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寿宴

凤藻宫自古是皇后所居之所，朱柱飞阁、碧宇金雕、装潢辉煌。而今的中宫的谢皇后乃是将门之后，自幼嫁于皇帝，帝后年少情深，相互扶持一路走到今天，其膝下有两位皇子：太子萧睿与皇七子萧澄。

        两位皇子一位温文尔雅、醇厚睿敏，有真龙天子之资；一位姿容过人、身姿潇洒。——至少在外人眼中是如此。

        萧澄脚步轻快踏入宫门，皇后贴身的婢女拦他不及。

        “母后！”

        主座之上，一名妇人身着华丽宫装，袖口上绣着金丝凤凰彰显尊贵，容貌雍容美丽。听见萧澄的呼唤，妇人转头看他，眸光中流露出些许责备。

        在她身侧还站立着一人，那男子身着一身绛紫色蟒袍，长身玉立，五官颇为硬朗，但周身气度却又极为谦和。

        瞧见皇兄，萧澄扬起的手臂堪堪放下。他勉强地笑了笑：“皇兄，你也在啊。”

        萧睿见状，冷笑道：“怎么？回京以来你都不曾去我府上，是在怕什么？”

        天地可鉴，他萧澄活了二十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这位严肃的皇兄。毕竟皇兄可不跟母后一样只是嘴上说说，他可是会动真格的！

        想到过去自己在皇兄手底下的遭遇，萧澄后脊背哆嗦了一下。“皇兄，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嘛。我本打算见过母后之后就去您府里的。”

        萧澄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皇兄的脸色。

        谢皇后叹了口气，她深知自己这两个孩子性格差之千万，老七又打小怕他皇兄。不过即便如此，两兄弟之间血浓于水的感情她倒是从未怀疑过。

        “好啦，你弟弟刚刚回京，你就别向审犯人一样审她了。”

        萧澄眼睛一亮，像只猴子似的窜到谢皇后身边。“还是母后疼我。”说完又从袖中拿出一物，神秘兮兮道：“江南一行，我给母后带了一件礼物，母后猜猜是什么？”

        谢皇后打开盒子，里面正躺着一枚白玉手镯。谢皇后贵为当朝皇后，什么样的稀世珍宝没有见过，往日里这样的货色可入不了她的眼。可现在她却褪去了手上价值不菲的翡翠金镯子，换上了这白玉镯。

        “你有心了。”

        萧澄笑得眯起眼睛，这白玉镯子可不普通，是他跟杏林手那老头求来的，镯子放在药中浸泡了七七四十九日，每日佩戴可使佩戴者滋养身体、益寿延年。

        “你倒是还记着母后。此去江南数月，有什么收获？”萧睿摩挲着大拇指的玉扳指问道。

        早些时候，有一小官冒死来东宫进言，说是江南地区官吏与地主豪强相互勾结、霸占百姓良田，又有京城御史姑息养奸、与地方官员狼狈为奸。兹事体大，萧睿手边有急事抽不开身调查，便叫萧澄启程前往江南搜集证据。

        萧澄笑道：“我做事，皇兄难道还不放心？我截到了那些人互通的信件，明早就送到皇兄府上。”

        “越早越好。”

        官员勾结营私一事可大可小，而且事发在江南这一最富庶的地区，若说此事背后无人操控，萧睿是不信的。现下萧睿只求尽快掌握证据，将背后之人揪出来。另外，对于萧澄来说，手里拿着这些证据并不安全

        “我听守城的官员说，你是翻城墙进来的？我不是给了你我的玉佩吗？”

        萧澄食指挠了挠脸侧，半晌后道：“我弄丢了。”

        萧睿眉头紧蹙，诘问道：“你可知那玉佩代表着什么？你居然说弄丢了？”

        “哎，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我下次带给你、下次带给你！”萧澄双手挡在身前，生怕萧睿过来。他微微侧头，从手掌后面探出脑袋，嬉皮笑脸说：“我听说皇兄最近当上了九门提督，我有一物可贺皇兄升任之喜。”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用麻绳捆起来的地图。

        萧睿面带疑惑，将地图收进了袖子。不久之后，萧睿因为公务繁忙便先行一步告退，只留下谢皇后与萧澄。

        谢皇后趁机说道：“澄儿，你帮你皇兄做事，母后并不反对。只是你得空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

        又来了——萧澄苦笑，之前他还尚可以用“皇兄未娶，我着什么急”来打发母后，可自从前年皇兄迎娶了柳家小姐做太子妃，他再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来躲避母后的唠叨了。

        “母后，我”对上谢皇后的目光，萧澄自觉闭上了嘴。谢皇后心满意足，将早预备好的计划和盘托出：“再过几日是辰侯老妇人的八十大寿，辰侯与你外祖家乃是世交，你代我去给贺寿。宴席上会来许多贵族小姐，你若有中意的，可与我说”

        辰侯的爵位是开国皇帝亲封，辰侯祖上曾随皇帝浴血奋战、开创基业。如今百载已过，朝代更迭，开国五侯之中，唯有辰侯府屹立不带，实力雄厚，是京城中人人攀附的对象。

        辰侯老夫人的八十大寿，京城中凡是有名的家族都派人来贺寿，与辰侯素有交情的几家更是携儿女前来。

        京城大道上，一辆刻有太傅家姓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进着。马车内载着的正是前往辰侯府贺寿的姜夫人与姜昕。

        姜昕今日绝早便被竹意叫醒梳洗打扮，睡梦中就被送上了马车。虽然提前数日就已经得知有这么一趟，不过亲身经历之后方知其中辛苦。姜昕此刻正一手支撑着顷刻欲倒的脑袋，心中感慨那些惯于社交的贵女究竟是有怎样的精力。

        姜夫人看着困倦的女儿，颇为心疼。她也想女儿多睡片刻，可是辰侯老夫人大寿，作为辰侯挚友姜太傅的家眷，她们必须提早到场帮忙布置寿宴。“昕儿，困了就睡会儿吧。等到了辰侯府为娘再叫你起来。”

        姜昕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等再醒来时，马车已经停在了辰侯府的大门前。辰侯府百年勋贵，府邸亦尊贵不凡。姜昕一抬眼，便见到漆红色的大门敞开，绿色琉璃瓦在阳光下光彩夺目，门前两尊狮子衔珠的石像栩栩如生。

        辰侯府早早等候的小厮领了几人进府，府内张灯结彩、瓜果俱全，来往下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此时宴席未开，宾客未至，只来了少许几个与辰侯府关系密切的夫人小姐。

        姜夫人带着姜昕走进辰侯府内院，在那里，姜昕第一次见到了年至八十的辰侯老夫人。老夫人满头银丝，穿着一件福寿蟠桃比甲，此时正被一群夫人小姐簇拥着。说笑间，老夫人苍老的脸上显现出红润的颜色。

        见到姜夫人等人进来，老夫人歇了说笑，将姜昕上下打量了一番。

        因是贺寿，姜昕今日穿了一件藕粉色的襦裙，外罩一件宝祥花纹的外衫，头发由竹意梳成发髻，搭配上金钗蝶影，衬得姜昕原本温婉的五官多了几分俏色。

        “这就是你那位女儿？一别多年不见，出落得愈发好看了。”老夫人慈笑着将姜昕拉至身边坐下。“如今几岁了？”

        “虚岁十六。”姜昕颔首道。

        一老一小接着又谈了不少话，老夫人见姜昕谈吐优雅、知书达理，心中一时对其欢喜。

        不知不觉，接近开宴的时辰了。辰侯府前车马如龙，各家贺寿之人带着礼物比肩接踵、鱼贯而入，一时间，辰侯府门庭若市、好不热闹。姜夫人因为要帮辰侯家人一起接待来宾，便让姜昕去和各家小姐们一起去玩。

        贵女之中，黎岁笑第一个发现姜昕。她今天穿得极为喜庆，再加上她的外貌，活脱脱一个献礼贺寿的娃娃。姜昕心中发笑，想必老夫人见了黎岁笑一定欢喜。

        “你笑什么？”黎岁笑横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苦着脸解释说，“不是我要这么穿的，都是我娘”

        “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穿着很可爱啊。”姜昕忍笑道。

        被夸奖可爱，黎岁笑红了脸，支支吾吾了老半天。

        就在这时，终于又有人看了过来。

        “黎岁笑，你不与我们赏花，在这儿做什么呢？”那人走了过来，语气并不太好。

        黎岁笑转过头，姜昕这才看清那人。——是个黄衫姑娘，料想是哪家的小姐。

        “你、你是什么人？”黄衫姑娘只看姜昕一眼，便被出尘的容貌晃了眼睛。待回过神，心中不禁疑惑这是哪家小姐，为何她从前没有见过。

        “她是姜太傅家的嫡小姐、我的好朋友——姜昕。”黎岁笑微微扬起下巴，极骄傲地介绍道。

        姜昕对着黄衫姑娘恬淡地笑了笑。

        “欢儿，你在这儿啊，真是让我好找。”清风随着一阵柔声传来。

        三人皆往身后看去，只见迎面走来一女子，唇红齿白，容貌甚美，一身火红的罗裙则更突出了她的美艳。

        姜昕并不认识此人，但听到身旁的黎岁笑不耐烦地嗤了一声，她猜眼前这个明艳的女子正是闻名已久的京城第一美人、吏部侍郎家的女儿——李丽淑。

        李丽淑不是一个人寻来的，她身后还站着许多大家贵女。因为出色的容貌与家世，李丽淑一直都是这群人的焦点与中心。

        “李小姐”

        “好”字还未说出口，姜昕便被李丽淑凭空而来的一记白眼给打断了。

        “你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出身？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李丽淑姿态高傲地嘲讽说，“怎么，你也受邀来给辰府的老夫人贺寿吗？”

        那名被唤作欢儿的黄衫姑娘暗中拼命拉扯着李丽淑的袖子，李丽淑只当她怕事，又说道：“你做什么？”

        着实美丽，却又真的愚蠢。

        姜昕心中不禁疑惑，自己有惹到这位李丽淑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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