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剧中人

你意外于在这儿碰到蒋莼，关秋渡以后的妻子。

        剧本里把她写成一个恶毒善妒却又受尽苦难的悲剧女人。然而眼前少女正在一生最好的时光中，一袭月白锦衣，姿容恬淡，并无让人厌恶之感。

        其实你有些好奇，重来一次，蒋莼会怎么选择。

        你于待人接物上一贯周到，便笑道：“在这不比宫中，二位无需多礼。”

        蒋莼还是头一遭这样平心静气地面对这个她曾经深深嫉妒过的少女，心中不觉有些紧张，细声开口：“多谢公主体谅。”

        你的笑容极大的安抚了她。

        “莼娘来此，也是因为知晓古榕灵验吗？”你和谢窈之一般唤蒋莼，无形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不怕公主笑话，我也是听人这样说，这才想来沾一沾这棵老树的福气罢了。”有风乍起，少女手中的红绸翻飞，你看一眼蒋莼身后神情正经的年轻郎君，便知道这二人必是在家中的安排下相看的。

        你拉过蒋莼的手，将红绸置于蒋莼的掌心：“如此，就让莼娘许愿吧。”

        红绸上一字未写，只有一方奉天观观主亲自画的符记。因奉天观与皇室牵扯颇深，这样有他亲自画祝符的红绸，向来只有皇室之人可以使用。

        蒋莼对华瑛公主的善意无措起来。

        “公主……不也是来祈愿的吗？”她想起你与关秋渡的婚期在不久以后，揣测着你也是怀着对婚礼的期待才来了奉天观中。

        你瞧她这有些害羞不安的模样，大方一笑：“我的福气已经很够了。”

        你眼里是满足的光，蒋莼握着那段红绸，有些难过地想，公主如果知道自己与关秋渡终究陌路成仇，是否还能想起今日的期待与满足呢。

        你对她的心事一无所知，你只是下意识刷一刷美少女的好感度罢了。说起来除了在织兰那碰了点钉子，你在女孩堆里无往不利。何况这还是个重生的，没准能告诉你点什么，比那个十万伏特的系统或许还要靠谱。

        蒋莼想开口告诉你她的前生，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目送你离去，手指摩挲过红绸光滑的纹理，却不由自主轻轻颤抖起来，那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浑似煞神的关秋渡，眼前这个温善如鹿的公主纵然是知晓，又能改变什么……

        在你离去之后，蒋莼还在榕树下踌躇。李乐泉见状，道：“莼娘还未想好许什么愿吗？”

        蒋莼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楼蝉微凉的指尖落在她掌心，触感犹存。她看到那双纤长细腻的手，一截腕子如同霜雪，这样娇的手，这样好的人，以后却要被那般折辱吗？

        重活一世，除却知道自己要怎样之外，她仿佛什么都改变不了。

        因往日祈福的人很多，在榕树底下的石桌上，奉天观的小童日日备着的纸笔供人取用，蒋莼终于提笔，却是一句无人能看懂的话。

        她慎重地将这红绸系在枝桠之上，婉拒了李乐泉的帮忙。

        “是个不能看的愿望。”她轻轻叹了口气。李二郎见她这般颦眉模样，心禁不住为之一动。

        金乌西沉，暮云如胭脂在远山上晕染开来，青山红云，飞鸿远去，一派寥落。而观中的人终于散尽，只留下一片寂静。

        身披群青道袍的青年独自来到这棵榕树下，解下蒋莼系着的那根红绸。

        垂眸看罢红绸上那一行娟秀的簪花小楷，他深深地叹息。

        “既允罪者生，何故掷明珠……”

        “……又是为着这上京的明珠啊。”

        晚风吹过，暮蓝的发带随着他雪色的发丝飞舞，奉天辽阔，青羊万顷，隐隐约约传来濛江上渔夫归家的歌声。青年脊背微垂，一派萧索之意。

        可是榴花热烈如火，小荷才露尖尖，人间是欣欣向荣的好光景。

        你回宫时正遇上往皇帝那儿去的的楼珩，修典已着手开始，想来入宫是为了回禀进度。

        你率先停下脚步，稍稍垂首，向这位皇叔行礼。

        从楼珩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望见少许碎发轻轻垂落在她的肩膀，少女白皙纤净的脖颈微低，像一支易折的白荷。

        他想起自己少年时去江南，水泽多菡萏，接天开万顷。他只着一叶扁舟穿梭其中，几乎忘记归处。

        宽大的衣袍遮住了男子微蜷的手指，他面上带着温和干净的笑：“华瑛是出宫去了？”

        你微微点头：“回皇叔，华瑛去了奉天观中祈福。”

        想也知道这即将大婚的少女祈求的是什么，楼珩笑意不减，打趣道：“如此，便愿华瑛得偿所愿。”

        他容貌生的好，偏一双凤眸总是有情无情样，但笑起来时，琉璃似的眼里含光，不能不教人心旌动摇。

        你虽然对攻略他打不起精神，然而有时候却忍不住想，想做皇叔学生的人都快踏平题蒲书院的山道，不知是否也有为着这独一份殊色的缘故。

        你颇有些促狭的笑了起来，又觉得这种想法实在大不敬。

        但嫁娶的事情终归还是少女心事，并不适合拿到一位异性长辈面前展露。

        绣着朵芙蕖的绣帕遮掩了少女嘴角弯起的弧度，楼珩想，你今日应该是心情很好，所以连眼尾都溢出来动人愉悦。

        你只知道剧本中的笼统故事，却不知道，在你未曾留意过的时间里，楼珩如一个游离在尘世外的旁观者，他看着你走过江南水泽，目露好奇的进入上京，从纯稚的垂髫变作端庄的华瑛公主。稚嫩青涩到纤秾明丽，只眼底永远留着让他心折的动人。

        是的，心折。

        心折豆蔻梢头，心折芙蕖绽放。

        待楼珩走后，随侍在旁的碧柳轻声感叹：“九王爷和三王爷比起来，可要平易近人得多呢。”

        余下几个婢子也纷纷点头，同闹市鞭名马，携美烧琼楼的纨绔三王爷比起来，任谁都更愿意亲近清贵优雅的九王爷。你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这些年来维持的人设，同为剧中之人，楼珩不也是披着皮囊吗？

        一个游离世外潜心治学的教书先生，最后却成为大夏的摄政王，你倒不想先入为主，以恶意来揣测这个和气的长辈，但能在皇帝病重后迅速以铁腕把持朝政，之后又与坐拥大军的关秋渡对峙，想也知道九皇叔并不简单。

        要以怎样的意志去伪装，蛰伏，才能扮演好世人眼中题蒲书院的山长呢？

        你又想到了自己，扮演了太久华瑛公主，端庄从容几乎成了本能，有时候你会分不清楚，日复一日下来，究竟你是谁，如果你已经是华瑛，那回到二十一世纪做楼蝉还有意义吗？

        你只犹疑了一刹那。最终，你还是认为路是自己走出来的。遂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你是异世的孤魂，但你有自己的故园要归。

        “风大得很，想必是要下雨了。”你心中虽有沉闷，却仍然调整着情绪，吩咐道：“早些回去吧。”


　　https://www.biqugecd.net/61398_61398425/9549251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cd.net。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cd.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