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姐弟


埃琳娜开口道:“我是来杀卡夫的。”

        卡布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他很快就接受了,他问道:“你为什么杀他。”

        为什么杀?当然是为了boss战的奖励。

        “为了他身上的一样东西。”

        “你到底是哪里人。”

        “天鹅王国。”

        卡布怔了怔,这是预言里的人。他没有感觉错,这果然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扔下手中的刀,笑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和姐姐,等了你整整四年。”

        “为什么等我?”

        “卡夫他二十年前,在南边征战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巫婆,对方为了自己活命,送给了他一个阵法,不死的阵法,在他的右手里。”他说,“而我也遇到过一个巫婆,她告诉我,只有东方来的绿眼白鸟才可以啄下他的法阵。”

        “这个人就是你,你就是预言里的白鸟。”

        “我?”埃琳娜瞬间震惊,又瞬间反应,“你不会是想让我单挑吧?”

        “不会的,放心,我们也不会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外来人身上。”他说,“卡夫刚好在前段时间的征战时负了伤,最近要吃药。我会用姐姐的毒药给他下毒,让他的身体慢性中毒,之后,除了我,还有几个人会帮助你。”

        姐姐的毒药?没想到海莉除了舞蛇,还会制毒。看她的外貌,还以为她是那种心地善良,三从四德,只会相夫教子的蛇国小姐呢。

        “你说那位舞女是你的姐姐?”他又问。

        “对。”埃琳娜警惕起来。

        “之后我也需要她的一些帮助。”他说,“她会帮我吗?”

        “会,但你要向我保证,他的安全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我向你保证。”

        他向埃琳娜的方向支出右拳,她会意,用自己的右拳和他相击,这是佣兵之间表达成交的方式。随后,埃琳娜就看见他的头上???+10。

        “你为什么要杀卡夫?”

        “这有什么难猜的呢。”他说着,露出一个狼子野心的笑容,“当然是为了做上家主。”

        埃琳娜和卡布回去后,海莉把药罐子还给了他。

        “这里面有薄荷油,味道我不喜欢。”

        “抱歉,是我擅作主张了。”

        其实还回去的药罐子里的东西已经变了。

        卡布看了埃琳娜一眼,见她自己没有开口,也没有向海莉点明她的身份,离开了。拉尔似乎出去办事了,一直没有回来。入夜,海莉要睡了,她脱下衣服,招呼埃琳娜给她擦药。埃琳娜拿起药物,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这些痕迹近看更加可怖,青紫色的淤痕像是血盆大口一般,时刻要将这具身体吞噬。

        “大小姐已经结婚了?”

        “是的。”她说,“不过得益于我出身显赫,每年都可以回来住上一个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向下看的,笑容有些自嘲。身世显赫?身世显赫的妻子和奴隶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多了一件遮羞的衣服罢了。

        “这些……是您丈夫打的吗?”

        “是不是,重要吗?”她问。

        “这真是可恶。”埃琳娜说,“如果我像您一样会舞蛇,我会让那些毒蛇把他活活咬死。”

        “我不杀他,因为我不想这一辈子的身份都是他的遗孀。”

        埃琳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对啊,即使丈夫死了,她身上的标签依然还是妻子。

        “那……就不能离开他回家吗?”

        “我没有资格和他离婚。只能等他休了我,或者我的父亲出面。父亲不会愿意,这会让他面子扫地。”

        “为什么?因为是老爷为您选择的丈夫吗?”

        “不,他是我自己选的。”海莉道,她神色复杂,眼里突然有了一些光,又慢慢地暗下来,“那时,我以为他爱我,像一个平等的人那样爱我。”

        “后来,我才知道,我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他娶第二个老婆,第三个老婆时,我选择了忍气吞声。那时我安慰自己,他对她们不过是新鲜感罢了。他怎么会不爱我呢?我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我和其他只知道顺从的其他蛇国女人完全不同。直到他那一巴掌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以为的一切有多么可笑。”

        “父亲警告过他,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阿伯罕家的名誉。他痛哭流涕地向我道歉,向我保证,我原谅了他。”

        “但之后,每当我像结婚前那样向他提出异议,他都会打我,踹我。一开始我还让他顾及我,后来我只能让他顾及阿伯罕的名誉,再后来,他连阿伯罕家的名誉也不管了。那天我威胁他要把这一切告诉我的父亲,结果他说:如果你真的在乎阿伯罕家的名誉,就把你猪头一样的脸好好遮起来。”

        “那一刻,我懂了。他当时对我百依百顺,不过是为了我家的地位,我这辈子也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了。”

        埃琳娜默默地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擦完最后一处伤,她对海莉说:“我就是预言里的白鸟,你可以相信我,我会接你回家的。”

        另一边。

        卡布又去伺候卡夫喝药。卡夫乖张暴戾,卡布这个儿子只能像下人一样跪着奉药,甚至要深深埋下头,不能与他对视。他瞥了一眼他的头顶,伸手拿过药碗,抬起一只脚,踩在他的肩膀上。

        “你知道吗?你妈当年就是这样伺候我的。”

        “这是我母亲的荣幸。”他说着,把托盘举高,这样卡夫喝完就可以随手放下。他的眼睛透过缝隙,始终在盯着他,还好,他没有喝出异样。

        “呸,呸,这药真的是难喝死了。”

        “父亲息怒,我还给您准备了蜂蜜茶。”

        卡夫顺着看去,看见了托盘上另一杯水,虽然不满,但也没找到理由发泄,只能将蜂蜜一饮而尽,又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整个人踹倒在地,道:“滚吧。”

        卡布的腿从长袍里露出来,他故意支高给卡夫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刀痕。这些年来,他为了获得他的信任,不知道为他挡了多少刀,踩了多少次陷阱。他知道卡夫死不了,就算这些刀砍到他身上也砍不死他,不如自己拿来刷点存在感。

        果然,在看到他的伤痕以后,卡夫沉默了。他赶紧调整姿势,又跪下道:“上次因为医嘱,坏了父亲的好事。我已经让那位舞女过来了,让她给您跳跳舞,兴许心情好些。”

        卡夫哼哼一声:“什么都不能做,来了能有什么作用。”

        眼看卡夫没有明确拒绝,他向门口的侍卫点了点头,门拉开,阿塞披着月光走了进来。脚上铃铛声响,月光为他的肌肤披上一层银衣,看的卡夫双眼发直。

        一边端着盘子的卡布在心里冷笑,怎么没有作用,让你兴奋起来,毒性不就更强了吗?

        卡布全程陪着,表面是为了监督父亲遵守医嘱,也是为了遵守和埃琳娜的诺言。舞毕,阿塞向卡夫行礼后,二人离开了。卡布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狭小,阴暗,但却是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今天看着阿塞,他不免又想起了母亲,脚踝上铃铛相撞的声音,几乎是他幼年的安眠曲。

        只是,五岁以后,他就再也听不到了。母亲死了,侍女们瓜分了她身上的饰品,剪下她引以为傲的长发,把她裹在地毯里丢了出去。从此以后,他没有亲人了。

        不对,还有一个。

        “卡布,你就应该打回去,知道吗?”

        朦胧的记忆逐渐聚拢,其中出现的是海莉的模样。自母亲去世后,他一直被人欺负,挨打是家常便饭,只有长姐会心疼自己,给自己上药。

        海莉为了自己的乳母做了很多事,学会舞蛇,在毒蛇房下面挖出密道,救了无数和她一样被卡夫随手处死的奴隶,还包括,对作为乳母孙子的自己,关爱有加。

        姐姐比他大上十二岁,他出生的那一年,就是她乳母去世的那一年。姐姐总是那样笃定,他就是女神送来交换乳母的。在这个巨大的家里,他们就是唯一的亲人。

        她陪伴了自己到了十一岁,奋力熬到了二十三岁,在百般催促下,她不得不结婚了。他还记得姐姐走的那天,拉着他的手,笑得那样明媚,她告诉自己,自己找到了一个特别的男人,他们和这个国家所有的夫妻都不一样,他很爱她,他尊重她。

        姐姐每年都会回家,对他依然很好,但是笑容却越来越少。

        他去拜访过姐姐,深夜被隔壁的巨大声响吵醒,他急忙出来查看,只见他的姐夫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房间的门大大敞开,姐姐一个人跌坐在地上,无助地哭泣着。

        他看到了,姐姐身上出现的,那种只应该在自己身上出现的痕迹。

        他想立刻带她回家,但他知道,父亲不会同意的。父亲觉得这种事情唏嘘平常,因为这个国家的每个男人都是这样做的。

        于是,他向姐姐提出了一个任性的要求——

        他想要成为家主。

        如果父亲死了,那么新成为家主的兄弟就可以决定家里女人的婚姻。他要亲手把自己的姐姐接回家。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尝试杀死自己的父亲,直到他得到了预言。他等了四年,但他觉得自己已经等不住了,他生怕自己的姐姐再受哪怕多一天的苦。还好,预言里那个人出现了,在最好的时机,有着最大的胜算。

        他脱下衣服,□□着上身站在月光下,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似乎在宣示他的身份。他漫不经心地擦着一把短刀,那是某个佣兵团的信物,属于他们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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