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回囚笼
门重新关上，陆洺祯的背影消失在眼中，南迦本来就干渴的喉咙像是烧起一把烈火，即将吞噬一切。身体弥漫出的酸软和血液中那股即将冲破一切的力量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只能被迫承受。
后颈的腺体开始发热，随即刺痛，渐渐感知不到存在。
整个世界陷入黑暗，耳边仿佛响起陆洺祯的声音。耐心的安慰、严肃的责备、无奈的劝说……绝望的质问。
一切平复之后，是剧烈的疼痛，仿佛活生生剖开腺体，往伤口倒入炙热的岩浆，南迦想喊，却一个字也喊不出声。
陆洺祯走出这栋两年来从不愿踏入的宫殿，望着头顶的阳光，忽然感觉一阵轻松。
两年，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从今以后，他再也飞不出去了。
“陛下。”提着医药箱的beta在身后提醒，“今天您还要去做蝶骨修复。”
“嗯。”陆洺祯回头看了一眼，阔步走下楼梯，去了启灵殿两年前才建起来的诊疗室。
这间诊疗室专为陆洺祯设置，门口虹膜识别只允许陆洺祯和私人医生进入。他扫描虹膜走进诊室，里面已经有人在做准备。
斯安回头瞥了一眼，继续调整手里的仪器。
陆洺祯在椅子上躺下，他转过身打开头顶的手术灯，：“上个月你没来做修复，我先看看伤口。”
陆洺祯嗯了一声，斯安弯腰用镊子拨开陆洺祯额前的头发，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随即拿过桌上的仪器，对着他的额头扫过。
原本光洁的额头被红光照射，皮肤逐渐溶解，露出一个拇指尖大小的狰狞伤口，蝶骨碎裂，能清晰看见伤口后面的脑部组织。
“还好，有人造皮肤保护，之前粘合上去的骨头没有脱落，但是有轻微炎症。今天不能做修复，先消炎。”
这话意味着痊愈的时间又要延后，陆洺祯轻轻吐出一口气，放在腿边的手骤然握紧。
伤口做完消炎，重新贴上皮肤，完全看不出异样，但陆洺祯还是拨弄刘海，将伤口所在的位置遮严实，仿佛遮的不是伤口，而是心里的一根刺。
从椅子上站起，陆洺祯转头朝墙上的镜子看了一眼，确定刘海已经将伤口遮严实，才说：“我会安排出两个月的假期，把伤口彻底修复。”
“大忙人都安排休息时间了，真是不可思议。”斯安轻轻呵了一声，“你是要留出时间折磨南迦吧？”
陆洺祯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走了。
“陛下！”斯安在门关上的时候喊了句：“放过他吧，以前的事，不要再追究了。”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门在身后关上，陆洺祯顿了几秒，望向南边那座两层小楼，走了几步之后还是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南迦不知道自己被折磨了多久，恢复意识的时候，骨头依旧像是被万蚁啃噬，酥麻中透着说不出的痒，腺体肿胀，又灼热。
手臂上被针扎的伤口已经不疼了，但似乎有一种感觉一直在提醒身体，那里曾经被扎了一针。
转化剂？
这是整个星系都没有出现过的药，就好比两年前，伪装剂也是南迦在实验室自己研究出来的。
“呵。”南迦笑了一声，抬手挡住眼前的光线，心想陆洺祯还真是煞费苦心，为了对付一个将死之人，特意研制出这么一种药。
这样也好，陆洺祯越狠心，就越能尽快泯灭自己心里那股疯狂的念头。
双子星再次战败，绝不可能像两年前一样还有翻盘的机会，只要自己死在双子星，星球上的居民一样可以活下来。没有逃，是因为责任，而没有死，是想再见陆洺祯一面。
现在，见也见了，只要陆洺祯足够狠心，心里的疯狂被恨意驱散，就能彻底死心。
门再次被打开，有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南迦拿开挡着眼睛的手臂，再次见到了熟人。
“是你，小谷。”南迦笑了笑：“他安排你来监视我。”
“不是监视。”一改当年胆小的样子，现在的青年意气风发，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床头小桌子上，“是我自请来照顾你。”
“是吗？”南迦从床上坐起来，“我以为你应该恨我，恨我背叛了你最尊敬的人。”
“我是恨你。”小谷说：“但我也能理解你，我曾经想做和你一样的事，只是后来想通了。”
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样，小谷愿意追随陆洺祯，成为斯诺克王宫一名不起眼的殿侍，南迦却从来不愿意成为陆洺祯的附属品。
“我不后悔。”南迦轻叹一声，“双子星的居民绝不为奴。”
“南迦……。”小谷看着他，眼里有些失望：“放手吧，联盟纵使有错，但只有整个星系团结起来，才能抵御入侵。难道你想看到侏罗星系三十颗行星，全都变成奥尔夫星系的殖民星球。联盟对待其它星球的法度是有问题，但可以完善，可以改，我相信执政官可以做到。”
“陆洺祯吗？”南迦固执地扭开头轻笑：“你心里爱慕他，自然觉得他无所不能。但我看到的，是两年来，联盟并没有改变。”
“我……。”小谷耳根红了，声音也低下来：“我对他的爱慕，不是你想的那样。”
“无所谓是什么样，我只劝你不要陷得太深，陆洺祯根本没有心。”
“他……。”小谷话说了一半戈然而止，叹了一声看着端进来的东西，“你最喜欢的肉羹，我们不要做无谓的争吵。”
“我也不想和你争执，你是我在斯诺克星唯一的朋友。”南迦急需补充体力，抖着手端起肉羹，小口慢慢吞下去。
肉羹吃下去半碗，门又开了，这次来的同样是熟人，但也是南迦在斯诺克星球最不想见的人。
“你为什么没有死？”来人扒着门框，眼睛死死瞪着南迦，像是一只发疯的兔子，“南迦，你为什么不死。”
“让小殿下失望了，南迦还算命硬，暂时死不了。”南迦顿时没了胃口，放下手里的碗扭头看着窗外，“你已经如愿以偿成了陆洺祯名正言顺的omega，没必要再和我一个阶下囚计较吧？”
“也是。”糜卡听见这话，可爱的脸蛋立马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情兴奋连满头金色的卷发都跟着飞扬，“不管怎么样，你始终没能赢过我。”
“我从没想过要在某方面赢过你，你可以走了吗？”
糜卡哼着歌转身走了，小谷浑身放松叹了一声，“你不用怕他，这两年陛下很忙，和他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对外承认他的身份，也只是为了沙漠之星的稳定。”
“我对陆洺祯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你没必要告诉我，再说，时至今日，你还觉得我会怕糜卡？”南迦笑着在床上躺下，肚子里空唠唠的，但是丝毫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
转化剂的后遗症似乎开始了，南迦眼皮打架，只想昏天黑睡一觉，什么也不管。
小谷望着他，踌躇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你难道，真的从来没喜欢过他？”
“没人会喜欢一个战争机器，我的目的从来都是利用他。”南迦闭上眼睛：“你去休息吧，我想睡了。”
现在再来谈是不是喜欢，已经为时过晚，而且，南迦想，自己绝不会承认，对陆洺祯有不一样的感情。
双子星第一次沦陷，他是间接刽子手，第二次沦陷，他是主将。现在，他也只是一个想见一面的人而已，为了对年少时候不该产生的感情划一个圆满的句号。
南迦这一觉睡得很熟，醒过来的时候，身体的感觉又和之前不一样，除了酸软酥麻之外，还很热，像是用了伪装剂之后发热期的感觉。
看来是转化剂开始生效了。
南迦无奈笑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屋里漆黑一片安静异常，飘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窗前，一点火光忽明忽暗，外面微弱的光打在陆洺祯脸上。
他什么时候来的？
南迦向来惊醒，而且陆洺祯的信息素带着强烈的侵略意味，曾经只要陆洺祯靠近十米远以内，南迦都能察觉。现在陆洺祯就站在两米不到的窗前，不知道站了多久，南迦居然醒过来快一分钟才发现。
“醒了？”陆洺祯把烟头从窗子扔出去，“当了两年双子星的陛下，警惕性变差了。”
“你怎么不说是转化剂的问题？”南迦从床上下来，打开屋里的灯，“怎么，陛下的折磨，要开始了吗？”
“去洗把脸，带你去个地方。”陆洺祯指着屋里的浴室，“把你这身衣服也换了，双子星的风格，难看死了。”
南迦轻笑一声，去洗了脸，出来之后也不在乎陆洺祯还在屋里，当着他的面脱下衣服，换了一身当年留在衣柜里的衣服。
面对这样的情景，陆洺祯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他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斯诺克正值深夜，头顶星辰璀璨，有两颗微红的星辰紧紧拥抱在一起，如同一对蜷缩的双生子。
陆洺祯带着南迦往高处走，走了不到十分钟，登上了接近山顶的观星楼。
这是为南迦而建，当初只允许南迦登上的观星楼，两年过去，有些旧了。
南迦紧绷着心，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在胸口蕴绕，窒息，又委屈。
“看到双子星了吗？”陆洺祯抬头看着夜空中拥抱在一起的星辰，和南迦并肩站着。
“嗯，那是我的母星，不管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他。”南迦说。
陆洺祯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夜很安静，头顶璀璨的星河不知道有多少星系的恒星在发光。双子星很特别，他可以反射侏罗星系两颗恒星的光芒，所以他的光芒犹如恒星一般。
双子星淡红的光芒在扩大，忽然，那光芒划破整个夜空。
南迦睁大眼睛，听见一声嘭的闷响从很远的虚空传来，火光如同烟火一般炸开，带着火光的陨石铺天盖地四散而开。
周围响起警报，星际导弹瞄准落下来的每一颗陨石，在他们突破大气层前，将其击碎溶解。
“送给你的礼物。”陆洺祯说：“你曾经说过，想看整个宇宙最亮的烟花，这个烟火够亮吗？”
南迦浑身颤抖，之前的窒息感堵得整个人如坠深海，想撕心裂肺的吼，又想抱着头安安静静蹲下来。
陆洺祯伸手把他搂进怀里，沉声说：“你为了双子星背叛我，这就是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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