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雨
天上没有太阳，却红彤彤的一片，像云朵受了伤，伤口不断流出鲜艳的血液，将整个天空浸成了一色。
宋迎走下床，站定在窗边。
教堂在这一现象出现的瞬间就在微博上发布了告示，告诫普通人这现象的来源和后果，并且提前通知普通人不要随便出门，尽量待在家里，紧锁窗门。
这种事情，宋迎以前没有经历过，但却从各类书籍上阅读到过。
鬼王现世，人间的天会红透，犹如血云，不过多久，便会降下血雨，落在人的身上，会腐蚀皮肤，犹如腐蚀性更加强烈的酸雨，活人在血雨之下，会让人活生生地褪掉一层皮，变成干尸。
血雨落在绿树上，落在花瓣上，留下烧焦般的窟窿，顺着着慢慢侵蚀，将原本生机勃勃的植物全都变成枯枝落叶和泥土……
最初的一次鬼王现世，死人无数，大街上几乎被行人的尸体覆盖，连柏油路的一丝一毫都看不见。
鲜血蔓延，汇聚成河，让人分不清楚那些是天上落下的，哪些是从尸体上流下来的。
不过一个小时，原本清新的空气全都是腥臭味，仿佛吸一口空气都像是在吸血。
死掉的人死不瞑目，活着的人永不能从这层阴暗中脱离，不论何时何地，在电影院看到类似的场景，都会瞬间崩溃。
那时的血流成河，有多少血是属于他们的家人和朋友的？这对他们而言更是精神上的打击。
这对人间的打击是巨大的，就连血雨和血云消失，人间依旧被笼罩在阴暗和恐惧当中，久久不能恢复从前。
也正因为危害巨大，没多少人会不知道这些事情，虽然听到时并不相信，但一旦像现在这样出现的话，就算没有教堂的提示，也没有人敢以身犯险。
而每一次的鬼王现世都发生在灵媒闯鬼界的时候。
踏足禁地本就是重罪，一直都是教堂最避讳的。
而现在正值春节，教堂没人会擅自行动，就算是民间的灵媒，也没有真的能够招出鬼王的本事，如果有，教堂也早就发现招入教堂工作了，所有人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行动……除了宋迎。
他被离职了的事情谁都知道，那么自然能够闯鬼界的、也有机会和时间的，都默认是了他，没什么好再怀疑的。
也难怪许岩一上来就会疑惑他为什么会还活着。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里还在通话的手机，也不管对面还在咋呼什么，率先摁断了电话。
雨很快落下来了，等他在抬眼的时候，血雨打在了地面上，树枝上，房屋上。
一切肉眼可见的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膜。
书里记载的场面真的会再出现吗？
他皱了皱眉，缓缓叹出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些是段域搞出来的，还是他出现就会必然出现的自然现象。
但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反而，雨水落在树枝上，促进了树叶的生长，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树枝像人在伸懒腰一样，向着周围伸展，将树枝延伸了很远，枝头上还缀满了茂密的树叶，浓郁又生机。
落在地面上，原本光秃秃的地面都冒出新生的芽来，花朵也越来越鲜艳，娇艳欲滴，老树抽新芽、小草冒出头。
明明现在还是二月份，处于冬季，地面上还有前几天没有完全融化的冰雪，但就在这冰霜之间，却有春季百花齐放，夏季老树朝阳，秋季硕果累累，就连桂花，也开了……
这压根不是冬季，是四季最美的景合并在了一起。
一切好像都朝着最不可思议的一面奔去，就像拽不回来的老牛，一根筋地奔。
宋迎打开封闭的窗户，一阵阵凉风迎面吹了过来。
混杂在风当中的，还有点点滴滴的血雨，迎面打在脸上。
原本极具腐蚀性的血水，现在却温和地拂过他的脸颊，像只手在慢慢地抚顺他的头发，安慰他，在他耳边喃喃细语。
不经意间，宋迎已经将手伸出了窗外。
雨水打落，留下玫红色的痕迹，不像血液，像是玫瑰的胭脂抹过了头，在触碰的刹那，掉色落在了手上。
紧接着，有人走进了大街上，张开双手，几乎是在拥抱雨水。
有一个人走出去，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走出去……直到最后，几乎所有的人全都走了出去。
血雨落在他们的身上，滑进衣领当中，却不凉，温和的像是温水。
在空气中弥漫的不是血液的味道，那味道更像是玫瑰花香，但周围却一朵玫瑰都没有。
那就只能是雨水了。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都仰头张嘴去接受血雨。
血雨也不是腥燥味，而是香甜的花香，就像是吃了花瓣一样，甜腻腻的。
雨停的时候，走在大街上的人全都像是被上了层颜料似的，衣服和皮肤都通红。
但却和颜料不一样，这种红是粉尘的红，随便一抖衣服，就又能闻到花香味弥漫在空中。
那血水准确来说，不是雨里混着血液，而更像是雨水里混进了鲜花的粉末。
如果说书籍上记载的鬼王现世的话，那眼前的景象应该算得上是鬼王情窦初开。
宋迎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视线跟着街道上的某个身影移动，那个身影穿着纯黑的衣服，身上还染着些玫红，再加上他本来就白的发光的皮肤，让人乍一眼看过去，会以为他是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但只恶鬼偏偏满脸都是笑，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匣子和玫瑰花。
恶鬼站在人群中央，慢慢仰起头，对上了宋迎的眼睛。
距离很远，宋迎却能感受到恶鬼眼里的星光。
像看宝贝似的看着他。
这时候，各大媒体都已经闹翻了天，虚拟的网络上也有千千万万的人在线讨论这件事情。
就连教堂也都陷入了“迷茫”。
宋迎微微笑着，转身想下楼去找他。
刚打开玄门，便看见门后站着的人。
他的速度快的惊人，几乎就是几秒的功夫，就已经站在了宋迎的面前。
“哥哥，玫瑰雨好看吗？”段域将手里的玫瑰花递到他的面前，微微扬着唇，带着些淘气和炫耀。
还是个孩子。
宋迎在心里说，表面却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看了眼段域手里的玫瑰花，故意没接。
他先拉开门，让他走进来。
随即，段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疑惑，但也没办法，只好先走进去。
走出几步后，宋迎反手将门关上。
段域诧异的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宋迎背靠在门上，没跟着他。
看他看自己，宋迎扬了扬眉，“花给我。”
说话的同时，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手上的玫瑰。
段域只是微微诧异，随后便顺从地再次递给他。
他没伸手，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抬高手。
段域继续顺从，玫瑰凑到了他的眼前。
随后，段域就眼睁睁地看着宋迎慢慢偏过头，用牙齿衔住玫瑰花的一片花瓣，随即稍稍用了用力，摘了下来。含在了嘴里，玫红色在他的齿间停留，白色中的红色尤其显眼，也尤其诱人。
让人情不自禁地也想要尝尝花瓣的味道，更重要的是他唇瓣的味道，和玫瑰花一样了吗？……
段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顶了顶腮。
他突然觉得全身发热，想动却又像被迷惑了一样，移不开视线。
宋迎掀了掀眼皮，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却什么都没说，侧身绕过他走了。
留下段域一个人在原地默默回神。
……
段域回神走向客厅的时候，脸颊上还浮着若有似无的红晕，看起来非常可疑。
“你想到哪儿去了？”宋迎正坐在沙发上打量他，微微笑着，有些耐人寻味。
闻言，段猛的抬眸看他，“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你，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种人，真的，相信我……”
他看宋迎没说话，又开始慌忙地解释，“呃……我知道我们还没在一起，我知道分寸的，真的，我绝对不出线，绝对不越距，你说不行就不行……”
“那我要说行呢？你怎么办？”宋迎下意识问道。
脱口的刹那，他自己也傻了。
“啊？”段域愣完，笑出了声，“真的？”
宋迎看着他，莫名觉得脖颈有些燥，刻意偏头躲开视线。
“这个雨是你造的？”他随口扯道。
没想到段域没就住刚才的话不放，像是没有看出他的刻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不是，这应该是自然现象。”
闻言，宋迎再次朝他看过去，才发现他的脸上还挂着原本惊喜的笑。
他再次偏过头，“那这次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
段域疑惑道:“不一样？”
“书里都说鬼王现世，血流成河，但到了你这儿，是春意盎然。”
段域静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因为从前我只活在鬼王的阴影里，不是你们说的鬼王。”他干笑了几声。
闻言，宋迎看了过去，才发现段域的脸色已经白了大半。
“我只是个碎片。”他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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