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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霸陵原上柳


  ◎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转进大理寺卿牢狱后,沈砚的监管明显松了许多。贺兰刚走,陈墨又来,他言但论吃喝,他走之后,云娘迫不及待:“你家下属给你送了什么吃的?有没有多的能分我一点?等下去了咱俩还能约个伴儿。”

  沈砚:“……多谢你吉言了。”

  她咬开桂花糕,里面有一张字条。又取了一片桂花糕递给云娘。

  过了片刻,她将纸条浸泡在盆子里,上面的墨汁被融化成一滩墨污。

  沈砚在狱中,难得有这么长的时间不用劳作办公,她每天只看着屋顶泄露的一片天光,便觉得有意思极了。

  等贺兰走了,翌日,李凌州来了。

  她甫一进来,女监又迎来了一阵热闹,纷纷朝他看去。李凌州不知这回托了谁的路子,牢头竟把钥匙插入锁中,咔哒一声解开,叮嘱道:“大人,一炷香的时间。”

  “多谢。”李凌州颔首。

  他走进去时,沈砚正在专心致志的接水,没有向她投来一瞥。

  牢中昏暗潮湿,唯有沈砚身下的茅草还算干燥,沈砚坐在茅草上,腰杆和背依然挺直,只是那一头惯来束起簪进帽子里的头发尽皆散开,神态不再睥睨,也不再冷冷地盯着人,而是闲适地松弛。

  真奇怪,在这种环境下,不知生死,她竟没有惶恐与担忧。

  李凌州蹲下.身,看见沈砚落在茅草上的两只脚,脚踝被粗大的铁索紧紧拷住,叫她活动的范围仅有一步之遥,脚踝与铁索相触的地方,已经通红一片。

  李凌州蹙眉:“大理寺手段太过严酷。”

  沈砚懒洋洋道:“怕我逃走,抄家的变成他们。正常,我掌诏狱时,手段比他们严酷多了。”                        

                            

  想必天子下令只能关着,不能严刑拷打,不然依沈砚以前对大理寺的所作所为,大理寺怕不是人人都想着给她上三板斧。

  事到如今,李凌州已经不太记得在诏狱的痛苦,但他看到沈砚被磨出血的赤/裸脚踝,自己的身上好像也泛起疼痛。他从怀中取出药,“玉神医叫我转交。”

  沈砚忽而一笑,他在说谎,他现在不可能见到玉昆仑。

  她没有戳破李凌州,她看着李凌州俯首,小心翼翼用帕子为她拭去脚踝的血痕。

  沈砚托腮,看向李凌州,心情突然很好,“我听说你在殿上求陛下,愿以一条命和爵位军功,换我一命?”

  为她拭去血污的将军顿了顿:“听谁说?”

  沈砚了然,她轻笑一声:“真有此事,你要做,也要寻个和陛下独处的时候,请诗词大家为你写一篇《为友砚下狱上书》递上。大庭广众,众臣面前,这么直接,你这是逼陛下,还是请求?”

  李凌州:“陛下不见,至于写折子和诗词陈情……我不是没写过。”

  沈砚心里暗笑,面上收了笑意:“好了,不行就算了,陛下念在公主,不会处死我,放心。我再不济,也无需你为我请罪。”

  李凌州正为她涂药,粗糙的指腹划过沈砚的脚踝,冰凉麻痒,泛着丝丝的疼。沈砚低头,蓦然发现,一个人的呼吸声可以这么重。

  幽幽牢狱中,将军的呼吸一起一伏,有热气回荡在她放在膝旁的指尖,烫得沈砚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

  但见李凌州抬起头,昏暗的牢狱中,他的目光如焰火灼灼。

  不是仇恨,而是一种……与仇恨完全相反的感情。

  飞蛾扑火,不过如此。                        

                            

  他轻声道:“是我一厢情愿,咎由自取。”

  四目相对,沈砚看到他眼中炙热的情感,心上一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凌州走后,沈砚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是为李凌州,而是为她自己。

  若她是个普通女子,也许会被李凌州这一番苦心,感动得当即答应。可她不是,也就没有如果。他是个很好的同僚,她也是。而爱人?沈砚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

  右边的云娘拼命敲墙,饶有兴趣:“喂!刚才来的是你相好吗?我听人家说真俊!有多俊啊,下回能让我看看吗?”

  沈砚想了想:“和他一起走,大街上的人有一半看他。”

  “那另一半呢?”

  “……看我。”

  “哇,那是很俊了!”云娘兴致勃勃,只恨不能伸长脖子探到牢房外,一看其长相。

  “他对你好吗?”

  “是可以用命换我命的关系。”

  “哇。”云娘不可思议,“这么好?那你叹气什么,是悲伤自己死了,他会很难过吗?放心啦,他一看就是大官,会一边缅怀你,一边和别的女子结婚生子。”

  “就是。”左边的女子少见地开口了,“说不定还会嫌弃后来的妻妾不如你,毕竟没别的女人像你这样能封侯拜将。”

  沈砚那点伤感被她们一唱一和排空了,她道:“谁说我会死?兴许运气好,碰到大赦。”

  云娘嗤笑一声:“大赦是给普通凡人准备,就算赦了我们,也赦不了你啊。我听说给皇亲国戚都要留点颜面,都是什么三尺白绫毒酒。”

  沈砚没说错。

  仲秋时,一场大赦,赦免了许多死囚,整个大理寺关押的女囚,十有八/九都列上榜,沈砚赫然在列。                        

                            

  大赦普通的杀人盗窃罪不算稀奇。而沈砚被赦免,赫然是朝中众多势力运作的结果。

  沈砚绝不能死。

  这个共同的意志占了上风,天子终是不忍,把她贬为庶人,名为贬谪,实则流放,逐出京城。

  这场与冀王的政治斗争,终以沈砚的惨烈落败告终。

  秋风扫过落叶,吹过一地枯黄。

  沈砚进京城时,是与先帝的马车一并,华丽无双,煌煌富丽。而离开京城时,她只着了一件简单玄衣,束冠也未,只用红色锦缎系了下长发。

  此刻,她皱起眉头,看着背着一个包裹,满脸坚定的长夏。

  沈砚:“你要和我去春县?你知道春县有多穷吗?”

  春县固然是沈砚生长之地,但民风粗犷,好勇斗狠,沈砚的一身武艺,一半都要仰仗春县人给她来试炼,她怎么也想不通,谢拂衣为何选春县做隐退之地。更想不通,从小在繁花锦绣之地长大,现已经名满京城的长夏要去春县。

  长夏道:“大人不是辞官了吗?那大人也没钱啦,正好我养你啊。”

  她挺起胸,像个骄傲的小孔雀,仿佛要去的不是什么蛮荒之地,而是江南,“我做老师很厉害的,可以养大人啊~以后你就不用值差了,每天睡到自然醒,高兴了在巷子口卖糖人,卖不了全吃了也没关系。就是要小心牙口,别像贺兰那样长蛀牙。”

  长夏确实很高兴骄傲,还有点美滋滋。听到指挥使大人下狱,她哭得眼睛都快瞎了,现在知道没事,只是革职发配出京城而已,高兴坏了,赶紧收拾银票锦缎跟上。

  况且以前大人养自己,现在自己养大人,她长夏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沈砚:“你刚在京城建立的基业呢,不要了?在春县,没有这么多人需要学舞,说不定你一个子也挣不到。”

  长夏眼中蔓出一点不舍,很快这点不舍被坚定盖住:“怎么会?大人你在吓唬我,我问了人的,春县固然不如京城富庶,但有官府,户籍有三万口,我不可能没学生的!”

  至于她在京城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积累的学生?没关系,千金散尽还复来!被贬之地荒凉破旧?没关系,反正有大人在,哪里都是家。舟车劳顿,没关系,眼一闭就过去了,这算什么苦。她拼命安慰自己,不要心疼!不要怕!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都吓不跑她?还是那个说一句话抖三抖的舞姬么?

  长夏小心翼翼地扯住沈砚的袖子:“大人~我都和学生们说了,我要跟你走。把钱都退了,你再不带我,我就真的没钱了。”

  眼光疏疏透过秋叶,沈砚想,长夏这个名字取得真好,她无论经历了多少挫折困苦,依然会有晴朗朗的夏日悠悠过来,长长的阳光照拂着她。

  于是沈砚也笑道:“好。”

  城北十里外,从城北离开的必经之路,史称宛桥的桥上,站满了行人。

  而宛桥两边的道上,密密麻麻停满了马车。有华贵的,亦有简朴的,还有一些驴车和牛车,都在翘首以盼。

  连卖茶的小贩,都屏息凝神,知道今日将有个大人物被贬谪。

  搅动朝中风云近十年的那位锦衣卫指挥使,会踏上宛桥,朝北走过喜峰口,再走到更北方。

  沈砚看见宛桥时肃立的人影时,不由一怔。

  她身边的陈墨低声道:“我们没透风风声,锦衣卫内由我和贺兰压制,不让他们出来。这些人,我们管不了。”                        

                            

  都是他们自己想为沈砚送行。

  沈砚作为政治斗争的失意者,与京城渐行渐远,她连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相送。

  桥头上,是内阁首辅宋知章,赤手可热的首辅一如他与沈砚初见般,冒着秋风落叶送友。沈砚想,世事真是莫测,那时暮春莺初解语,年少的她与宋知章同在谢拂衣前赏牡丹时,哪里能料到今日的场景?

  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

  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宋知章身侧,是神机营的将军,沈砚与公主亲自选□□,于京畿训练。这位年轻的将军目露敬意,行礼躬身。

  镇国夫人被李月卿和星河扶着,遥遥向她颔首。

  再然后,是一位位被沈砚从平民提拔,或受沈砚恩惠之人。

  她做权臣九年,行事固然狠毒无情,仇家甚多。然于她目标无碍者,她从不落井下石,甚至有时会拉一把。她一一扫过,有些人她已经记不太得了,当他们向前走一步,报出姓名时,沈砚才终于从浮光掠影的回忆中寻到那点。

  看见镇国夫人,她一直以为李家是因李凌州之故,直到李月卿深深一拜:“大人寺庙前救妾身性命,没齿难忘。”

  沈砚这才想起李月卿前夫段磊的存在。

  “指挥使大人,前路漫漫,请多保重。大人和安二年,为我一家报仇,我甚是感激。若有需要,任大人驱驰。这话我八年前这么说,如今还这么想!”眉心一道皱痕的男子抱拳一拜,再抬起头,满脸泪痕。

  沈砚委实记不得了,那男子看她面容,道:“和安二年,禁军田荣。”

  沈砚心底哦了一声,勾起她久远的回忆,原来是那件事。                        

                            

  “我知大人是顺手为之,但于我全家,是大恩大德。草民身份微寒,唯善驾车,一直找不到机会报效大人,大人如今可缺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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