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没想到，还能再听到这个称呼。

        慕星有些不敢相信。

        他知晓她是神族女子，可怎么会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一脸单纯的瑶华小帝姬白月？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而且还身受重伤？

        正要相认时，他想起了什么。

        他的嘴角衔了抹自嘲的冷笑。

        星宙，曾经高高在上的天界太子，如今，他却只是一个残废，神骨只剩下半截的废人。

        说是两个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白月期待着他的回应。

        “姑娘，”慕星轻笑一声，缓缓转回身背对白月，“你莫不是睡糊涂了？我与你素昧平生，怎么会是你的姐夫。”

        白月如遭雷击，脸色苍白，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

        不是姐夫？

        她不相信：“一百多年没见了，可我一直记得你。是你，姐夫。”

        慕星的表情一滞，脸上的表情也是一片冰寒。

        白月看着他的背影，泣不成声：“世上哪有那么相似的人？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举起了自己的手掌，一抹淡淡的蓝色光芒在她的手心浮现。

        “而且，你还将自己的力量，灌注到了我的体内，那是神族的力量！”

        慕星一把将轮椅转了回来。

        白月以为他是要相认，但看到他凝重的脸色时，顿时如跌入谷底。

        慕星缓缓移动过来，白月缩了缩，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动到他的双腿之上。

        这双腿。

        白月记得，姐夫有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走起来风度翩翩，引人注目。

        然而如今。

        怎么回事？

        这一百年来，他究竟是怎么了？

        慕星扶着轮椅的扶手，面色狰狞，一双丹凤眼通红：“你说的姐夫，就是天界的星宙太子，而我，不过是一颗坠落的星辰，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成了一个废物。”

        白月大吃一惊，她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姐夫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在她的印象中，姐夫从来都是温和的，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白月再次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江陌？”

        慕星愕然。

        白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江陌吧？早在一百年前，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以姐夫的修为，在整个神界都是无敌的存在，根本不需要渡劫，肯定是出了问题。而在神界之中，最嫉妒你的人是江陌。你出了事，江陌肯定脱不了干系。”

        慕星沉默，没有否认。

        白月还想问问，姐夫是怎么被江陌戕害至此的，以他的修为，江陌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肯定是用了什么诡计。但见他半天不说话，自己再多问，只怕会惹得他不高兴，毕竟这是一段不愉快的记忆。

        慕星静默了好一会儿，整个房子里只有炭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

        慕星轻启薄唇：“那你呢？”

        瑶华小帝姬白月，瑶华女帝最疼爱的女儿，千宠万爱，何曾如此狼狈过，瑶华之中，肯定有什么变故。

        “曦衔珠？”

        慕星的眉头微微一皱。

        当初和曦衔珠的婚事，也是因为父亲想要招揽瑶华。天族崛起太过迅速，根本没有稳固的基础，还需要瑶华这种古老神族的帮助，所以他只能顺水推舟。

        成亲这么多年，他对曦衔珠的感情并不深，他的心上人是华樱，她也有了心上人，两个人也就新婚头几个月还待在一起，后面一个返回天界，一个留在瑶境，分居而处了。

        对于曦衔珠，他的名正言顺，被所有人夸赞的妻子，他的观感并不好，反而觉得很奇怪。

        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魔气。

        这股魔气非常微弱，若非道行深，很难察觉。

        但曦衔珠一向老实，并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所以他也就没有揭穿。

        他问道：“是不是她？”

        白月深吸口气，一听“姐姐”，顿时大吃一惊，怒火中烧。

        “姐夫如何猜得？毕竟之前她伪装得那么好……你不知道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他竟然和魔族勾结，斩杀了我母亲的人头，还率领大军，将瑶华给灭了。”

        寥寥几句，足够令人震撼。

        慕星完全没有料到，曦衔珠竟然存的是这样的心？他本以为，她与魔族有勾结，是为了暗中对付天界，瑶华早就算计好重返九重天。

        慕星微叹一口气：“我在她体内感应到了一丝魔气，不过很微弱，我也不敢肯定，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报复曦衔珠？”

        白月连忙摇了摇头，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想起那天的事情，她浑身都在发抖，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一具具骷髅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日，她照例在瑶河畔的一棵神樱树下小憩片刻，突然被一道惊雷吵醒，接着是一阵狂风暴雨。

        瑶境从来没有这么恶劣的天气，她好不容易掐了个法诀，破开了雨幕，看到了漫天的乌云中，站着一支军队。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浓浓的魔气，张牙舞爪，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曦衔珠！

        她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姐姐怎么会和魔族扯上关系，看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向金坤宫进发，她也是本能地跟着。

        她的修为很低，只会一些低级的法术，根本不敢和魔族大军硬碰硬，只能化身魔军混入其中。

        曦衔珠带着一群精英，来到了母帝所在的光明大殿。

        曦衔珠与母帝，二话不说，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白月平日里对族中大琐事不感兴趣，只听说过自己的姐姐和母帝之间有些恩怨，却从未想过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曦衔珠的修为极高，而且精通妖法，手中的引光剑更是罕见的神兵利器，那天母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受了什么伤，总是被压制，曦衔珠越战越猛，终于一剑斩断了母帝的脖子。

        血腥味刺|激到了白月的神经，她本能地想要呕吐，手都在发抖，两条腿都软了，曦衔珠的目光一扫，她就想跑。

        好在她喜欢在人间游历，所以偷偷开辟了一条通往人间的密道，这才逃过一劫。但是在曦衔珠的追击下，她被迫与她交手，身受重伤。

        冲入暗道前，看到了满地的族人，他们虽然刚刚死去，但却已经腐烂，露出了森森白骨，鲜血淋漓。原本清澈见底的瑶江，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色。往日的安宁和美丽早已荡然无存，就连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

        一念及此，白月脸色惨白，忍不住地呕吐起来。慕星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绢，她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接了过来。

        她颤着声音说：“姐姐神魔双修，我的修为那么低，我怎么敢找她寻仇？”

        弱小，无助，可怜。

        就这么说着，她又哭起来，整个人像是水做似的，眼泪怎么也流不干。

        慕星蹙眉。他可怜白月，但因为修为低而不敢报仇，未免也太懦弱了。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

        他自己，何尝不是懦弱，甚至没有胆量重返天界。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现在是个废人，宁愿自己体内的灵气也会慢慢消散，直到永远地死去。

        白月抱着被子，哭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慕星真担心她这样哭，会有意外发生，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半晌才说：“你先好好休息，把伤养好了，这么哭，反而会郁结于心，得心病。伤养好之后，再议后面的事。”

        白月愣了愣，她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现在很害怕，她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来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

        可听他的意思，好像不愿意她在这里多呆？

        白月心里浮浮沉沉，瑶华没了，她无处可去，也没有能力去找曦衔珠报仇，好不容易再见到姐夫，自然想抓住不放了。

        毕竟，自己还有些一直藏匿于心，见不得光的心思。

        慕星倒是“血冷心狠”。

        他不愿意白月留下，待她伤好以后，便劝她离开，大概也就这几日的时间。

        自己双腿残废，生活有诸多不便，日子长了，白月便会看到自己极不堪的一面。

        他又修为全毁，灵力被削，神骨只剩下半根，虽然能比凡人活得久一些，但再也比不得神族的数千年长寿了。他会老，会病，会死。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年，他身上有太多的黑暗，在红尘中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让他变得心机深沉，就连对自己也充满了仇恨。

        他想在她面前保留尊严。

        白月并不知道他经历了这么多，只当他还是那个温柔开朗的天界太子，或许因为受了他人迫害，性子稍微有所转变，但不至于变得如此狠心。

        白月试探问道：“姐夫，我可以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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