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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候宽想当保长


刘曹氏对这个小儿子放任自流,偶尔骂几句太邋遢不收拾自己的被窝外,对其他问题的态度就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当没有发生。她家法的严厉只对老大刘汉山,其他儿子管理权基本放手。就像放羊只用石头砸头羊,其他羊跟着头羊走回家。刘汉山家里做出榜样,其他兄弟自觉站好对齐跟着做就行。偶尔有谁做错了,他只需看一眼,其他兄弟就心里发毛,赶紧改正。老四刘汉龙例外,那是父母的老生儿子,家里最小的弟弟,仗着父母的溺爱,耍点脾气,当哥哥的也没办法。平日,刘汉水和刘汉俊惹了刘汉龙,刘曹氏对哥哥一通叫骂,直到刘汉龙达到目的不哭为止。

        刘汉山以前懒得搭理这个最小的弟弟,现在个头长成了,如同牛犊马驹,该理料成型,上套驾车。在前刘庄村混日子不行,必须强化提高心智水平,当个得力干将助手培养。

        樊玲珑对刘汉龙的脾气秉性最了解,这家伙满脑子琢磨咋能吃上好的,只要有肉有酒有好菜,亲娘老子死了他也不管不顾,直到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对于哥嫂之间那些事儿,他不问,也不想问。谁给他好处,他对谁服从,听他指使,他才懒得管那些争风吃醋的事儿。

        又是一个晴天,樊玲珑感到右眼皮乱跳,好像有什么不祥之兆。樊玲珑首先想到的是,该去后白楼了,说不定那个妮子又来了,正和自己的男人支窝子,该抓个现行才行。她掏一个银元和一把铜板,对刘汉龙说:“老四,你去集上买点水煎包油条回来,你在那儿吃饱喝足,别忘了给我带回来一点。”刘汉龙那个美呀,说话嘴唇都有些哆嗦,早把三哥刘汉俊吩咐的给老大通风报信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屁颠屁颠的去红庙集了。

        刘汉龙一出土山寨,樊玲珑骑上马,一人来到孔家。用马鞭指着栓牢等人说:“谁也不准吭声。”她径直闯进屋里,看到解蕊凝坐在刘汉山旁边,正在眉来眼去的调笑。看那手势,那神情,用不了一袋烟功夫就能爬到床上,这让樊玲珑心里的醋坛子打翻在地,屋里顿时醋意满满,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看到樊玲珑的突然来到,两个人怔住了,嘴巴如同木偶般,说不出话了。樊玲珑笑道:“你们两个好有兴致,我坐在这里认真听,看你们说的啥话那么让人高兴。”

        刘汉山有点不自然,说话标点符号有点多:“玲珑,今天妹子过来帮点忙,你不要你多想。”

        樊玲珑说:“汉山,你倒是多想了,我没有。我只是想听听你们俩说的啥话,能让你们吃了够喜欢一样兴奋,我没有其他意思。”

        刘汉山说,妹子给我说书呢,说的是《西厢记》里红娘做媒牵线,崔莺莺夜会张生,你说好笑不。

        《西厢记》书里怎么写,樊玲珑不知道。可她看过大平调的《西厢记》,里面说的啥她心里清楚。边忍不住道:“我也是不懂事,该给俺男人操心娶个小老婆了。”

        县城和集上有钱的老板户家和政府官员,基本上家外有家,养两个小妾是寻常事儿。有些正房太太为了拢住自己的男人,还把自己的贴身丫头甚至表妹堂妹劝说哄骗带到家里,让男人收了房做了妾,生个一男半女。刘汉山是死要面子的人,怕这事儿对自己弟弟妹妹影响不好,不想惹刘曹氏生气,才偷鸡摸狗似的瞒着大家。

        樊玲珑对刘汉山也不是看管太紧太严。他知道像刘汉山这样的精品男人,好多大姑娘小媳妇都在惦记。陈石头的老婆一句话直接点破:“只要是女人,看见刘汉山裤腰带自动都松掉。”刘汉山馋猫偷腥,她睁只眼闭只眼就行,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可是,解蕊凝可不是只会偷腥的女人,她是摘完苹果要刨树,啃完骨头端走锅的人。樊玲珑可不想这么轻易认输,她要智退情敌,撵跑入侵者,留住自己的男人。

        刘汉山和解蕊凝尴尬地笑,樊玲珑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拉住解蕊凝的手:“妹子,咋能麻烦你过来帮忙干活?”

        解蕊凝找到了台阶,道:“嫂子,我看汉山哥记账人手紧,我在家里没事儿,过来搭把手。”

        刘汉山旁边圆场:“这几天生意好,账房忙不过来,只好麻烦妹子了。”

        樊玲珑看到刘汉山臊得猴屁股一样的脸,笑道:“你的面子真大,请账房先生都不发工钱,省下来的钱是给东家,还是拿回家?”

        刘汉山忙不迭地说:“拿回家,给你买个金镏子。对了,你天天外出忙活,我想买只奶羊,给儿子当奶妈。”

        “呦,你准备给你儿子找几个娘?”樊玲珑半开玩笑地问。

        “我承认的就你一个。”解蕊凝心里不高兴,站起来要走,刘汉山也不敢留。樊玲珑道:“刘大管家,我去送送解家妹子。”

        此时正是阳春四月,万木葱茏,百鸟翻飞。就连地上飞的小虫都成双成对,忙着繁衍子孙。走到村口,樊玲珑笑道:“妹子,现在这个季节,狗支窝子猫,你这么大的姑娘,不能这样整日晃荡,该去找一个相好的男人成家过日子了。”

        解蕊凝心里突突跳,这正是她害怕提及的话题。本想借这个机会把话挑明,谁知樊玲珑没有给她机会。“嫂子,我想……。”

        樊玲珑指着前面一棵杨树说:“妹子,你看到杨树上有个蚂嘎,我给你打下来。”

        说完,从衣袋里掏出枪牌撸子,哗啦一下上膛,手起枪响,蚂嘎一头栽掉树下。解蕊凝脸白的没有血色,赶紧骑上自行车走了。

        樊玲珑还在后面得意的喊:“妹子,你慢点。”

        侯宽成了马高腿的狗腿子,每天去村公所跳水扫地,迎来送往。看到马高腿,脸笑成黑桃k,腰弓成爬叉,嘴里一口一个大哥叫着,比叫侯印这个亲大哥还甜。村里人挺纳闷:“这三猴子咋变成了三孙子了?”

        侯家和马家几次斗殴,各有损伤,不来往好几年了,起因是马高腿和侯印老婆的一桩风流韵事。

        五年前,侯印花了一百个大洋,娶土山寨程家姑娘程玉莲为妻。这程玉莲人长相一般,知道老知道少,知道饿了吃饭,冷了加衣,地地道道的乡村柴火妞。这对侯印来说,凭自家的条件和自身能耐,能娶上这么个媳妇,也算是天大的恩赐。

        媳妇娶家不到一年,程玉莲和侯黄氏分锅另居,在娘家帮助下,在村西头盖了两间红砖红瓦房的起脊房。那年,侯印在南地种了二亩甜瓜,原打算能换几个钱还账过日子。到了六月,第一茬甜瓜熟了,侯印搬到地里,白天摘瓜卖瓜,晚上看瓜。一天夜里,程玉莲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侯印回家了。侯印在地里看瓜,常在夜半回家,和老婆温存一番。程玉莲灯也没开,眼也没睁,掀开被子让他钻进被窝,两人也不说话,完事儿后穿上衣服就走。

        第二天蒙蒙亮,侯印回来了,就想那事儿。程玉莲埋怨道:“夜个你刚弄完,又来了,咋不累死你个鳖孙。”侯印惊叫道:“我昨夜里没有回来,谁来了?”程玉莲这才明白被人占了便宜。

        这事儿如果他们两口子不吭声,吃个哑巴亏就算了。偏偏程玉莲心里藏不住事儿,第二天和侯黄氏诉苦,让她帮忙猜测是村里那个男人。程玉莲回忆这个人个头力量,胳膊粗细,那些动作和侯印不一样,甚至身下的长短和力度都讲了,侯黄氏断定是马高腿。于是,婆媳二人下了决心,跑到马高腿家门口开始骂街。骂人不解气,又按照孙坷垃教的方法,蒸了一个三尺三寸高的面人,上面扎了一百零八根钢针,用红布系在脖子上,吊在马高腿家门前。马家人不吭声,婆媳俩几天就没有劲头闹了。

        这事儿马高腿死不认账,谁也没有办法。那时候没有dna检测,神探李昌钰也没有出生,也没有留下撕烂的衣服和裤头,基本上是一个无头公案,过几天不了了之。只凭那个面人对马高腿起不了任何惩罚作用。

        马高腿这人有个毛病,坏事儿干完了,总要找机会在人多的场合显摆一下,以此炫耀自己的能耐。韩耀先结婚那天,马高腿就把那天夜里如何先打瓜地偷瓜,而后又去侯印家骗程玉莲开门,做完事儿再去地里找侯印蹭瓜吃,原原本本讲了,侯印悄悄站在他身后跟着听,他居然没有发现。两人当即开打,侯家四兄弟一起上,马家几个堂兄弟也助威,打得几个人头破血流。大人孩子摩擦不断,打架的事儿也经常发生。马侯两家互不搭理,几乎断了来往。

        侯宽弯下了腰,马高腿就挺直了胸膛。侯宽愿意降辈当孙子,马高腿自然升级当了爷。每天,侯宽紧盯着马高腿的脸,根据他的喜怒,在后面小心伺候着,马高腿的脸好似一台黑白电视屏幕,里面放着模糊不清的三级片,侯宽从中窥视出兴奋、紧张和不安。

        越是人多的地方,马高腿越要奢侈的使唤侯宽,吼骂几声,侯宽像没交作业的学生,耷拉着脑袋,屏声静气,以此衬托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

        马高腿对侯宽的称呼随心所欲。以前客客气气叫“宽弟”。现在高兴了叫“三猴子”,不高兴叫“侯三”,有时候叫姓侯的,或者干脆叫骂“半熟货”。侯宽以前直呼“马高腿”的名字,后来叫“有种哥”。他感觉到村里的男女都是这样叫,体现不出和马高腿的亲昵关系,该叫“腿哥”,被马高腿骂了半天。“你敢叫我腿哥?我一个堂堂的保长,你这不是骂我吗?”侯宽赶紧赔不是,改口叫大哥,有时叫老大。

        对于侯马两家的和解,村里人倒不惊奇。毕竟是搬不走的邻居,生气吵架是正常的,不可能一辈子为敌。但是,侯家主动示好受气,甚至甘当马家马前卒,让人弄不明白。

        转眼到了麦收,天热心燥,村里人起早贪黑,抢种抢收,忙得脚手不连地的转。侯宽每天在马家干活,收麦种秋,像是马家的雇工。自己家的麦子干在地里,多年不下地干农活的侯黄氏,也操起镰刀收麦了。早上鸡叫去地里,早上回家做饭,几天时间,侯黄氏掉了一层皮。刘曹氏给几个儿子送饭,半路碰到她,顺便聊了几句。“你家老大侯印和老二候成分锅另过,有侯宽他们兄弟几个,也用不着你下地干活啊?”刘曹氏同情她。

        “别提这个鳖孙了,他现在成了官迷了。马高腿给他驴头上挂了一根胡萝卜樱,就把他给拴住了。”侯黄氏愤愤地骂。

        刘曹氏一脸不解。侯黄氏对自己的儿子嘴上有意见,心里还是挺满足,故意在刘曹氏面前炫耀:“马保长说了,过几天让侯宽当便衣队长,侯宽天天围着马高腿,比伺候他爹还精心,还孝顺。”骂着儿子,掩饰不住满脸的得意。

        刘曹氏听后心里不高兴,回家埋怨刘汉山:“这个便衣队长,你不想干,可以让汉水干。你在外面跑,他在村里当便衣队长,看哪个鳖孙敢对我们家龇牙。你一句话把路堵死了,倒让侯宽捡了个便宜。”

        “我们兄弟不是给马家当狗使唤的人。别看侯宽现在当牛当马,马高腿不会这么便宜地给他这顶乌纱帽。”

        这个便衣队长位置的旁落,刘麦囤问。“为啥不和马家结盟,把这个职位给我二叔刘汉水?”

        “我们刘家人血脉传承的基因里,脾气爆,性子直,宁折不弯。好的不纯粹,坏得不彻底,没法

        和马家侯家这些人穿一条裤子,一块干坏事儿。一句话说明白了,我们死要面子,和没有底线不要鼻子脸的人,没法同甘共苦,早晚会兵戎相见。”刘汉山说。

        “我们三家就是魏蜀吴三国鼎立,只要和另外一家搞好关系,建立孙刘联盟,我们家就没有后来几十年的受罪受辱,被人踩在脚下。”

        “我们是大汉血脉,皇家后裔,上千年来都是这样光明落落的做人,无论吃亏受骗,从有想过和其他人勾结起来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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