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婆母。”宋娆看着顾母眼圈有些微红，开口轻轻喊了她一声，想要得到她的回应。
但顾母显然并不买账，她只是扫了宋娆一眼，见她身边围满了婆子，瞧着穿着打扮都不像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样子，顿时阴阳怪气的说了声。
“我可配不上您一声婆母，如今您可是贵人，我又怎么敢当您的婆母？这要是被人听见那还得了，说不定我都可能会被人抓了去，冠上一个莫逆的罪名！”
“再说，就算没人知晓，我也怕折了自个儿的寿不是吗！今日，贵人来我家可是有什么事？”
她的阴阳怪气让宋娆的眼圈越来越红，显然是没想到顾母竟然会说出这些话。
一开始在她回顾家之前，其实就已经做好会被顾母奚落一番的准备，但她没想到，顾母的话竟然会说的那么重。
且，还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更是不知道该要怎么办才好。
周围从私宅内跟出来的婆子皆好奇的看着她和顾母，虽然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话，但依旧饶有兴趣的瞧着。
桂嬷嬷更是听的起劲，她本就是个爱听热闹的人，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热闹。
此刻的宋娆委屈极了，众目睽睽之下，她觉得自己有些无处遁行，原本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淮郎导致，但如今所有人以及此事，都成了她自个的原因，且顾母还时常将贵人两字挂在口中。
贵人贵人！她算哪门子贵人！宋娆觉得可笑，心中产生一种从前的一切都不值得的想法！
她就这样沉默的站着，总有一种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构的感觉。
顾母见她不声不响，愈发起了性子，脑中酝酿着各式各样难听的话，就想要脱口而出好好羞辱宋娆一番。
就在此光景之下，顾淮景匆忙的从厅内跑了出来。
他见宋娆安然无恙的站在门口，担心的心瞬间放了下来，开口就要喊她。
原本，宋娆已经觉得绝望，但顾淮景跑出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忽然间都烟消云散。
她的心情平复下来，对着顾淮景笑了笑，做了一个你放心的表情。
但笑起来的一瞬间，目光瞥见一旁的婆子时，她却想起此时此刻的处境。
今日她和淮郎毕会和离，而她也会离开顾家，再无回来的可能，这一想法令她瞬间沉寂，脸上的笑也顿时变得有些忧伤。
顾淮景十分焦急，显然也没想到母亲竟然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出那样的话，他的眼神中带着歉意，好似是再告诉宋娆，让她原谅母亲的无理。
随后，他开口说了声：“娆娘，你去哪里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说完，就要拉着顾母的袖子，想要将她拉到一旁，让宋娆进去。
顾母怎么可能会愿意，现在的她根本就不想让这个女人登自己的家门。
她实在是有辱顾家的一切，若不是她，家里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
但，她转念一想，又想起让宋娆和自家儿子和离的事！心中顿时就开始犹豫起来。
她想着，如果她一直在这里挡着不让宋娆进去的话，那么和离的事显然也会办不成，所以还是需要让她进来，才能解决眼下的一切。
想到这里，顾母不情不愿的挪开脚步，给宋娆让出一个狭小的通道。
顾淮景见状，赶忙伸手招呼宋娆进去。
宋娆点点头，走了进去。
跟在她身边的那群婆子见状，也要跟着一起进去，在临出发时，严先生就吩咐过，要在这位夫人面前寸步不离，她们自然要遵守严先生的规矩。
但没想到，刚迈开腿的一瞬间，就见眼前的婆子怒瞪着她们，更是叉着腰拦住她们的去路！
她们不解，就要斥责，可是那婆子却咬牙切齿的说着：“我家地方小，容不下那么多人，你们还是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等你们家这位贵人的事办好，再把她迎回去也是一样的！”
说罢，还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被这样对待，那几个婆子顿时怒上心头，领头的桂嬷嬷更是气得红了一张脸，显然没想到会被这样对待！
平日里她在私宅内那受过这样的待遇，私宅内的宫人，宫侍们见了她，那个不是毕恭毕敬的，就怕被她抓了错处严加惩治。
如今，在这处贫民窟里竟然被这样一个破落户如此奚落，还被她关在门外，这让桂嬷嬷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心里更是产生了对宋娆的不喜，满脑子都是要去东宫告状的想法。
她琢磨着，等回了府，她就要立即去东宫一趟，将这件事告诉那几个贵人娘子们，到时看这狐媚的女人还如何猖狂！
院子内，宋娆尴尬的站着，依旧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顾淮景伸手想要去牵她的手，但宋娆还是小心的避开了！
顾母关上门，扭头瞧见这一幕，快速就走了上去，一把将顾淮景拉开，凑到他身边小声嘀咕道：“淮景，你别忘了我和你说的那些事。”
“今天她既然还知道回来，那你就把和离的事和她说了吧，也省的夜长梦多，如果你说不出口的话，我替你说也可以。”
见顾母真的要替他说和离的事，顾淮景顿时着急起来，他快速阻拦道：“母亲，你先别说这件事，让我自己来处理，只是你需要给我些时间。”
“什么时间不时间的！”
顾母根本就没想过今天会让宋娆留下来的问题，她想要趁早解决掉这些事，然后让她拿着东西感觉离开，自然不会由着自己儿子的性子胡来。
且，她是最了解自己儿子性格的人！
他非常的优柔寡断，做什么事都不能快速决定，且爱拖延时间糊弄自己，从前，要不是靠着她，顾淮景又怎么可能会尽通医术！
所以今日如果不能解决掉的话，和离这件事一定会作罢，这可不行！
顾母无法见到这样的事发生，自然是白了一眼在一旁沉默的宋娆，转身回到房间中，就要去拿两人当初成婚时的婚书。
大汉朝律令有规定，若是夫妻双方想要和离的话，那必须要将成亲时的婚书拿出来，一分为二，双方各执一半，在写好和离书，才能作罢。
此刻的顾母已经觉得自己十分和善了，毕竟一个女子做出那样苟且之事，最终只是和离而已，已经是非常好的下场了。
庭院内，只剩下宋娆和顾淮景两人。
宋娆从刚刚进门开始就一直陷入沉默之中，并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低头思考着要如何和淮郎说出和离的事。
这样的事又怎么能说的出口呢，她害怕自己若是说了，会让淮郎伤心，但是如果不说的话又不行。
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且很多事都是因为她而起，如果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糟。
虽然婆母刚刚对她的态度十分恶劣，但淮郎对她还是有一番真心的，她自然不能瞧着淮郎在继续受苦下去。
“我……”她开口想要把回来的目的说给顾淮景听。
但话刚到嘴边，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顾淮景抢先，他快速道：“娆娘，你饿不饿，母亲已经做好饭了，要不要一起去客厅吃点！”
他根本不提自己母亲刚刚说的那些话，也不提外面那群婆子为何会跟着宋娆回来。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絮叨的说着：“今日，我去太医署递交辞呈了，但那里最近太忙了，该死的院令自然是驳回了我的辞呈。”
“但是没关系的，我想着明日在去试一试，总归是会成功的，到时我们再一起回随州也不迟！”
到如今这一刻，他还是想着回随州的事，宋娆心中感动，甚至产生了想要将所有的事都放下，然后跟着淮郎回随州，但她知道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
顾淮景见她脸上带着犹豫，还以为她是因为母亲所说的那些话而生气。
不由又说了声：“我母亲刚刚的态度你千万不要介意，她也是气疯了，一时间思绪入了死胡同，才会对你有那么大的敌意。”
“等她气消了，我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她一定能想通一切！”
“到时，我们还能回到从前那样，若是她一直想不通的话，也不要紧，大不了以后我们不和她一起住！等回了随州就自己搬出来住。”
他安慰着宋娆，想让宋娆可以放下心来。
但宋娆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如此安心，她虽安静的听着顾淮景描述他们的未来。
但同时也知道，这份未来永远不可能实现。
刚刚在霍祯私宅内严则行所说的一切，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若是她真的一意孤行和淮郎回随州，只能让淮郎增添一份危险！
她冷下心，哑着嗓子道：“别说了，这一切都不可能会实现了，今天我会回来其实是想要和你说说和离的事！”
“我已经忍受不了这一切，这里又穷又小还拥挤，我早就不想继续住了，顾淮景，你真的以为我愿意每天早起操持家务吗？从前那是我傻，以为自己可以习惯这样的生活，但现在我才知道这样年复一年的生活，我已经疲倦了！”
“所以，我现在不想要再过这样的日子，我想我们还是和离吧，趁着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回去！趁早和离比较好！”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淮景，将这些话尽数说了出来。
顾淮景诧异到不行，不可思议的说了声：“娆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明明昨日，我们还约定好要一起回随州的事，怎么今日你却提到了和离？”
“是不是………”
他想到当初在东宫时被人威胁的事，顿时问了声：“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威胁你，让你和我和离？就如同那日太子将我叫去东宫，威逼着我让我和你和离一般！”
“娆娘，这不是你的本意！”
“不！”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宋娆自然不会再继续犹豫，她看着顾淮景一脸悲痛的样子，摇摇头道：“这都是我的心里话罢了！”
“没有人教过我，让我说这些，我是真的受不了！”
“想想当初我在家中时的光景，我就十分后悔，为何要嫁给你，顾淮景你应该知道的，我从小就不用做这些家务事，也不用操心家里的生计，但自从嫁给你后，这一切都变了，我不关家务活不断，还要伺候那样的婆母，简直是太累了！”
“顾淮景，我真的累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刻都不想过了！”
“当日，太子殿下既然说了让你和我和离的事，你为何不同意，若是同意了，也不会有我今日的这些话！”
“顾淮景，原本我不想把事情做的那么绝的！”
顾淮景不敢相信，也不想再听，他后退几步慌忙摇头想要辨认宋娆脸上的表情是真是假。
他想着娆娘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昨日娆娘还在和他一起期盼着回随州的事。
这还不到一天一切都已经变了。
宋娆心中悲痛万分，但面上依旧没有表露出来，她继续冷冰冰道：“顾淮景，我今日回来是想要问你讨要婚书，如今我们既然都在汴京，也无需什么宗亲族人帮忙见证和离！”
“直接就在此地，将那婚书一分为二，就算了结这件事比较好！”
“好你个宋娆，这就是你的心声吧！”顾母手里拿着婚书，刚刚从房间内出来，就听见了这些话。
她整个人气的要死，一把将婚书捏成团，丢在宋娆的身上，怒骂道：“要说和离，也该是我儿子说才是，你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又怎么配说这些话！”
“宋娆，我告诉你，和离这个要求是我们家先提起的，是我们先不要你，而不是你先不要我儿子！”
顾母的逆鳞就是儿子，纵然平时对他逼迫的太过，但也无法见到旁人奚落，贬低自己的儿子！
她怒瞪着宋娆，活脱脱护崽的老母鸡一般险先就要冲过去撕烂宋娆的嘴！
宋娆并没有介意顾母的话，她弯下腰将那张婚书拿了起来，随后慢慢将其打开，见上面金色的笔迹写着一段和和美美的话，又见她们两人的名字勾勒在一起！
瞧着真是让人觉得甜蜜。
不过，今日过后，这份甜蜜也就该荡然无存。
宋娆平复着心中的那股惆怅，继续说道：“既然我婚书已经拿到了，那现在我就将它一分为二吧。”
“趁这个功夫，你们也可以开始准备和离书了，届时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往后各走一边，婚嫁各议。”
她一边说一边在顾淮景和顾母面前将婚书慢慢的撕成两半。
顾淮景想要阻拦，但却被顾母一把抱住。
随着婚书分离，宋娆眼中终是留下了一滴泪，她若无其事的将眼泪擦去，又道“婚书已毁，如今也该在拿一份和离书出来了吧！”
“等着，我让我儿子马上写给你！”顾母催促着顾淮景去写。
可顾淮景却动也不动，眼中只有地上的那一份婚书。
他脸色铁青，唇色惨白，整个人像是快速衰败一般，令人觉得马上就会失去生机。
顾母一瞧就立即害怕起来。
宋娆挪了挪步子想要过去，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实在尴尬，又怕真过去的话，会忍不住和顾淮景抱头痛哭，自是咬着牙说了声：“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既然婚书也已经撕了，从某种意义来说，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瓜葛！”
“既然，今天他不舒服，那我就改日再登门取那和离书。”说罢，她庄重的行了个礼又道：“今日宋娆拜别顾家一切，也请你们莫要挂念！”
“至于屋内的东西，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你们就发卖了吧！”
顾母冷哼一声：“谁要用你这些东西，赶明儿我就将它们全部丢了！”随即就急急的想要去查开儿子的动静。
门外已经有人开始叩门，想来是等的不耐烦了，宋娆虽不想走，但也知道不能再继续逗留下去。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里的花花草草，一瓦一砖，然后闭上眼，转身走向大门，完全不理身后顾淮景微弱的呼唤。
门外，桂嬷嬷等几人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显然快等不到去，直至看到宋娆的身影后，才稍微冷静了下来。
桂嬷嬷走了过去，来到宋娆身边，忍着脾气道：“夫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说完，也不等宋娆做出反应，就示意其他人将眼前的女子扶起到马车上去。
那几个婆子一瞧，赶忙点了点头，然后左右开弓，就将宋娆赛回马车内。
马车沿着原路返回私宅，等来到私宅后，就见严则行已经等在门外。
桂嬷嬷殷勤地上前，就要表达自己的忠心，她道：“先生，我已经将夫人带回来了！”
“好！”严则行点头，上前一步，对着马车说了声：“夫人，已经到了，您快下车吧！”
宋娆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车内，并没有任何举动。
严则行也不着急，只是安静的瞧着，直等的周围的人都不耐烦了，马车内的宋娆才有了动静，她拂开车帘，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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