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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第二日,张喜儿再来,周芜便主动勾起话茬。

        一听小寡妇问起县令府,张喜儿腰板挺得很直。她最是乐意道县令府的气派,道县令大人是何等威严,县令夫人又是何等尊贵。而她在县令府当差又是如何的了不起。

        一边享受小寡妇艳羡的目光,一边在心里嘲讽她不曾见过世面。

        周芜笑着将她捧得高高的,故意将莲藕的藕心糊弄过去。她猜测,张喜儿定是见过周氏绣中的莲花绣品。

        果然,张喜儿就知小寡妇会耍小聪明,她冷哼了一声:“嫂子要是舍不得自家的绝学,何苦诓骗我哩。”

        “喜儿妹妹说哪里话?我怎听不明白。”

        “这个藕心的绣法分明不对。”

        “妹妹怎知不对,就是这般绣的。”

        “休想骗我,我在县令夫人那儿可是瞧见过的。藕心的绣法与花瓣很是不同,真没想到你瞧着老实,内里如此奸诈。枉我信你是真心教我。”

        还真是县令府。

        周芜弯起嘴角,瞎掰说:“妹妹不晓得这藕心有两种绣法,你说的定是另一种打籽绣。”说着她手里的绣花针从下穿出来,在上面打一个结。

        张喜儿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

        不过,下面周芜再问起别的事,她便不如先前那样滔滔不绝了。

        尤其周芜说起她的婚事,张喜儿的脸拉得老长。她那个定了亲的短命未婚夫被洪水冲走了,来说亲的要么是鳏夫,要么家里穷得叮当响,她可瞧不上。

        “喜儿妹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县令大人那样的。

        张喜儿脑海里跃出县令大人俊朗的模样,尊贵不凡的气度,衬得别的男子都成了地上的泥点子。最要紧的是他还不到三十岁就管着一座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张喜儿就该嫁给这样的人。

        可惜那县令夫人却是个母夜叉,防着府里所有母的,就是只母苍蝇也飞不到县令大人身边去。进府好几个月了,她连县令大人的面都不曾见到。

        周芜见张喜儿久不言语,先是满脸憧憬,再而眼中布满嫉妒,手绷都快叫她捏碎了。便添了把火,“我觉着喜儿妹妹配的上这世上最好的。”

        “当真?县令大人那样俊伟的男子我也能配的上?”张喜儿脱口而出。

        周芜笑着道:“配得。只不过听闻县令夫人凶悍善妒,喜儿妹妹怕是斗不过她,咱们平头老百姓还是不要惹她为妙。”

        张喜儿这辈子最不甘当个平头老百姓,一辈子窝囊被人踩在脚底下。凭什么她要食不果腹,而那些人可以高高在上吃香的喝辣的。她冷哼道:“她再厉害也就是个黄脸婆,我比她年轻,比她貌美,只凭这两点便胜了。”

        张喜儿顶多算是个清秀,不知她对自己有何误会。不过,周芜怎会打击她的斗志呢,笑着点头:“喜儿妹妹说的是,你的福气厚着哩。妹妹,你这里下错针了。”

        张喜儿沉下脸,扔了手绷。她要是当了县令夫人,这便是下人干的事。

        “喜儿妹妹,你不学了么,一个能挣两三文哩。”

        张喜儿嗤笑,两三文能顶什么用,做上两百个,也才抵的上她一个月的月钱。

        县令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厮加起来三四十个,大丫鬟大管事的月钱更高,更别提县令大人每个月的应酬,一顿酒席就要吃掉几十两银子,还有过时过节人情往来,全不是小数目,而这些全掌握在县令夫人一人手中。

        她真是犯了蠢,放着县令府的荣华富贵不去搏,跑来跟这个蠢货学什么劳什子针线。等她当了县令夫人,直接将人弄进府里去,没日没夜替她做绣活挣钱岂不两全其美。到时天底下独一家的绣法,她要卖多少钱便卖多少钱。

        “不学了,县令府还有差事要做呢。”张喜儿扯了一下嘴角,起身走出穷破的赵家。

        “那妹妹慢走,改日再来耍啊。”

        周芜望着她急切的身影,转身收起绣筐针线,去了田里。

        又忙了两日,地里的豆子才收完,只不过还歇不得。豆秆铺在门口晒,晒干的豆荚在梿枷一起一落中拍得脆响,等豆子落下来,周芜将豆萁抱去柴房留着烧火用,安宝跟在她后面用小笤帚将豆子扫聚在一起。

        再借着秋风扬去豆子里的尘土和碎叶,一颗颗灿黄的豆子落到下方的圆笸箩里。

        豆子收完,该收地里的花生了。而赵怀游还没有回来,叫人很是担心。姚氏等不得便去了娘家,叫她娘家兄弟到县里去打听打听。

        “不晓得打听到阿游的消息没?”林氏也担心着,姚六妹只剩这一个儿子,千万莫再出事的好。

        周芜说:“多少能打听到些。”她一边说,手里也没有停下。小铁锹挖起花生,敲掉泥土扔后面去。安宝就坐在他的小板凳上,将新鲜的花生摘下来放箩筐里。

        “你说沈少东家与家里不合,会不会有人趁机会就——”

        林氏少有的阴谋论了,周芜不禁笑了一笑,“娘,莫瞎想。”要真阴谋论,也是沈林风先整死别人。

        林氏想说咋是瞎想呢,突然听安宝喊:“阿游叔回来啦!”

        两人抬头望去。

        二十岁的青年晒得黝黑,一双笑眼,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亮,瞧着有点憨,“三伯娘,阿芜。”

        可算安好地回来了。

        周芜长舒一口气,也笑了。

        她一笑,赵怀游便觉得心里踏实。将马系在屋后的银杏树上,接着拿走她手里的小铁锹,蹲下来就干活。

        周芜也不跟他客气,去跟安宝一起摘花生。

        林氏很是激动,才念叨他哩,人就回来了。连连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问:“这趟可顺遂,怎到现在才回来?”

        赵怀游道:“新朝廷在四处剿匪,我们这一趟顺着哩,一直走到了西北边境的交市,少东家收了一批上好的皮子。”

        “那咱们的香囊卖得如何?”

        “好着哩,三伯娘,你的手艺好,全卖光了。”

        他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七两银子。

        “这许多!”可比林氏估量的要多得多了。冰凉的银疙瘩攥在手里,她笑得合不拢嘴。

        只听赵怀游说:“怪我一路上出货太快,要是等到了京城再出还能卖得更多。”

        “你们还去了京城?见到新皇帝了吗?长啥样?”

        说起京城,赵怀游难掩激动,“京城大哩,热闹极了。那街道比咱家的院子还要宽,车也多,人也多,繁华着哩。”

        “别处能卖七文的,到了京城,能卖十二三文,都不用我吆喝,少东家带我到何氏绸缎庄,摊开包袱,那掌柜的眼睛‘唰’一下亮了。剩下的货,他全要了。”

        林氏和安宝听得新奇,只周芜不声不响摘着花生。

        好一会儿,赵怀游回头去瞧她。有些懊悔,不该在她面前卖弄这些,显得自己跟小孩子似的不沉稳。便不再提京城了,说起别的。

        “阿芜,怎不见我娘,可是又去了我二舅舅家?”

        周芜回了神,道:“五婶娘担心你,叫你二舅舅去县里打听消息去了。”

        赵怀游刚要说什么,林氏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堆姚家二舅的不是。

        赵怀游点头附和:“伯娘说的对,回头定要跟我娘好生说道说道,哪有自家的活儿不干完,就去帮别人家的道理。”

        “可不嘛,亲戚家搭把手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给人当苦力使不是,平日里她那嫂子扣扣索索不说,过时过节也不给你娘送点啥。这要是换了我,早不跟她家来往哩,亲兄弟也不成。”

        “是这个理,伯娘说的对。”

        周芜望着他的背影笑了一笑,这一趟出去长进不少,嘴皮子愈发利索,也越来越会哄人了。

        他又问起家中境况,林氏一一说了,姚家建了新的砖瓦房,家里的收成还可以,稻子也快了,没两天就能收。要说不如意的地方,也就张家的事了。

        赵怀游皱着眉听完,先同安宝道:“任何时候都不可犯傻,你若伤着了自己,你娘得多心疼。”

        安宝乖乖点头,“晓得了,以后再也不了。”

        赵怀游又瞧着周芜说:“我既回来了,不管是什么样的黑心肝,你们都不必怕。敢算计到咱家头上来,我弄不死他们。”说着话,他的目光变得尖锐而凌厉,像荒野里随时能窜起拼杀的野兽。

        周芜皱了眉,“同你说了多少回,莫一时冲动,真到了要拼命的时候,自不会拦着你。”

        见她不悦,赵怀游转过去闷不吭声挖花生。

        赵家的倔性还真是一脉相承,想说他几句,林氏给周芜使眼色。人刚回来,莫叫他心里不舒坦,再说他也是为着一家子。

        周芜便没再什么。

        赵怀游干活快,他一个人顶得上她们两个人,没多久屋后这三分地的花生就挖好了。没摘完的花生装上木板车,回去慢慢摘。

        周芜刚拉上木板车,赵怀游就按住她的手,“我来。”

        说完他先笑了,笑眼弯弯带着点讨饶,方才那点小变扭就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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