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顺遂圆满
大圆寺的镇寺是《圆觉经》。
穆寐对经文类涉猎不多，但大概知道似是主张人远离妄念、情/欲，重视此心即佛，勿要四求。故而他也更加不解，为什么这样的寺院要兴办活动满足人的情缘和各种欲念所求。
晏未回他是：“其实民间百姓对各宗各教的供奉信仰，于佛于道于神，多不在于要探讨追寻各家的经、论与深义，老百姓只是想让所求有个寄托。所以，这大‘圆’你当普通‘圆满’来看就好。正经主张清心寡欲，劝人无欲无求，怕是寺中连个日常香火都难继。这样吸引大家来，在满足大家美好需求之时，至少还能借机普及一下经法、弘扬善道。总不算是没有作为。”
“也是。世间法，世间大众之法。曲太高和就寡了。”穆寐赞同晏未所说。
“说什么呢？”挤进人群去领了四把锁的姐弟出来，乔书将自己手中另一把递给穆寐时向二人道。
见穆寐迟疑不接，乔书笑道：“这不是同心锁，不是你接了我的锁就要同我锁在一起。一会还要再另领祈福条，在祈福条上面写下所求，将自己写的锁与祈福条锁在一处，以求愿望实现。”
穆寐闻言笑道：“就是锁在一处又能怎样呢！能与佳人结同心，难道不是我一个男子赚了，还该委屈了我不成。我不过是在想，你递的这两把锁，我选哪个好。”
乔书笑道：“那不知道穆公子想好了没有，哪把锁有幸被穆公子选中？”
穆寐看似难抉择，最终“艰难地”拿了一把。
其实不但乔书手上两把一样，乔画手上那两把也与这两把一样。而寺中今日的数把锁全都一样。所以他装腔作势挑了个寂寞，大家也都知道。
错过了穆寐与乔书在山下等候时的“调/情”，晏未这还是第一次近见二人调/情。
明知道穆寐这情调得是为缓解尴尬，晏未还是一阵不适：不知是不是今日香客太多，寺间的香呛得人不适。
晏未第一次有些晕香。
接过乔画递过的一把锁，晏未跟着乔书带头的一行来到寺中另一院处。领祈福条不像请锁要花善金存在数钱找零，祈福条免费领本该很快，但因为笔少香客多，所以这边要排长队。
乔书有些后悔方才去抢锁时这边就该同时排队的，但事已至此，几人也只得乖乖在长队里排着。
自领了锁后，穆寐在排队时跟乔书站在一处，二人在前，晏未与乔画站在后面。这样，穆寐与晏未被一对姐弟隔得一最前一最后。
晏未个子比乔画高出半头，一搭眼隔着乔画都能看到二人在前边凑在一块哝哝低语。
寺间庄严，不让喧哗。今日人又多，如果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常声讲话，也会闹得如集市一样自是不行。
两个人小声说话再正常不过，不过晏未可不这样想，他想的是：这个人，说好的眼界高很挑剔呢，这明明是“莫愁前路无知己”，走哪都能留情到哪！
叹了口气，晏未干脆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阿未怎么了？”乔画关切道。
晏未听到是在叫自己，随口回道：“烟有些呛。”
“用我手帕挡一挡吧。”乔画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条整洁的手帕递过去。
晏未没想接便没动，乔画却误解成他是需要帮忙，乔画很好心地伸手欲用手帕去帮晏未遮眼。
晏未被这一突然举动弄得一懵，在那手与手帕就要近眼时，急伸手握住了乔画的手臂近手腕处。
正此时，乔书与穆寐全都猛回头，二人一齐看到了晏未握着乔画手腕的画面。
乔画那小脸一下子就红了。
前面二人能清晰看见他耳根红得直透。
“不用，也没那么呛。”晏未说着松开手。乔画也默默收回了手帕。
“我们错过了什么？”乔书笑问。
乔画羞得像个娇滴滴的小媳妇一样，晏未道：“没什么。”
然后为错话茬，不大自在的晏未问：“你两有事？”
因为方才二人明明一直在旁若无人地小声说话。且穆寐以着身脸向前的姿势，乔书人往前探同他聊。即便看不见二人正脸，晏未光看背影浮动就能知道二人聊得甚欢。
聊得甚欢的人为何突然齐回头！
“啊。想问问你想许什么愿。想告诉你要是这祈福条写不下的话也不不怕，晚间还有祈天灯，写一篇小文章都够用。”乔画向晏未道。
“我没想好。”晏未道。
有维持秩序的小僧过来，看了够着说话的几人一眼，几人都乖乖闭了口。这回连穆寐与乔书也不再聊。
终于排到他们。
穆寐说自己还没想好叫乔书与乔画先来。
乔画本说不急，却被他姐强行拉了，因为桌案笔墨同时可以供两人书写。
“别耽误后边。”乔书警告弟弟。
乔画只得坐下。
乔书乔画写时，穆寐往边上偏了个头。
“你干嘛？”晏未问。
“怕挡住，让你看清楚些啊。”穆寐道。
“别人的愿望，我为何要看。”晏未说着很是瓜田李下地将头避开看别处。
穆寐“啧啧”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轮到晏未与穆寐写了，那姐弟两已经拿了祈福条一边等着去了，显然那姐弟两也挺避嫌地没往过看。
当然那二人虽然没看，穆寐也知道乔书那性子一定是好奇得很。不然也不会上来就问他可还有婚约这样私/密的事了。
估计乔书也好，乔画也好，都知道晏未的性子过于正经，不想或说不敢惹他这才不看。
穆寐可素不以君子守礼自持，对晏未也没什么忌惮，他看晏未挥笔就写了个“顺遂”二字，细长目看了晏未一眼，这才挥笔也在自己祈福条上也写下两字。
撂笔时穆寐见晏未正紧盯着自己的祈福条看，穆寐笑道：“干什么偷看？你的君子风度呢？”
晏未道：“我这是明目看。且你不也看了我的么，这只是礼尚往来。”
穆寐嘴角一动，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迷弟还在呢，大尾巴不收一收吗。”
因后面还有人在等，二人说完这两句也让开了位子。
祈福条上自有打孔，祈福者只需将自己写好的祈福条穿/进锁里，然后将锁亲手锁在寺院一面专门准备的立式粗绳大格栏上即可。
因为之前已有许多人锁，格栏上下左右锁得哪里都是。
乔书拉乔画精心挑位置时，晏未与穆寐二人凭着身高之利伸手将他们的锁锁在了极高处。
等那姐弟两也锁完过来集合时，有个孩子稚嫩声叫道：“娘，你看最上面那两个祈福条，顺遂、圆满，像不像二字联？”
“别瞎说。”孩子娘说孩子。孩子还要说话，被孩子娘捂住嘴：“你小声点，别冲撞了菩萨。”
孩子娘拉走孩子，但那上面的“二字联”还是引得在场不少人仰头看……
作为清灵城首富人家的公子，加上那个神仙长相，当地早就不少人认得晏未，只不过碍于这位公子平素虽然看着谦彬，但也并没很爱搭理人的样子，大家都不怎么好主动招呼他。
乔家本也是清灵城颇有名望的人家，况且一对自小就长得不像的双生姐弟也一直为大家津津议道。
今日三人同行早就被认出来了，何况其中还有个细长目的不是本城的美公子。
“那‘顺遂’和‘圆满’是晏公子和那位美公子锁的。”香客中有不只一人道。
乔书听着不满道：“这些人也真是，哪有将人家的祈愿内容念出来的道理。好好的愿望指名道姓这一念，倒像公开处刑一样……”
乔书怨完大家又向晏未道：“弄这么招摇，不像你的风格啊。”
见有双今日特意画了的眉目看了自己一眼，穆寐向乔书道：“可不是我带的。我见他锁我才跟的。怎么你们这里不许往高处挂么？”
穆寐说着问晏未：“我外来的不知道，但你为什么要锁得那么招摇呢？”
晏未随口回他“这哪有什么本地外地之说”，看了几个朋友一眼，晏未硬着头皮又道，“没想那么多，觉得空着就锁了。”
乔画抢在乔书还要说话前道：“这样也好，下面挤挤挨挨的。我都怕菩萨看不见。早知道就该请阿未帮我也锁上面去了。”
乔书噗嗤一笑道：“你敢让他帮锁？”
乔画不知为何又羞红了脸。
乔书见状也不再打趣弟弟。
锁福之后也是傍晚了，几人不与大家再去挤食斋饭，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着等天黑好放天灯。
用过斋饭之后，寺内香客散去大半不只，因为在这里要请祈天灯很贵，比请锁祈福要贵多了，这到底非年非节的，那么高的价钱百姓要么负担不起，要么也是肉疼。
没放过天灯，也不知别处价格，但看着人群渐散，穆寐忽然自笑了一下，讽道：“佛度有钱人么？”
晏未看他一眼，正色解释道：“如你所说，你从外而来，不知其中详细。大圆寺平时还算不错，有时穷苦百姓家有丧事却没钱做七，求上来寺中都会派人去给超度。每年的盂兰盆会寺中也会免费帮着没钱的百姓们供奉，以解他们先人所受倒悬之苦。像平日里城中要是有个什么关乎民生的大事，他们也会捐善款。至于大型施粥接济穷苦都是每月常事。”
晏未又道：“至于今日这般，大家为私所求，求姻缘、求财富等等，你为所求自己掏腰包显诚心也不算为过吧。所以，”
“所以你不当这是穷人没资格求更好，只当这是寺中劫富济贫？”穆寐笑着抢道。
“或有不足之处，但我愿视之为没有恶意。而且佛度众生，不问男女贫富，其实又与任何寺院都无关。世人本身佛性自足，这就更与寺院无关了。”晏未道。
“可惜了。”穆寐啧啧叹道。
“怎么可惜？”晏未不解。
“你不留下当个住持，我当是这寺院的损失！”穆寐笑道。
晏未也笑：“聪明如你，慧根也高，要不一起？”
“真美得你！”穆寐说着长指在晏未额下挑了一下。
见人少去茅厕归来的姐弟不远处见了，互看一眼都是心惊：这二人是在调/情么？素来稳重严肃又满心只有未婚妻的晏未竟会与男人调/情么？还是在这样庄严的场合！
他虽不是主动，但他没阻挡没拒绝，笑着任人逗完还在笑！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佛前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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