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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傻子


月引所说的西域,司空见现下所处的位置,其实是昆仑山脉中的一个支脉,当然她并不知道准确位置。她一步一步朝里走去,顺着无及池水的来处,没有泉水淙淙,亦无鸟语花香,只有无法言语的熟悉与心安,仿佛她是久未归家的游子,这条河就是她的妈妈。

        就像月引是石头生的,她难到是这条河生的?

        呸!

        但是,她想,比起昆仑山脉,或者这个地方更接近‘昆仑虚’,虽然她没有见到那些传说中应该出现在昆仑虚的神兽。

        这个昆仑虚毫无生机,找不到可以充饥之物。就算没有太阳,不知道时间,饭点了也会饿呀!司空见无法,只得脱了鞋袜,卷了裤脚,手拿树枝,打算下河摸摸看。

        河边沿路目之所及整片都是青黑嶙峋山石,河道很高,司空见小心踩着攀爬下去,脚刚够到河水,听一人道:“无及池没有底,你下去做什么?”

        司空见仰头,见自己刚才站的位置上一少女探出头来询问她。没有底?什么意思?既然有人就会有吃的,自然不用再下河,于是她又小心翼翼哼哧哧爬上去,穿好鞋袜,想该怎么开口,后悔没将大旗背身上。

        少女乌溜溜的长发结成一条辫子斜垂在胸前,半旧的梅红袄子略显紧身,翻领与袖口露出上好的灰鼠毛。她似乎好奇,瞪着同样乌溜溜的大眼睛,问:“你不会武功,怎么进来的?”看着司空见卷着只袖子在看手臂上的挫伤,“为什么没有冻死?”

        司空见穿的单薄,还是那套驿站伙计的衣服。来时月引给了她一张羊皮当袄子,她不觉得冷,就一直没裹,经少女一说才觉得,怎么此地分明严寒,自己不觉得冷?

        那少女看司空见浑身脏兮兮的,木讷讷看着自己半天没有反应,悄悄皱眉,自言自语:“原来是个傻子,”边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司空见。司空见摇头,想说她不冷,衣服就不要了,给点吃的好了,那少女大喊一声:“穿上!”司空见利落接过,呼啦套身上。

        少女带着司空见往高处走,不多时见到一个少年背对着他们拿石头当飞镖练,听到声响头也不回:“哟!无及山每每来外人都被你碰到了?这人哪给你捡来的?”少女已被冻的牙齿打结,抖着声音道:“阿···千,你···衣服借···我···我穿。”少年回头,见嘴唇眉毛冻得发白的少女,嗤地又转回去:“不借!还有一个时辰,我不想被冻死。”少女发怒,要上去抢,奈何行动缓慢,少年一跃跳上块岩石,道:“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我不能冻死的,你还有个哥哥,冻死了你爹娘不至于太伤心。”

        少女要追,只这两句话的功夫她就冻蹲在地上无力起身,只能恨恨抬头瞪着少年。少年虽不忍,但果然没有要脱衣服给她的意思。

        司空见跟着蹲下来,把衣服往少女身上一披。很快,少女缓过劲来,朝少年怒目而视:“好你个阿千,你娘还想让我嫁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少年不理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司空见,从头到脚,惊奇道:“你不冷吗?”少女替她回答:“她是傻子,不怕冷。”少年又一跃而下,审视一番,问少女:“果真?”又问司空见,“你果真不怕冷?你是傻子?”少女反手抽他:“这傻子是我带回来的,你少招惹她。”少男避开,眼神粘在司空见身上,见她果然不怕冷的样子,很是惊奇:“无及山是天地极寒之所在,万物不可活,除了上古土灰鼠。人想在此地行走,也只有穿上土灰鼠的皮毛才可以御寒,否者,任你是天罗神仙也是不行。难道···”他挠了挠头,“不一定要穿土灰鼠,傻子不穿也行?”

        少女又抽他,少年避开,眼神不离司空见,见她真真没有丝毫怕冷,啧啧称奇。少女追他不上,回来司空见旁,又将衣服脱给她,道:“傻子虽然不怕冷,但久了肯定也要冻坏了,我们换着穿,再过一个时辰,等阿桃阿蹃来接班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司空见的理解是,跟她回去有东西吃。她不冷,对方却脱了衣服就会冻伤,所以坚决不接衣服,开口:“我不要衣服,有没有吃的?”少女惊奇于傻子开口,摇头道:“无及山找不到吃的,就算食物带来,到了这里也无法吃的,沾了寒气的食物吃了会坏肚子。”少年却将怀里一个团子递给她,双眼亮晶晶:“喏,我带吃的了。”少女要抢,他拦着,笑的不怀好意。

        少年阿千捂着少女的嘴,两人打闹折腾。司空见接过,道谢,拆开团子见是一小块风干的肉,撕了一条放嘴里嚼,倒是熏的很香。渐渐地,手中肉干吃完,少年少女停下打闹,两人一起瞪着她,见她果然没事,少女问:“肚子疼吗?”司空见摇头。少年看向少女:“傻子不怕冷,还能在无及山吃东西,怎么会这样?”少女甩开他的手,走到司空见旁边,抚了她的额头,又把脉,转头对少年说:“她真的没事。”少年沉吟:“真是傻子的缘故?”

        少女拉住司空见的手,解释:“无及山是关押孟极之所,此兽所在,方圆百里寸草难生,十里之内呵气成霜,最是阴寒。后郁郁于此,与山河化为一体,此地千万年来便也成了如此,别说人草难存,就是多待片刻也是要元气大伤。我们来此驻守必要穿了灰鼠毛才能稍作抵抗,还要两个时辰轮换歇息。”少年在旁嗤笑:“你跟傻子解释什么,等阿桃阿蹃来,我们将她带去见长老,长老必定知道为何她会不惧此地阴寒。”

        世上竟然会有如此苍凉之地?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司空见环顾山石,知道少女不是骗她。

        从山脚奔来一男一女,十四五岁模样,与面前的少年少女一般着装,那少女还未奔近,见还有第三人在,边跑边喊:“阿琈,你又捡人啦,仔细你娘打你!”跑到跟前打量司空见,‘咦’了一声,道:“怎么你没冻死?”人人见她都是这样开场。阿千得意解释道:“她是个傻子,不怕冷。”那少女绕着司空见走了两圈,少年随后赶到,有些诧异看了司空见一眼,没问什么,憨憨朝阿琈笑道:“阿琈,快回去吧,你娘才来说,今日你哥哥回来,要你早些回去。”阿琈朝他道谢:“阿蹃,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你也许久不曾见我哥哥。”阿蹃红了脸,挠挠头,又悄悄瞥她一眼,刚要说话却被阿千抢了先:“走吧走吧,就你这什么人都往家带的德行,你娘揍你还是少了。”刚才上来的少女唤阿桃,闻言哈哈哈大笑,道“没事啊,多盖两间屋子就成。”阿千‘呸’了声,摇摇晃晃当先往山下走。

        到了山下,阿千施展轻功先行而去,阿琈带着司空见就慢了些,但也是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大约一两个时辰后,远处突然出现一条奇怪的线,再往远是树木绿草、白云拂面,这边是嶙峋苍凉、死气沉沉,两厢交界,形成鲜明的一条界限,诡异至极。

        阿琈停下,到底年纪小,带人奔了这么久气喘吁吁,跟司空见解释:“那边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无及山因着孟极之故划为阴阳两极,阳面四季如常,阴面阳光不至。”

        司空见一脚站在阴面,一脚站在阳面,朝着山顶的方向。树上突然砸下一段树枝,阿千坐在树杆上,不耐烦道:“这么慢!山门都要关了!”阿琈拉着司空见走,边道:“她跟我回去,明天我让我哥带她上山。”阿千一跃而下站在她们面前,瞪着眼,阴阳怪气道:“不·是·吧!这傻子是我们捡的,为什么要让你哥哥带?”阿琈道:“不是我们,是我!”说着绕过阿千。阿千两步追上又拦下,道:“好,是你捡的,那总是我提议的吧?带她去见长老。”阿琈又绕过,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带她去见长老,你就是想让长老收你为徒!”

        阿千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忍下怒意,又摆出不在意的样子,追上阿琈,道:“长老早宣布不再收徒的,我们都知道,我才不会硬凑上去呢!这傻子不怕冷,长老如果能勘破这个秘密,我们也就不需要天天跑去那阴寒之地了,我这是为我们大家好。”阿琈‘哼’了声,道:“你这样想最好。”说着不再理会他,径直拉着司空见回去了。

        虽说是山里,地势却相当平坦空旷,夕阳在天边拉上一层橘黄,错落着的各处房屋上缓缓飘起炊烟。

        阿琈领司空见进了自己家门,司空见却在门口愣住了,一只花斑大豹子赫然蹲在小院里!见来人只眯了下眼又趴回地上。阿琈会意,道:“别怕,阿花是只猎豹,我们打猎时带上它,平常懒的很。”

        此时从厨房出来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见阿琈打招呼:“阿琈回来啦?”将一大盆生肉放在猎豹前,顺手摸了摸它额上毛发,猎豹受用,曲起前腿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脑袋站起来吃肉。司空见眼神柔和,这不就是一只大猫么。

        晚饭很丰盛,司空见埋头苦吃,喂猎豹的大汉跟司空见打招呼:“我是个猎户,打猎的时候误入瘴林,阿琈救了我回来,你呢?”坐在大汉旁边的年轻小伙于是也放下碗筷,朝司空见微笑:“我是个书生,赶路跌下悬崖,被阿琈救回来,目下教无及山的孩子认字读书,等脚长好了,还是要回去赶考的。”这个厉害点,还跌断了腿。俩人说完笑眯眯等着司空见自我介绍。

        司空见犹豫,以前的职业是青楼头牌,后来想当个江湖游侠,不想混成了叫花子,该怎么介绍呢?

        阿琈替她解围:“她是个傻子。”

        当傻子真好啊。皆大欢喜,谁也不尴尬。

        阿琈问她娘:“我哥哥呢?”她娘神态干练,略圆润的脸上满是笑容:“在后院呢,整天只知道练功,人都练傻了。”阿琈虽觉得司空见是傻子,但一路来并没有看轻她,并且时不时地向她解释周边的一切,这时也跟她解释:“我哥哥过午不食,所以不跟咱们一起吃饭。”

        饭后,阿琈要给司空见烧水洗澡,司空见摇头,大大咧咧道:“我到外面洗,有河没有?”阿琈震惊,这傻子豪放啊!

        司空见却是因着两个月不曾洗澡,自己就闻到馊味,在木桶里哪洗的干净?

        小院外猎豹不见了,阿琈见司空见看向刚才猎豹趴着的地方,道:“我们这好多人家都养着猎豹,阿花这时间是找朋友玩去了。”

        漫天的星斗铺在夜色里,与各色房子里透出的光亮融为一体,秋天的风吹着树林漱漱作响,刚觉得这样宁静迷人的景象实在令人心醉,面前突然出现一道瀑布!可能是秋季少雨,所以冲下来的水变成细丝,随风飘荡,时而迎面扑来,时而沙沙落回瀑布下的深塘中。秋月霁明,落在被细丝打乱的塘中荡漾出浅浅的微光,再落到司空见的眼里,成了无限喜悦。

        阿琈将手中衣物放在一旁鹅卵石上,道:“水凉,你快些洗,我给你守着。”司空见已三两下褪了衣物,一猛子轧入水里。

        月光依旧,水面的晃漾归于平静,阿琈焦急起来,才记起来自己还没问她姓名,她也没说,只得大喊:“傻子!傻子!”

        司空见在水里憋着气,隐隐听到阿琈喊,于是悄悄浮上个脑袋,像是在水中月亮旁突然出现的精怪,忖着山林中的风声,发出悦耳的笑声,回道:“我在这儿。”黑夜里,所有的鸟儿都已收起鸣叫,司空见那声回答后又潜入水里,周围重回寂静。

        司空见虽喜欢,也不好意思让人小姑娘一直等,大致洗了洗就穿衣服回去。阿琈在前带路,突然‘呀’的一声,司空见于是探过去,慢半拍地也‘呀’了一声。再往前已能见到村子里的灯火,树林的最外面一颗树上,倒挂着一个人,见着两人过来不停地晃动捆的严严实实的身体,扭的像一条大虫。

        阿琈走近前,惊讶道:“阿千?你怎么被人挂在这里?”被人捆着倒挂在树上的正是少年阿千,被阿琈解下后愤然骂道:“阿琈,你敢偷袭我!”边将嘴里残留的草根吐尽,一边解身上的绳索,继续骂:“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我告诉你,你今天死定了,你就是上我娘那哭都没用,你等着,看我今天不揍到你服!”

        阿琈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半个人影,问:“你被什么人偷袭了?我和傻···”她看了司空见一眼,略过那个‘子’,含糊着继续道:“我们一直在瀑布那里,没见到别人。”

        阿千解了身上的绳子,坐地上躬着膝继续解脚上的,道:“哼!当然没有别人,我去找你,你娘说你带着傻子出门了,我一路跑来,看到你们俩进了树林,跟进来还没到瀑布就被打了闷棍。不错,这里就你们两个人,不是你打的难到是那傻子打的?”阿琈回头看了眼司空见,洗过澡的她眼睛湿润润的,看着像只小兽。阿千继续道:“大晚上的鬼鬼祟祟跑去看瀑布?看个鬼!我看你就是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你说出来,我今日就不跟你计较!”

        阿琈拉着司空见绕过阿千往村子走去,口里道:“别理他,神神叨叨的。那瀑布夏天时很多人都在那洗澡的,现在天凉了没什么人,你把头发擦干,这样容易生病。”司空见哦了声,跟在后面胡乱擦着头发。

        回去后阿蹃来拜访阿琈的哥哥,她娘说她哥哥出去了,等了一会没见回来,阿蹃便告辞回去。

        阿琈与司空见并肩躺在床上,月光打在窗纸上散发出模糊的光亮,墙边有几只还未过冬的小虫低低鸣叫。阿琈道:“我哥哥是三长老的弟子,明天我跟哥哥说让他带你去见长老,你别害怕。长老是个很好的人,当初他已经宣布再不收弟子的,后来见哥哥资质出众,又破例收了他。我哥哥一心习武,不理俗事,未免不通人情,与谁都板着脸,只是性格使然,他轻易不会动手的,跟阿千不一样,你别怕。”

        床的另一边,傻子已经睡熟,也不知听进去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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