里的物什又大多老旧,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坏点什么。那时林氏与她还不似现在这般亲密,脾气也泼,赵怀便会替她揽下,因此时常被林氏追着打。

        周芜没好气道:“用不着。”

        说话间,林氏听见声响就风风火火跑来了,闻着咸菜味儿便知不好,“咋倒了哩?”

        周芜说:“是我不小心,没放稳。”

        林氏却抬头斜一眼儿子,“咋当了大将军了,还这般毛手毛脚哩。”

        赵怀错愕,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林氏认定是他,一边数落,一边心疼地捡起地上的咸菜,想着晚上炒了。

        周芜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新闻,道:“咸菜还没腌透,吃了伤身,便不要了吧。”

        林氏连连摇头说不能,腌咸菜可废了不少盐哩。

        “塞这两个坛子里接着腌罢。”林氏说着就开了另外两个坛子。

        周芜想想,也成,地上她扫过,还算干净,就算沾到些灰也没什么,反正吃之前还要再洗洗的。于是,她蹲下来,两人一起塞。

        赵怀心中复杂难受,从前,掉在地上的吃食,她从不吃,哪怕是块肉。这会儿她却庆幸有一个坛子没腌满,还能塞下去大半。

        两人忙了会儿,可算都塞下了,林氏直起身,想要再数落他两句,却见他满脸心疼地望着阿芜。

        她抿了抿唇道:“晓得心疼了就好,日后不可欺负阿芜。”

        赵怀郑重点头,见阿芜拿起扫帚和抹布清理地上的水渍。他立时道:“我来。”

        周芜才不与他客气,站去了一旁,板着脸像个苛刻的监工。

        天空暗沉,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旧物还是太少,等赵怀收拾好,只觉时间过得太快。

        一声尖利的嗓音,打破了静谧,王氏人还未到跟前,声音已经穿过垂花门,“哎呦喂,快去东院,那个何氏摆了好大一桌席面请我们去吃哩。”

        何氏住的东院是她自个儿单独买下的,虽与这边三进的小院连着,但那头有山有水富丽堂皇,王氏跑去瞧了一瞧,咋舌不已。

        赵怀皱了眉,道:“不去。”

        “咋不去哩,人家好酒好菜的备下了,白吃都不吃,那是傻子哩是不,阿芜。”

        “我看谁敢去。”赵怀沉下脸。

        他洪钟一般的声音中透着凛凛煞气,令王氏背脊生寒。

        “不去便不去罢,凶什么凶。”她嘀咕着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她一般。

        周芜说:“何氏摆宴席无非是想试探你,是否将契约一事告知了我。若是不去,她不得连夜去找破船。”

        她总是称呼燕王为破船,赵怀问:“你与他,是否有过节?”

        周芜怔了一怔,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当年林氏救了她和周氏,林氏误以为两人是母女,她们便将这个误会延续了下去。为避免禁卫军来搜查,周氏给她取名为芜,希望她想野草一样顽强生存下去。

        周芜这个名字用了十五年,凤箫这名回忆起竟很是陌生。

        她久不言语,赵怀以为她不愿意说。便道:“走吧,先去东院稳住何氏。”

        …

        东院,何氏回了院子,总觉得那个童养媳看孩子眼神不太对。

        奶娘说:“小姐,奴婢瞧着赵将军对周氏很是紧张。”

        何氏不瞎,全看在眼里。

        “小姐,给不给爵位是王爷一句话的事,他若不识好歹便让王爷给他点教训。”

        “给点教训不难,想再寻个有本事又根基浅的冤大头却不容易。怪我,戴那个香囊作甚!”她懊悔地拍桌子,声响吓到了孩子,赶忙抱起来哄。

        过了会儿,她道:“秦王府那边如何?”

        奶娘:“没有,之前去打探不小心惊动了秦王,惹得老爷被骂,后面不敢再去了。”

        何氏听了很是烦躁。

        奶娘小心地问:“要是赵将军对她和盘托出呢?”

        这也是何氏最为担心的,赵怀乖乖地按照契约行事最好,他若反悔可别怪她心狠。她的孩子落得个侯爵已经十分委屈了,万不可能便宜了童养媳母子。

        玉雪可爱的小娃娃还在哭,何氏抱着他轻轻哄。

        外头的丫鬟禀报:“夫人,将军他们来了。”

        奶娘抬手整理好何氏的仪容,一出门又是明艳照人的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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