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衣解草

　　立夏在李淳风墓这里没什么发现，也就不多做停留，随后师兄弟二人便慢悠悠的往袁天纲墓那里走。
　　两墓之间的小路，有近五公里的路程，二人不到一小时便走到了。
　　眼前的袁天纲墓，看上去比李淳风墓简朴多了，仅有一块大碑，矗立在墓冢（疑似）前，碑上简单明了的写着：“袁天纲墓”（后来此片区域被开发成旅游景区时，袁天纲墓碑被翻新为更大的碑亭，上书：太华大唐袁天纲墓）。
　　墓碑后，便是一圆形土堆，土堆四周被灰青色的砖石围砌，像极了墓冢。只不过，这些砖石都是后人所砌，所围土堆并非真正的袁天纲墓。
　　这一点，也在立夏洞幽察微的弦眼探查中得到验证。
　　师兄弟二人，照旧焚香祭拜了一番。袁、李虽非本派祖师，可他们也算是太华古国道教玄学界的前辈先师，当得起一拜。
　　就在袁天纲墓碑前祭拜时，立夏敏锐的六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顺着自己的感觉望了过去。
　　隐约间，像是有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后退隐没于树林阴影之中。
　　“咦！”立夏一时惊讶，发出了声音。
　　刘道长偏头询问道：“小师弟咋了，有什么事么？”
　　立夏想了想，并没有告诉师兄，因为他最后看到那道人影，对他比了个动作：食指竖于嘴前。他理解了：别说，晚点来找我。
　　“师兄，没啥子，还以为看到兔子了。”立夏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谎。
　　刘道长也不傻，知道小师弟不想或不能告诉他，也不纠结，任由小师弟四处观望。
　　在两处墓附近溜达了一圈，立夏还真瞧出了些名堂，只不过袁、李二墓镇压的大小龙脉，经过上千年的消磨，早已无法凝聚龙形虚气，立夏自然无福看到。
　　要说这袁天纲的玄学本领，确实要强于李淳风。仅以两人在此地的坟墓保护情况来看，李淳风之墓，早就被太华历代数批盗墓贼给洗劫一空了；而袁天纲之墓，至今还没有确定的位置，且太华历朝历代朝廷，都曾派人保护，甚至于在近代及当下，他的墓也刚好被划分在太华古国的某处军事管辖区内，也就更加无人敢扰。
　　祭拜、游察结束后，已是下午四点多。午餐虽然吃的是早上在賨人郡城里买的牛奶面包，但不怎么管饱，至少立夏这会儿就已经比较饿了。
　　在肚子咕噜咕噜的催促下，刘道长带着立夏，回到了天宮院。与此处的修士说明来意、象征性的支付食宿费后，两人便在天宮院里吃了晚餐，并打算在这里睡一晚，明早再回賨人郡城。
　　夜深月明，众人皆已熟睡。立夏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等听到师兄的微鼾声后，才偷偷摸摸起了床，随后在守院老头轰隆隆的鼾声恭送下，溜出了天宮院。
　　天色虽暗，但在灵光闪烁的立夏眼里，黑夜与白昼几无差别。
　　常言道：艺高人胆大。在这幽静的山间小路上，尽管只有他一人，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心中隐隐有所期待。
　　不多时，便再次来到了袁天纲墓碑前，立夏还是尊敬的拱了拱手，然后便循着白天看到的那道人影方向，钻入了密林之中。
　　借着清冷的月光，立夏很快就在林中的某些树上，发现了某人刻意留下的指示标，顺着这些由树叶叶尖所指的方向，立夏一路前行了近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处有所不同的地方。
　　此地土面微微拱起，周围有数棵高树布阵遮掩，若是白天能从天空俯视，便可以看到此地正好在一条龙形山脉的腰腹部。
　　立夏没接触过阵法，所以看不出此地这些高树之间的布局奥妙，他还是像之前一样，用弦眼去查探地下。
　　“果然！”立夏看到此处地下有墓穴空间，自言自语道。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里便是真正的袁天纲之墓，还好没有看到盗洞之类的井道，墓葬情况应该是保存完好的。
　　原本立夏来此，就是因为袁、李二人在太华古国玄学历史上的名气大，发生在这二人身上的推背之事格外神奇，所以才突发奇想，来这里看看能不能发现类似青真洞天一样的空间，或是观赏一下龙脉气影，或是巧遇大黑大白这样的能量体。
　　就在立夏沉思时，忽然有声音悠悠传来：“道友，你终于来了！”
　　夜色迷蒙，忽然间听到有人说话，立夏心中陡然一紧。他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是在这深山老林中，大半夜的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人来这。
　　“你是谁？”立夏凝神戒备道。
　　只见不远处，有一尊似人非人、身着宽大道袍的高大身影，转过身来。
　　“不是人？”立夏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人”，心中万般困惑。
　　原来这远看似人、身着道袍、且会说话的生命，居然是一株酷似人形的稻草人。
　　只不过寻常插在稻田里，用于驱鸟的稻草人，是干枯的土黄色稻草，捆扎而成的死物；而眼前这株稻草人，是天青色的，立夏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那股旺盛生命力。
　　这稻草人有手有脚，五指健全；有头有脸，五官清晰；除双脚双腿是稻根纠缠构成的，其余部位皆为稻叶、稻穗缠绕组成。在道袍遮掩、月光迷幻之下，常人怕是只有离的近了，才能看出异样。
　　“道友莫怕，我是李师墓中替身、袁师护墓之人。你可以称呼我为衣解草。”稻草人向立夏拱手答疑道。
　　“衣解草？”立夏嘴中小声念叨了一遍，也赶紧回礼道：“小子立夏，见过前辈。”
　　衣解草好像在微笑般，那些露出道袍的稻叶无风摇曳，笑道：“前辈可不敢当，你我以道友相称即可。”
　　立夏也不墨迹，当即改了称呼，问道：“不知道友白天现身，引我注意，可是故意唤我前来此处？不知有何事指教呢？”
　　“道友果然聪慧。你之到来，千年前便已被袁师、李师推演算到。我曾得两位仙师搭救，为报此恩，故在此一边修行，一边等候你的到来。”衣解草边解释，边走到立夏身边，掏出一页不知是何材质的薄“纸”，递到立夏手中。
　　立夏接过薄“纸”，细细端详，只见这纸上，上方画有两个站立的人，一前一后，后者正伸手去推前者之背；下方则画着密林、小孩与稻草人，这不正是此刻之场景么。
　　“这是？”立夏赶紧问道。
　　衣解草继续耐心回复道：“袁师曾说，这页才是《推背圖》中，真正的第四十三象。由于涉及到两位仙师本人，所以当年两位仙师才故意漏掉此象，最后只取上半页两人推背的图，来充当最后一象。”
　　原来，当年太华大唐的李淳风和袁天纲推演的《推背圖》，其第六十象实为李淳风截取、冒充的，只为掩盖真正的第四十三象。所以，太华古国现存的各个版本及批注版的《推背圖》，从第43象到第59象（世界大同），都应该往后移一位，并除去最后1象。不知太华大唐的那位天家圣人知道后，会不会气的活过来，再判他二人一个欺君之罪。
　　另外，白天立夏看到李淳风墓中棺椁似乎是竖立着的，其实就是特意为衣解草这位灵修而准备、放置的，所以才说天宮院附近的李淳风墓，是个替身草墓。这棺椁封上不封下，就是为了让衣解草可以扎根于地下，继续受那阴气、龙脉的滋养。
　　只不过后来盗墓贼挖通了墓穴，阳气顺着盗洞通道，流入墓中，导致阴阳相消，使墓中阴气大减，再加上龙脉已衰微，衣解草这才从沉眠修炼中醒来。虽然当时赶跑了那一批盗墓小贼，但没过多久，又会再来一批，以至于衣解草不堪其扰，搬离了那里，从此常驻于袁天纲墓阵中。
　　提起太华古国历史上流传甚广的《推背圖》，立夏自然来了兴趣，虚心请教道：“道友，这《推背圖》当真能预知未来数千年？”
　　衣解草竟仰天望月，哈哈大笑道：“你再看看那页纸。”
　　立夏闻言，低头再看纸上，居然已是白纸一张，啥也没画。
　　“这？”立夏又一次震惊了，今晚当真是立夏的震惊之夜。
　　衣解草也不卖关子，再次答疑道：“未来之事，本就有无数种可能，怎会以区区《推背圖》来定？当年李师私下说过，要不是借这无字天书之力，以他的道行，万万无法推演出后世两千年之事。”
　　又是一件外人不知的秘闻。
　　衣解草继续说道：“那传说中的无字天书，早已被摧毁，而这残存的天书薄页，怕是世间仅存、再无二页，两位仙师托我交付于你，你定要好生保管。袁师还曾说，当你拿到这页天书薄页之时，那《推背圖》中的后余之象，皆为泡沫，无须迷信。”
　　立夏闻言，自然是郑重答应，小心将天书薄页叠好，放入裤包里。
　　要说这天书薄页，材质非凡，似纸非纸，似绢非绢，似布非布，似丝非丝，似麻非麻，水火不侵，撕扯不裂。但立夏此刻还不知，只以为是普通的千年古纸一张，所以叠的时候格外小心。
　　立夏从出生到现在，其实也是第一次看到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开口说人话的非人类生命体（鹦鹉、八哥这种模仿人说话的动物除外），所以相比于天书薄页，他其实对衣解草本人更加好奇，试探性请教道：“道友，我看你并非人身，却能口吐人言，不知你是道籍中所讲的那种天生地养、真灵觉醒的灵修呢，还是某位尸解留世的仙师呢？”
　　衣解草呵呵乐道：“道友年纪虽浅，知道的却不少呢。实不相瞒，我乃太华上古时期，神农氏的伴生仙草，原本一直生长于姜水之畔，得天地之灵气，沐日月之精华，于大唐第二帝李圣人在位时，真灵觉醒，成为灵修。想当年我灵魂初诞，不知世事，在姜水畔走动时，被渔人发现，而后那渔人设计将我抓住后，层层献瑞到李圣人那，结果李圣人仗着天子龙气，想要炼我入药，幸得袁师、李师冒死谏言，这才保我一命。”
　　立夏闻言，吃惊道：“那道友岂不是已经活了数千年，与太华文明同寿！”
　　“不不不，未觉醒真灵之魂前，我也只不过是一株凡灵稻谷，算不得真正活着。”衣解草摇头纠正道。
　　不管怎样，眼前这位，那也是至少活了上千年的灵修前辈。
　　立夏虽然得到过上古修真玉简的传承，但实际修炼却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研究琢磨，所以现在能遇到位修行前辈，自然是要好好请教的。
　　而衣解草是修真界里都极为特殊的灵修，他修行的方向，是模拟先天道体：人，生七情六欲、化五脏六腑、辟经络血脉、合神元魂魄、壮真灵本意等等。
　　所以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的交流学习，各取所需、互补不足。
　　由于衣解草并不像人那样，天生体内就有经络这些，更像是白纸空瓶一样。所以立夏有些突发奇想，试了试能不能一边内观自己，一边用灵气来慢慢引导、打通、形成衣解草体内的大小周天。
　　你别说，还真行，于是立夏几乎耗光了周身全部灵气，才终于为衣解草打通了气路极细的大小周天。有了周天循环，想必衣解草的修炼速度，必然会更上一层楼。至于气路细小的问题，当然是衣解草自己在以后的修炼中，慢慢自行扩展巩固。
　　大功告成，衣解草感激不尽。想到自己没能帮上立夏什么忙，反而占了大便宜，竟有些不好意思。
　　“道友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衣解草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边起身，一边对立夏说道。
　　只见衣解草麻利的褪去道袍，回忆且目测了一下地面位置，然后走到某处。
　　在立夏惊奇的目光注视下，衣解草那两团凝聚成脚的稻根，竟一根根的散化开来，好似细水长流般，顺着土壤间的缝隙往下不断延展，直到深入地底墓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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