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魄日子02
没动静。
也幸好现在是冬天，没有蛇，否则她绝不敢去查看。
正想着是不是耗子，推开厨房门一看，却是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踩翻了板凳摔了。
这应该就是顾闻峥的三弟顾闻桦了。
顾闻桦长得白白嫩嫩的，面容精致秀气，放在现在那就是小正太一枚，但她见了江听婵进屋，瞬间吓得尖叫一声抱住脑袋惊恐地缩起身子。
江听婵连忙顿住脚步往后退，退到门外呼了口气，这声尖叫把她也吓得不轻。
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原著里顾闻峥这个戏份不多的弟弟患有自闭症。
正因为如此，嫡母赵氏在给顾闻峥下毒后，把责任怪在秦氏头上，说她是灾星，生的孩子一个接一个有问题，还克死了相公，不能待在顾家祸害人。
过了会儿她只探了个头看里面，见顾闻桦已经爬起来了，还把板凳放好坐在上面，抱着双臂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这孩子应该是饿了吧才来厨房找吃的，但这橱柜装得很高，防潮防耗子，他够不到只有搭板凳。
再加上没见过她这个昨天新来的嫂子，吓到了也正常。
“闻桦？小桦？”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叫他的名字他应该会没那么害怕吧。
顾闻桦盯着她，恐惧又戒备。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她语气轻柔地安抚道：“你饿了吗？”
顾闻桦根本不理她，或者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抱着自己的膝盖缩起身子。
她无奈，还得给顾闻峥熬药的嘛，又试探着伸进一只脚，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好在这次顾闻桦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唇紧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江听婵轻手轻脚把药罐子放在小炉子上，点燃火，里面有昨天的药，只要加水再煮就是。
幸亏她前世是在乡下长大的，又有原身的记忆，做这些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米缸是空的，只在橱柜里找到了一个坛子，里面是小半坛粮食，还有一些盐巴和焉不拉几的白菜萝卜，没有油也没有肉。
她不知道秦氏手里还有多少银子，但看这情形，娶媳妇应该是花光了的。
秦氏要干活，还要照顾两个生病的儿子，力不从心，何况她不会种地不会做饭，娶了原身回来一是看原身可怜，二是延续香火，三是教她种地和帮忙操持家里。
江听婵揉了揉眉心，感觉躺赢目标任重而道远。
她回过头，顾闻桦不知何时已经跑出去了，怕他乱跑，她跟着去看，见他蹲在院子里拿着根木棍在地上划拉，这才放下心又回来做饭。
取了一把米，洗了洗准备煮白菜稀饭，水刚烧开，院门响了，秦氏正提着一颗白菜脸色沉沉地走进来。
没有提肉，看来此行并不顺利。
突然面对一个陌生的婆婆，江听婵感觉有点不自在，索性装高冷，默默地坐在灶门口烧火，用余光偷瞄秦氏。
秦氏进了厨房见新娶的儿媳妇在做饭，心里稍微舒服了点，脸色缓和，道：“听婵，药煮上了吗？”
江听婵道：“煮好了，在煮稀饭。”
秦氏点头，把白菜放进柜子，叹了口气，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态。
江听婵看她脸色，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氏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今日只能吃白菜萝卜了，你刚嫁进来就……”
她本想着，自己有一把子力气，能顶男人用，只要江听婵把家里活儿干了，自己就不会亏待她。
快过年了，很多家里需要翻新房子，免得遭不住大风大雪，自然要请人帮忙，一天有十几文钱包饭，也有杀年猪的可以去帮忙，能混上点肉。
在这村里她唯一认识的只有奶娘的表侄刘长根家。
刘长根的媳妇待她热情，给她介绍了帮人盖房的活儿，她干了好些天，估摸着能拿到一百多文，今天村里有人杀年猪，刘长根媳妇也叫了她去，说是可以吃顿饭还送半斤肉。
她满心感激地去了，干活总是比旁人干得多，就想着能拿到钱给几个孩子买点吃的。
哪曾想，饭好前，主人家叫她去屋后帮忙劈柴，待她劈好后来到前院，杀猪饭都要吃完了，她只能吃点残汤剩饭不说，刘长根媳妇事先说的肉也没见到影子。
有妇人讽刺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帮忙不是应该的吗？哪有吃了饭还要拿肉的道理，明日你们来帮我家杀猪，可不兴又吃又拿啊。”
刘长根媳妇安慰秦氏，没吃到肉也没事，今儿就是结工钱的日子了，去领了钱买几斤肉都不心疼。
秦氏便随着她去领工钱，到了那户人家后，主人家却赖账，原本说好的男人一天十五文，女人一天十二文，现在却变成了只给她一天六文。
“你一个妾室，怎么能跟旁人算一样的工钱呢，再说了你会什么？会和泥还是会垒墙还是会搭梁？就六文一天，爱要不要。”
秦氏愣在当场，一股火气从心里直冲脑门，再一看刘长根媳妇和那户人家眉来眼去的，就知道两人是串通好了！
她死死忍住怒气，叫他们把工钱给了，但对方又死不要脸地说修房子欠了钱，如今拿不出钱来，过了年之后再给。
“所以你就这么回来了？”
江听婵听秦氏简单地说了下，又联系原著剧情，大概明白了缘由，简直欺人太甚，她越听越气，猛地站起身来。
甭说这事儿太恶心人了，就说这工钱可关系着自己后面一段日子的伙食呢，不拿回来全家喝西北风吗？
秦氏强忍泪水，“我要是闹起来，他们就一文钱也不给了……”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养活不了，也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把包袱收好，被山贼给抢了去。
到了桃李村后，全家只剩下她和闺女身上的一些首饰能当了换几两银子，如今手上就百来文，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闻峥的药是从顾家带来的还剩许多，暂时不用愁，可一家人的吃穿呢？
以前的她真是太天真了，以为顾家不会不顾及他们的死活，每个月定会寄月例银子来，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也知道了这事儿基本无望。
“你别急，这钱我们肯定得要回来。”
江听婵刚穿越就遇上这事也是头疼，但她好歹是知晓原著又来自现代的人，在脑子里想了想，很快构思起了一个计划。
“先把午饭吃了，下午我跟你一起去要钱去。”
“你有办法？”秦氏有些犹豫，她怕得罪村里人，以后就找不到活儿了。
江听婵安慰道：“我在村里长大，那些叔叔婶婶我都认识，我去要工钱他们不会不给。”
秦氏这才放心了点，抹了把泪，坐下帮忙烧火。
江听婵把锅里的稀饭搅动了一下，又从墙角的一个坛子里找到了一些咸菜，抓点出来切碎装盘。
中午吃的是咸菜下稀饭，只有她和顾闻桦吃。秦氏把顾闻桦抱上桌子，把饭摆在他面前，菜夹好，勺子塞他手里，兴许是太饿了，顾闻桦乖乖地自己吃起来，一个眼神都没给江听婵。
“闻峥他时醒时睡的，等他醒了再把饭给他端进去就是。”秦氏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吃饭，道，“闻玉在镇上找了个绣坊的活儿，晚点才会回来。”
顾闻玉是秦氏的二女儿，今年十四，很擅绣工，镇上的绣坊招绣娘，一天能有十来文收入。
听起来是不错，但江听婵知道的是，原著里顾闻玉设定的可是一个没有公主命偏有公主病的姑娘。
她从小觉得自己才貌不比嫡出的差，什么都爱掐尖，卯足了劲儿以后要嫁个好人家，哪知道被迫跟着母亲和兄长来了乡下，由此就记恨上了秦氏和顾闻峥，觉得自己被连累了。
去绣坊干活不过是为了逃避照顾兄长和幼弟的活儿，再者能攒点银子日后回顾家。
再怎么说，她也快到婚配年纪了，嫡母就算再怎么记恨母子几人，也得给她寻门亲事，多少双眼睛看着的呢。
她得多攒点私房钱。
绣坊里中午包一顿饭，但不管住，晚上要回家睡觉，衣服什么的都是秦氏帮忙洗。
且秦氏也自觉对不起这个女儿，所以纵容着她，不让她干一点活。
但在原著里，顾闻玉的结局是悲惨的，她被嫡母诓骗，当做礼物送给一个达官贵人，后果可想而知。
江听婵不好说什么，只能以后找机会委婉劝说秦氏别对顾闻玉抱太大希望了。
吃罢饭歇了会儿，秦氏说顾闻峥说了，叫江听婵去把稀饭热热，自己则把药倒出来凉着。
秦氏给顾闻峥喂饭，江听婵纠结了一下，还是跟进去看着。
顾闻峥勉强还能自己坐起来，他靠坐在床头，眼底一片乌青，眼眸也像没有亮光了一样。
见秦氏两人进来后才抬眸看过来，在见到江听婵时明显眼神顿了下，又不着痕迹地挪开。
江听婵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原身很害怕顾闻峥，俨然把他当个要死的人一样，不但抢走他一床被子离得远远的，还说了好些恶毒的话，说他为什么不早点死，死了自己就不会被继母卖到顾家了。
顾闻峥好像一句话没说，也没反对她抢被子。
但是他是醒着的啊那时候！
江听婵站在秦氏身后，尴尬得脚趾抠地，抬头望房顶。
嗯，这房顶得加固一下，免得被雪塌了，院墙也得加固，免得老有地痞无赖翻墙，后院的空地可以开荒出来种菜……
秦氏把稀饭端过去喂顾闻峥，他的身子没力气，端碗会抖。
“听婵，你来看着，以后就这样喂他，一定要吹凉一点，大夫说他肠胃不行，冷的烫的都不能吃。”
见江听婵在门口杵着神游天外，秦氏招呼她过来看。
江听婵回过神来，僵硬着脸皮走过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那些话是原身说的不是她说，她不心虚！
顾闻峥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就垂下眸子喝稀饭了。
他吃得很少，饭量跟顾闻桦差不多，又把药喝了后，秦氏让江听婵看着他，自己则去打水来给他擦脸。
江听婵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顾闻峥靠坐着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江听婵轻咳一声，问：“你……下午想干嘛？”
顾闻峥闻言，缓慢地转动头看向她，他的脸很瘦很白，显得眼睛大大的，属于病美人一类，看着有种瓷娃娃一样的易碎感。
江听婵总有种他随时要一头倒下去的感觉。
原著里没有提嫡母赵氏到底下的什么药，只是说顾闻峥后来身体奇迹般地自己好起来了，所以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劳烦你帮我拿本书吧。”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语气平淡而温和。
江听婵赶紧站起身来，太好了，终于有理由动一下了，方才她好像被固定在了凳子上一样，除了脚趾扣地啥也不能干。
她走到窗前的书桌前，问道：“你要哪本书？”
顾闻峥道：“最上面那本吧。”
江听婵把书拿给他，接过书，他道了声多谢，江听婵瞄了一眼书的封面，是几个古文，原身不识字，她更不认识。
看来在这个世界她成了文盲了。
见她盯着自己的书，顾闻峥道：“你识字？”
江听婵摇头，这时秦氏端着水进来了，给顾闻峥洗漱完毕，道：“一会儿我与听婵有事儿要办，你在家看着点闻桦，我让她来你屋里。”
江听婵出房门的时候顾闻桦正抱着一本大册子进来，秦氏把几个房门锁上，背上一个背篓扛上锄头道：“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去挖点木薯回来。”
冬天到了山里没什么吃的，只有木薯可以挖，但吃的人少，因为生木薯吃了会中毒，许多人不敢吃，挖木薯也费劲，还不如番薯好吃。
这个时代是架空的，许多食物都已经传入，百姓们并不缺充饥的作物。
只有饥荒年代才会上山挖木薯吃。
婆媳两个往村子里走，江听婵根据原身的记忆，一一把村里的人家对上了号，还顺带给秦氏介绍了一下。
秦氏现在却只想着以后万不能再轻易相信旁人了，尤其是刘长根媳妇一类的人，若是当年她还在跟随父亲走镖的时候，遇上这种小人，定要当场让其跪地求饶不可。
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翻新房子的人家，这家人算村里的富户，房子都用上了瓦片，其他工人的钱都结了，就单单拖着秦氏的罢了。
江听婵道：“一会儿我先去说，他们要是不给，我也有法子，您到时候配合我一下，见机行事。”
秦氏点头，不放心地叮嘱道：“也别闹得太难堪。”
“我知道。”江听婵先走上前，隔着院墙叫了一声，“长明叔，长明婶儿，快开门有事儿找！”
刘长明是刘长根的堂哥，刘长明媳妇听见有人叫便来打开院门一看，见是江听婵，后面还跟着秦氏，脸色一黑，门开了一半就不动了，“婵丫头，出啥事了？”
江听婵却不直说，只笑，道：“我和婆婆来领工钱，怎的别的叔叔婶婶都领了，单我婆婆没领到呢？”
刘长明媳妇看了一眼秦氏，眼神一横，随即笑呵呵道：“看你这孩子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婶子我克扣你婆婆工钱了呢，这不是与她说了嘛，如今手头紧，过了年就能有钱了。”
江听婵点点头，“那为何说好的十二文又成了六文了呢？这可是长明叔当初招人的时候自己亲口说的。”
刘长明媳妇眼睛瞪得更大了，没好气道：“那是给熟手的钱，一个妾……”
想到当着人家媳妇这样说太刻薄了，话锋一转，“你婆婆第一次上工，活儿还不熟，跟着师傅们学了好几天呢，那六文就当给他们买茶吃了。”
秦氏闻言火气直涌，道：“挑水挑沙这样的活儿，哪需要师傅教什么？左右不过卖力罢了！”
江听婵道：“我不信，我要亲口问长明叔。”
她冲着院子里喊起来，“长明叔长明叔！我有事儿和你说！”
刘长明媳妇想拦着她：“你这孩子叫什么呢！”
旁边邻居都围过来看了。
刘长明闻言走出来，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婵丫头，你有啥事？”
江听婵笑嘻嘻道：“方才来的路上遇见兰姐姐了，她让我给你带话，让你……”
这句话还未说完，刘长明像被踩住尾巴的耗子一样激动起来。
“住嘴！”刘长明开口厉声打断她，老脸又黑又紫。
她口中的兰姐姐是村里一个死了相公的年轻寡妇，但她一不二嫁，二不为相公守贞，与村里男人眉来眼去的，是村里女人都恨死了的人。
哪家男人敢与她扯上点关系，那不被自己婆娘打个头破血流是别想好了。
“你随我进来。”刘长明轻咳一声，故作镇定，负着手往里走。
江听婵递给秦氏一个眼神，赶紧跟他往里走。
刘长明媳妇也差点腿软在地，扶着门框勉强维持体面，叫邻居们散去了才冲进院子，大叫一声：“刘长明！你给老娘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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