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素之客

穆寐想到他老娘临走时看自己与晏未那复杂的眼神。

        知母莫若子，穆寐突然有些不放心晏未与木小花独处，所以急赶上要同晏未一起过去，理由他都想好了：“多个人多助力。”

        其实就算没有理由，晏未也不会反驳。

        二人飞檐走壁正往木小花处去，突然晏未一扯穆寐，穆寐顺着他指向下看去，彼时月光正好，居高临下看得清，下面有几个人躲避着巡兵正与晏、穆二人逆向而行。

        二人查了一下，有七个。

        “你去找婶婶，我跟他们。”见穆寐显是有迟疑，晏未道，“丧心病狂又狗急跳墙之人不好算计路数，不怕意外，就怕万一，外一他们提前对外公下手。你放心，我自会审度形势再动作，我这条命还要好好留着与你共度余生。”晏未说着在穆寐额头落下一个轻吻，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两向分飞。

        见到晏未一人去而复返，也见到下边又来几名不速之客，穆兴易还没等说话，便被晏未隔空示意噤声。

        本就有晏家远之子的身份加持，又有五年多前对晏未的一些了解，再有亲儿子的话，穆兴易按着晏未的指示没动，还更往下低伏了身子，静观其动。

        下面，不速之客终还是暴/露了，院内的三十多名守兵呼啦啦将七名闯入者围住。

        几个来人本事不差，但也没有到短时对付群殴绰绰有余的地步。也越发意识到来人厉害，有兵士已经要往出跑，显是要去通风报信，眼看下面来人有大麻烦。

        有魅影飘然腾闪，待最后落地时化为两个年轻男子人形时，下面人僵硬/了一片，还有两个兵士是都要到院门口了，硬没能过门槛的，像是冻在原地。

        两个身形极为优越的男子并立在一处站着，都蒙着一块似是平时随身用的巾帕显得过于随意了些，但到底还是遮住了本人真容。

        “怎么来了？外公那里？”晏未小声问，以时间掐算，穆寐当时没到那边便返回的才能正赶上这边下场。

        “那边我娘还兜得住。这形势，能破大局才是关键，不然只救一二后患也是无穷。”穆寐小声同晏未说完，又常声向那院内唯一女子道，“这位姑娘，敌人的敌人，暂可为盟么？”

        “可。”女子果断应道。

        “爽快。”穆寐称赞。

        “公子谬赞，不过识时务罢了。”女子看了一眼周遭苦笑道。在场数人，除了她带来的几位同行此时还能行动，其他人显是都被点了穴道，而且不说是瞬息也是刹那之间，这天降二人手法之快，武功之高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如果自己不肯结盟，也是被点的份。

        这些原有的守卫被点，再来了人也是救他们，而若她及同伴被点，再来人可说不是准是绑是杀是虐是凌了。

        “我们要救人，姑娘呢？”穆寐问。

        “我们要救城。”女子认真道。

        “哟，口气不小，凭的路边顺手牵人马匹的本事？”穆寐不掩嘲道。

        女子愣了一下，旋即含歉道：“不知是二位的马匹，冒然牵走是我们不对，现马匹还在城外，随时可以奉还，加倍奉还。”

        “算了，区区牲口而已。牲口永远是牲口，人却未必总是人。”穆寐不屑道。

        晏未看那女子与同伴闻言都脸色有变，其中有人隐隐要有再拔剑之意，他谦和道：“姑娘莫要误会，我们指的那些无故将一城百姓拖入水深火热之辈，而非姑娘等这般侠义之士。”

        “我几时这样说了。”穆寐偏头笑看了晏未一眼，呸道，“几时都不忘做好人。”

        笑过之后，穆寐转向那女子，正经严肃道：“要救城，你来这里做什么？”

        女子一时未语，小片刻才道：“先救城主。”

        穆寐道：“城主若是有用，又怎会任一城沦陷，百姓饱受苦难。败者为寇，沦落为寇的城主难道还高人一等不成？凭什么要先救他。”想到兵器库惨状，穆寐的语气可真好不了，将他擅长的阴阳怪气现了个十足。

        那女子攥紧拳头，凄然一笑道：“城主是在下很尊敬的人，虽说殊途都可同归，但道到底不同难与之谋。既不能同谋，那便是陌路或敌人，二位去留如何我们自是无能干预、敬请自便，但若二位嫌我们碍眼非要去除，我们技不如人可也勉强能有几两风骨，拼死抵抗便是。”

        女子如此说，她身后几人都剑拔弩张了，看来这一回是要打无疑了。

        “有意思，有意思。”穆寐拍拍手真很有意思起来，他说着还拉住了又要说好话平事的晏未。

        晏未叹了口气，心道：“这长大还带往回旋的。”但也没扫穆寐的“有意思”。

        就在这眼看要打起来之际，突然一阵强风过，将晏未那下来时随意一系的遮面吹落，一张美书生的面庞展露无疑。

        那面几人显然都有些惊讶于这高手的真面目。

        那带着一脸攻击气的女子愣了一下，忽缓言道：“方才是我关心城主则乱，急躁鲁莽了。想来二位也许不知全貌才会有些偏见。我们真心想与二位合作，也请二位暂听我为城主解释几句。”

        女子说着主动收了兵刃又示意后面人将兵刃全都放下。

        穆寐一歪头，脸贴着晏未耳朵道：“八两哥哥的美貌还真是无敌好用。这还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不过对那女子，穆寐倒是没说话，大有默认听其讲讲之意。

        女子也不顾没摘面遮那位眼目不善，勇敢上前道：“我不知二位对这城中巨变知情多少。但城主确实身不由己。人在仕途，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城主那时受的命可不只大他一级。”

        女子又近了近二人，道：“有上面手谕，进城许多怪人城主只能默认。上面又有‘钦差’亲临要城主发贴设宴请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和武功高强的人来，说朝廷要联络天下贤士良材，城主也只能照办。哪知那一顿饭吃得城主自己也中了迷/药，再醒来时他左右被俘，自己被看守，还是我这个外地人口在暗处得知了来人以核查人口为由集中并囚困了一城百姓，并秘密报给城主，他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二位想想，朝廷来人，朝廷指令，下了本国一城，囚/禁一城百姓，这匪夷所思的荒唐之举，城主哪能未卜先知，纵是成为案板鱼肉之后也是不能理解的。”

        停了一下，女子又道：“二位若是还有偏见，我一时也无法消解。但请二位英雄看在这一城无辜百姓的份上，也看在我等也能尽些薄力的份上，共同合作。”女子说着行礼下去。

        “你虽有诚意，但我改变主意了。”穆寐既看穿了女子看脸的事，心中自然醋海生波，口中又道，“你们没什么本事，拿什么谈合作。不能共赢只会拖后腿的买卖，我们为何要做！”

        晏未一边：怎么办？宠着呗！

        没有晏未再当和事佬，那女子却又凑上前一步。

        “干什么！”穆寐嫌弃着到底没将“名草有主”的下半句说完。

        那女子压低声道：“我有没有本事恳请二位合作，还请二位鉴别后再作定夺。”

        “哦，那我们就再听一听。”穆寐倒没再任性行事，而是真的笑着将耳朵靠了过去。

        晏未可没靠那么近，他心中有设防，外一这女子近身再有什么恶意打算，他也好护穆寐周全，虽然如今的穆寐已不必他护崽子护琉璃一样，但不需要护是穆寐的事，非要护是他晏未的事。

        晏未这样想着，却也让自己在可听范围内。

        只听那女子道：“我虽只带几人进城，城外却有援军。”

        穆寐闻言扑哧一乐，道：“箭术是不错，可是那点人打个猎还行，攻进城不是一点办法没有么！”

        女子倒是一惊二人竟还知道这个，但女子旋即冷静又压得只以三人听见的声音道：“现城外来的只是先小队。后面大队人马不出意外很快也能到了。我进城来是想找城主看看，城中不是还有些本地的官兵么，想请教城主可有什么好法子能动用这些力量，最好能里应外合，速战速决才好叫百谷城少受些苦难。”

        女子这一言倒是很令那二人没想到，穆寐与晏未互看一眼，晏未之意是：“你定，听你的。”

        穆寐问：“怎么证明你所言是真？”

        女子看了晏未一眼，又向穆寐苦恼道：“外面更多援军到前，我也还没有法子自证。”

        穆寐笑道：“算了，互相信任，你既信任我们，没有我们不信任你的道理。况且，”穆寐眼神莫名地看了一眼晏未，嘴角邪魅又向女子道，“况且若真是叫姑娘这般佳人骗了，我们两个大男人也不亏。就算死了，也是，”

        晏未抢着咳嗽了一下，拦下了穆寐要再往下说的浑话。

        穆寐又是邪魅一笑道：“城主不在这里。”

        “怎么可能，这可是百谷城头号大牢，是重囚犯的关押处。”女子强烈质疑。

        “我说她不信，你说。”穆寐摸了一下晏未喉结道。

        晏未果然听话向女子道：“这里面关着十几个小伙子，年纪都还没我们大。”

        “啊——这里不关城主，关些小伙子干嘛？”女子仍还诧异着，但显是信了的意思。

        女子这个问题晏未回答不了。穆寐则很明显地不想回答装成也不知道。

        “找城主商量里应外合的事，怕得从长计议。”晏未道。

        “是是是。”女子应着又想起来问，“这些人怎么办？”她指的是院中这些守兵，如果都给杀了或是弄走，不就暴/露了有人来过的事了。

        以目前情形来看，要从长计议他们都还不宜暴/露。

        “这个好办。”女子隔着面巾都能看见细长目一脸的得意。

        穆寐笑道：“在下不才，有些家学本事，处置他们刚刚好。”

        穆寐说着看了晏未一眼，晏未麻利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递过去。

        穆寐接过瓶子晃了晃，递向女子大声道：“我嫌这些家伙腌臜，劳烦姑娘这些朋友用这个给这些人每人口中倒一点。一点入口即可，这药性太烈，吃多了容易当场致命，他们现就死了于我们也不好。”

        女子说这么多人慢慢吃怕是会耽误时间，问她与同伴们身上都有些药瓶分了放可影响药效。

        穆寐说完“无妨”，那女子真的很快搜罗倒出来几个装药的小空瓶，将穆寐那小瓶药粉分倒了，然后连同那姑娘一起几个人一起去叫在场分食。

        待全部完成之后，姑娘将剩下还有粉的药瓶悉数还了穆寐，穆寐宝贝一样收好后同晏未如两道魅影在场内流转了一个大圈。

        在场那些守卫们被解了穴道却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穆寐放言道：“你们中了我独家秘制的三日碎骨散，今日这会儿浑身酸痛只是暂时的，很快会好，但若三日后没有小爷的独家解药，你们便会浑身骨裂成末，如它一样。”

        穆寐说着四向看了一圈，最后眼神定在一根结实的梅花桩上，穆寐向着那梅花桩隔空挥掌发力如作法一样，然后大家懵懵然没反应过来时晏未已经走了过去，一脚随意搭上那被隔空施过力的矮桩，然后就见美书生不重地“呀”了一声，那到底是结实的木头矮桩突然间碎成一堆灰末。

        “乖乖闭嘴，需要你们时就供差遣，三日后我若还能活着自会给你们解药，我若死了，大家一起陪葬，黄泉路上人多热闹。”穆寐那语气邪狠间又带着一股子云淡风轻，好似大家连同他自己的命都十分贵重却又都不值钱一样。

        连同那女子在内的一伙都被这位高挑细长目的公子唬得出了一身冷汗。

        女子强自镇定了一下，开口问守卫们道：“这里关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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