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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相逢不识


“姑娘?”施淮一惊。

        “我仿着她在石头上刻了字,发现她虽然笔力刚猛,转折停顿处却多了矫饰,颇有些——有些奇异。”梁衍顿了一下,道,“只是猜测罢了。真相不知,那人必然有所伪装。”

        来此处录名之人,大多赶着脚程,在附近停留借宿的属实不多。店中冷清,只有三四个客人。两人在一偏僻处坐下,看那许姓公子要了一碗茶,二两酒,还有一些寻常吃食。

        怎么和他打起来?梁衍心下寻思,一边喝茶,一边冷眼瞧着那公子。却见那人看了和自己对上目光,又飞快地移开来去。

        这公子生得好生俊俏,梁衍心道。不过,也说不准是个姑娘。

        心绪混乱,异想天开之际,却见白衣公子端着一碗酒,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施淮不动声色,依旧和梁衍谈笑,手却按上了折扇。

        那公子越过自己,神色冷淡,直直走向梁衍。只见他左手一翻,酒碗倾覆,小心!施淮低喝一声,里面的东西猛地泼洒出来,梁衍却是不躲。眼看酒碗将要掉落而未落,梁衍忽地出手,反掌接住了碗。酒水洒落一臂,锦袍淋漓,他竟不恼,把碗稳稳地放回桌面,一甩衣袖,把水珠又溅回到那白衣的始作俑者身上。

        出乎施淮的意料,那人却笑了,看着梁衍,颊上浅浅一个梨涡。

        “敢问阁下何人?”梁衍沉声道,“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无端将酒泼于在下?”

        “梁衍?”白衣公子道,“我瞧你面熟,颇像之前的一位故人。不知,逍遥派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此人在季思誉手下当差,莫非以前真的见过我?梁衍暗暗起了戒心,淡淡道:“世上相似之人不可胜数,认错也是常有之事。”

        梁衍话锋一转,又道,“虽说认错之人常有,可像阁下这样无端生事,上去就泼人一身酒水的,在下却是闻所未闻——也忍无可忍。”

        嘴角带笑,话语间,森然杀意却是尽显。白衣公子伸手按剑,道,“你想怎样?”

        “梁某今日想讨教一二,不知阁下可否赏光?”话音未落,梁衍抽刀而出。

        在南阳,这般较量乃是常事,客人店家见怪不怪。施淮飞身而出,往钱柜上抛了几锭银子,抱拳道,“得罪!”

        那小二接过,自行回到厨房,闭紧了门户。白衣公子仍未拔剑,后退几步,道:“你打不过我。”

        施淮一惊,季家剑法精妙,其门人未免也太过狂妄。

        “打得过打不过,不试试怎知?”话音未落,梁衍右手一错,转眼间已双手持刀,右上左下,口中低喝一声:“小心了!”

        上手便攻,凌厉至极。那白衣公子偏头闪过,转身之际,长剑已然挥出。横剑挡格,微微笑道,“你若葬身此处,可来不及回去送信。”

        “彼此彼此。”梁衍一刀上挑,左手拇指虚握刀柄,招架其剑,右刀自腰间蓦地扎出。待对方闪避之际,双刀交叉下压,便是一招“冰窟探囊”。积雪双刀讲究身形步法之配合,盲目进攻者,必然自妨自伤,梁衍心知季家剑法不容小觑,手起刀落间,更是专注异常。

        一年未见,他怎变得这般厉害?许忆寒心中一凛,忙集中精力,回身左踏,以剑尖托起刀背,仰身牵引,又同时挥出左掌,劈向章门。此乃冠月剑法的第十六式“银河落九天”,只料持剑之手承压,一击即中,结束战局。

        那梁衍不动声色,大大出乎许忆寒的意料。

        章门是那人罩门所在,他竟不闪躲,莫非是想死在我的掌下?心中一动,转念收力,斜身闪出。梁衍左手刀缠着她的剑,虚虚实实,刀剑相绞,一招快似一招,右手扫向许忆寒的下盘,后者一跃,刀光闪过,劈断了两条手腕粗细的桌腿。桌上碗碟蓦地滑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还是他真的想要杀我?许忆寒心下恍然,内力接续之间,一刀擦过她的左肩,白衣上顿时蔓延开来一片猩红。

        “这便是冠月剑法?”梁衍笑道,“倒像小孩子游戏一般。”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小孩子游戏。”许忆寒长吸一口气,忽地退后三尺,一蹬梁柱,跃至空中,满把而握,直劈他的天灵盖,后者挥刀格挡,意在乘长剑沿刀滑下之际,缠头裹脑,砍其左臂。

        “溜冰,刺骨!”施淮心道。积雪刀法玄而又玄,原是配合逍遥派“逍遥神功”而来,后人无法修习逍遥神功,学刀法也只学到了“表”,而未学其“里”,梁衍得其外祖母悉心指导,气息在身体中运行周转,同时指引刀和人心,使起刀来,竟如行云流水一般。

        许忆寒知其路数,当头直劈竟是虚招,她踩上梁衍的刀背,借力跃至身后,剑指其左颈,又斜斜撩下,划过他的脊背,口中喊道:“这便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你可认识?”

        “多谢赐教!”梁衍转身劈砍,两人对峙,招招凶险,转瞬间,已拆了近百招,只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狭小旅店内忽上忽下,闪转腾挪,桌椅板凳,木梁瓦墙,无不残缺破败,被无形刀剑之意所伤。

        这冠月剑法属实精妙至极,只是——梁衍心下一凝,暗自诧异。这位公子不敌于我,但剑术颇精,刚刚那一剑劈下,竟未伤我半分。那剑锋利至极,又占得时机,划我后背,虽说反应及时,也该划破一层衣服才是。

        可自己并非是他所能小觑之人,两人较量,险象丛生,看那公子的身法招式,已然是全力相拼。

        真真假假,梁衍顾不得分心琢磨,两刀相错,夹着那人的剑,手腕使力,不让那剑移动半分,不待对手抬腿踢起,他骤然前冲,双刀插入桌面,带着那公子也摔在桌面之上。

        他左手松开了刀,飞快地拂过面前之人的前谷,后溪两穴。那人躺在桌上,此刻一动不能动,已然是受制于人。

        “多谢阁下指点。”他俯身看着那公子,轻声说道。两人相距极近,仔细一瞧,那人眼中竟莹莹闪着光。

        季思誉家的人,这么不禁打么?还是说——真是个姑娘?梁衍心中一惊,蓦地后退。转念一想,又走上前来,解开了那人穴道,还了兵器。

        “在下失敬。”梁衍向前拱手道,抬眼一瞧,却看那公子已经恢复如常。

        “比武切磋,胜负乃是常事。梁少侠不必多礼。”白衣人朗声道。

        “敢问姑——阁下姓名?”梁衍道。

        “我姓许,许云生。”那公子朝他微微一笑。

        转眼又过了两日。许忆寒一路向西,已到了沂州境内。这一路上,也有人来找她的麻烦,除了与“梁衍”打那一场输得惨烈,其他便都赢了。

        为何会输?分明是自己让着他。

        思来想去,许忆寒心中仍有不甘,这种不甘,细细体味,却显出一种异样来。自己与季思衍好容易再次相见,竟也只是打一架,寒暄几声,便各自分别。

        季思誉说世上君子不多,季思衍是不是算其中一个?

        日头渐沉,暮色已深,许忆寒行至一家旅店。伙计牵了马进去,她问过掌柜,吩咐了几句,直接上了二楼房间。

        他化名梁衍,难道是要争夺帝位不成?许忆寒心道。她认得季思衍那一身逍遥派功夫,和自己不同,和季氏不同,甚至和他原来也完完全全不同。他像是从头至尾,回炉重造了一番。一年不见,他居然变得这般厉害。

        他的武功,和逍遥派自身似乎也不大相同。想到此处,许忆寒心中一凛,逍遥武功在形不在质,身法灵活,外功兵器却始终与内功有着隔膜。季思誉道,逍遥派重在练“器”,一招一式,华丽至极,是以颇受女子喜爱。可令她意外的是,同一套积雪刀法,季思衍使将出来,却一扫前人绵绵有所阻滞之感,招招狠辣至极。

        胡乱想了一阵,许忆寒关了窗,准备就寝。忽听得门外传来咚咚敲门声。许忆寒开了门,见是店家小二。

        “许公子,有一位姓梁的公子托我把这个交给您。”小二手里拿着一个荷包,递给了许忆寒,道,“他说东西在里面。”

        “梁衍?他给我这个做什么?”许忆寒心中疑惑。

        那小二离开了,许忆寒重新回到房中。抚过那嫩黄色的绸缎,指间微凉,她心底却升腾出一种暖意。再一瞧,那荷包上竟绣了一对戏水的鸳鸯。

        他可还跟着我?许忆寒心道,他可是认出了我?

        小王爷是会恨我,可那是季思衍——季思衍可会还想着我?

        双手捧起那荷包,却隐隐约约,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溢到鼻尖,若有若无。她整个人都氤氲在那一股淡淡的气味之中。模糊的回忆忽地浮现。

        物是人非,许忆寒心中蓦地涌上一股酸涩。

        她有些颤抖地打开了手中的荷包,那气味越发浓郁了,一不小心,荷包掉在了地上,洒出些许淡红色的粉末。

        不好!她骤然间清醒过来。

        许忆寒已死,许云生是个男人。他怎么可能认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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