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个女孩
接下来几天，南南完全无心工作，整天精神萎靡，魂不守舍，坐着，躺着，歪着，斜着，走路，吃饭，喝水，小憩，去卫生间，何时何地，眼前时不时地浮出那道女孩背影。
上下班途中，一旦发现类似的身影，情不自禁地看过去。
还有麦艾久那个最像。
像？像谁？
女人特有的敏感，使南南寝食不安，她觉察到背后一定存在所不知道的故事。南南决定借用写书的便利身份，问明白麦艾久的经历，补全两人分别后的这段空白。
可麦艾久以最近没空为由，数次拒绝南南的采访，这让南南心急如焚
副社长倒是满意南南的状态，她错以为南南是为了工作废寝忘食，早会结束，特别提醒南南多多休息。
南南再忍受不了，她记不清第几次拿起电话催促玲玲，希望尽快开始采访。为了突出急迫性，南南撒谎，年底还有别的业务，到时她忙不过来，只能再往后延迟。
好啊，那就今天下午吧，还是三点，大厦，我等你。玲玲回她。
意外的成功，使南南喜出望外。她赶紧整理整理，再度来到大厦，却没有看见麦艾久。
“表哥还是忙，就由我来叙述吧，反正表哥的事情我都知道。”玲玲邀请南南坐下。
南南呆若木鸡，到底失算了。可谎已经说了，南南自断了退路，只得硬着头皮拿出笔和本：“行吧。”
玲玲微微直起腰：“从哪说起呢？就从表哥的名字吧。麦艾久。名字的前两个字各取自他父母的姓，表哥的父亲，当然便是我二舅舅，姓麦，舅妈姓艾，艾通爱，后面缀个久字，表示长久。所以表哥的名字寄托着舅舅舅妈的某种希望。
舅妈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女企业家，性格强势，所以舅舅家是典型的女主外男主内。
自小妈妈对表哥的要求极为严格，逼着他学许多东西，因而表哥的朋友一直不多。表哥没有辜负妈妈的期待，他从不抱怨，样样学得很好。”
南南淡淡一笑，这和她印象中的麦艾久十分接近，擅长东西很多，尤其会画画，或许这便是艺术细胞的提早展现吧。
玲玲接着却说：“但由于神经方面的问题，表哥不得不服用治疗药物，断断续续吃了五个疗程。每一次开始吃药，他的身体，就像吹气球一样臃肿起来。”
南南停下笔，麦艾久胖，她只觉着很好玩，却不知道背后竟然有这么一段曲折故事。
玲玲又说：“这很明显影响到了表哥的心理健康。表哥有了阴郁倾向，他厌恶与人交流，每次学校的心理测试结束以后，他都会成为教务主任的重点关照对象，会把他单独叫进一间小屋子，并请家长。舅舅于是替表哥向学校请了长假，准许表哥可以随心所欲地来或是不来。”
原来这才是麦艾久经常缺勤的原因，南南惊觉，对于麦艾久，她自以为深入了解，原来知之甚少。
南南写字的速度变慢，心里不是滋味。
“好在后来表哥想开了。”
“想开？怎么想的？”
玲玲摇头。
南南揪嘴。
玲玲又说：“初三升高一的暑假，舅舅因为癌症晚期去世，那是表哥最黑暗的时期吧，好在他挺过来了。”
“怎么挺的？”南南问。
“这其中故事很长，我也不是很清楚，表哥说，这段就跳过吧。”
“玲玲姑娘，故事说两句藏两句的，出版后销量很难保证的。”南南只能这样靠半威胁，继续套取信息。
玲玲面露诧异：“我们不打算出版，这一点已经向出版社表示过，是自费写书。”
副社长的确没告诉南南，怪不得愿意出版自己的小说呢，这个老娘们，耍人的手段真是炉火纯青。
不过这次，南南不想去责备她：“当然知道，我个人比较好奇罢了。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玲玲继续说道：“大学时，表哥因为某件事，决定改变自己。”
“什么事？”
“因为一个女孩。”
“一个女孩？”
“是。”
南南呆了一会：“什么样的女孩，你见过吗？”
玲玲摇摇头：“没有见过。”
“那个女孩现在在哪？”
玲玲叹口气：“不知道，也许去了国外吧。”
“不知道？为什么不去找她？”
“找了，到处找了，她的老家，她的新家，找遍了，都没有。”
“那去问人啊，她的亲戚朋友们，总该知道的吧。”
“她和所有的亲戚们早没了往来，没有人知道她和她妈妈去了哪里。哪怕大学去了哪，他们都一无所知。”
南南缓缓拿起水杯，随便咽下几口。
“那麦艾久和你聊过那个女生吗？”
“说过，但全说缺点，爱耍小性子，经常无缘无故地生闷气，有时候脾气倔到不行，无可理喻。”
“没有优点？”南南一丝惊讶。
“肯定有的啊，只不过表哥把它周密地收藏在心里，不愿与人分享。”
南南恍然，是啊，只有心里牢牢挂念着她的好，才能嘴上肆无忌惮地说着她的坏。
“没有联系方式，没有具体居住地址，没有照片，没有影像，通通都没有？”南南第二次确认。
玲玲再摇头：“没有。”
南南稍一想：“我有一个猜想，你帮着分析分析。其实，根本没有那么一个女孩子，她完全是你哥想象出来这么一个人，目的是为了负担自己的寂寞。”
“你在暗示表哥人格分裂？”玲玲一惊。
“不不。我只是不敢置信，一个人，将近十年，怎么会父亲那边的亲戚没有联系，母亲那边也没有，仿佛人间蒸发了。我无法理解，又不是身处古代，如今通讯这么发达，即便远洋异国，想要联系，一根电缆，足够。最恰当的解释，她从来没有存在过。”
玲玲捏捏杯子：“我也不知道原因，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你的家庭生活应该很幸福，亲戚们关系比较融洽。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种幸运。”
“是吗，抱歉，我见识短浅了。”南南想起爸妈，幸福一笑。
“这样的见识短是好事。肯定不是啦，我没见过她，可有人见过啊。我舅妈，还有那帮同学，她们都见过的。”
“哦，是吗？”南南微觉失望，“我想去问问这些见过她的人，收集材料，可以吗？”
“为什么？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爱上一个人，那个人要么是自己的映射，要么是自己某方面缺陷的弥补。了解那个女孩，就是在了解你表哥。”
“其实，没必要这么较真的，又不对外出售。”玲玲细声说。
南南忽然提高嗓门，大声反驳：“有必要！我写的书，我必须对质量百分之百负责。”
高嗓门把南南自己也吓到了，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无法分辨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那好吧，快清明节了，表哥得回老家去，给舅舅扫墓。要不，你一起回去看看。顺便问问他们？”
南南即刻答应，不给反悔的机会：“好啊，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有回那座城市了。”
回家后，南南站在阳台上，俯视楼下的灯火通明，心绪十分复杂，她好奇这段故事，又有些嫉妒那个女生，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真的喜欢麦艾久。但无论是那种心绪，它们都指引着她，去揭开那个叫陆抱冰的女孩子的神秘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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