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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无及山


熊家兄弟近段很是不太平,先是抢了张‘江湖追杀令’,熊老大在山头负责挖坑埋银子,熊老二和熊老三去杀人领赏金,赏金没领到还折了个熊老三,熊老大挖的那大坑也没白挖,直接埋了熊老三。

        山贼这行当门槛低,只要舍得这身剐,把每天都当成人生最后一天过就成。加之这一带多山岭,官兵弱,所以这种占山为王的无本生意好些人都在做。三五成群、几十成窝,期间做得最为安稳的要算熊家三兄弟,皮糙肉厚自然是个原因,还有就是熊老三眼光独到,见一眼就知道这拨人能抢不能抢,最重要的,他向来是按时按节的去府衙走动,要是碰到哪位官老爷的家眷过寿,那更是要洗头洗脸地去喝一杯,顺带一份厚礼。这种勾当很多人都做的得心应手,像西市的王屠夫啊,但凡府衙要买肉,必定上他们家;像长街的老楼粮铺,别人家的粮铺要有个价格波动必须申报官府批准,只有老楼家的,官府睁只眼闭只眼;比如熊家三兄弟,官府一有剿匪行动,他们必定提早回老家看老娘,完美闭过风头。

        自从熊老三死了,熊老大就不愿意给官府送礼了,他的想法是:老子凭本事抢的钱,凭什么分你一半?

        这就好比一个人总爱帮邻居做好事,什么扶老奶奶过马路啊、帮王寡妇买个菜啊、替姨太太望个风啊等等,突然有一天,你不帮了,目不斜视走上人生大道了,那那些曾经得过你帮助的人心里肯定有想法的呀!你以前为什么热情?有所图。现在为什么避走?对我有意见了。那你帮我的时候我可是当你自己人的呀,聊天途中知道点我的私密很正常吧?你现在对我有意见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的私密嚷嚷出去?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于是,官兵下一次围剿山贼时,第一个先把熊家兄弟的山头给端了。

        也是熊家兄弟命不该绝,竟然回家看老娘了!

        因为没有人手,所以这边老窝被端了也没个通知的人,熊老大和熊老二兴致缺缺往回走。忽见前面有两个人,以熊老大的眼光来说,出门在外,既不带行李包袱,也没有马车随从,只背了杆大旗,这样的人必定身有长物!至于大旗上的字嘛···他熊老大不识得。只是这不是他们兄弟地盘,过界做生意不合道上规矩,搁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年景不好,熊老三死了后就没开过张,这到嘴的肥羊怎能吐出来!

        熊老大和熊老二双眼放光,抽着马儿飞奔起来,边迎风大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标语喊的熟了,早已到收放自如的地步,马到人跟前,刚好话喊完,完美。

        司空见看着由远而近的熊家兄弟,双眼冒出火光,似有燎原之势,大喊:“月引!上苍厚爱啊!”她真的支持不住了啊!一整天都在赶路,讨饭都没时间啊!

        月引没等司空见喊完,已一个箭步上前,握住马缰,半旋起身一个岔踢,熊老大熊老二双双飞出去。等两人回过神,路的尽头只剩飞扬的尘土,连人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

        被甩丢了的不止熊家兄弟,还有一路跟随而来的凤公子主仆。侍从从树上跃下,又仔细探查四周,走到马车前,道:“没有痕迹,他们可能知道有人跟踪改了路线。”凤公子沉思:“她从终南山来,在宛城逗留,期间结识象姑遥生,唱书琅琅,遥生在宛城已多年,跟她分开后也并未离开宛城,倒是琅琅,不久前从姑苏来宛城,一来宛城就与她结识,更巧的是,随她前后离开。”侍从知道凤公子只是自己思量,并不是要问他,是以不接腔。

        凤公子继续道:“翌郡王从盛京来,原本是要带她回盛京,不知怎么她并没有随同回去,而是一路南下往汝南去,走的不成章法,我猜···”他将手中折扇一收,“我猜她要往江南去!江南···很可能和那个琅琅有关,我们去姑苏。”他侧头问侍从:“她那个护卫,查到是什么人了吗?”侍从回答:“未曾。公子说曾见过他武功,以公子之见?”凤公子摇头:“我对中原各派不甚了解,且那时他也未曾全力施展,我看不出。”侍从突然道:“他是翌郡王的人。”凤公子笑道:“也只有是他的人,才解释的通。朝廷最忌讳的就是官家与江湖人沆瀣一气,这个翌郡王身边却有这样的绝顶高手···他那些名声就值得好好推敲了。”

        凤公子望着天际,半晌,似自言自语:“她从盛京来,被凤悦楼追杀,后跟三虚道长一块儿,与清迁观的弃徒远山不对付···”他考虑着,缓缓道:“她和翌郡王有关系,和三虚道长有关系,那么她很可能就是····”他突然对侍从说:“去查,她既然从盛京来,盛京必然有线索,还有,查那个琅琅”。

        想必,她就是那个人吧···

        而凤公子之所以追踪不到月引和司空见,是因为两人抢了马后并没有往江南去,反是绕了个圈往西域走。

        接连跑了几天后,月引逮到只野鸡,司空见生了火烤,愤愤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去无及山?”月引道:“因为我要回无及山给我师父送画呀。”司空见奇怪:“你送你的,我走我的,我们萍水相逢,有什么道理我非要跟你走?”月引挠了挠头:“我小师叔知道你跟我一起跑了,若你跑丢了,到时候他找我要人怎么办?”司空见无语:“我是我自己,我不跟燕寻走,自然也不会跟你走。你看啊,当初,你跟着我和爰爰,你说我们同路,那搭个伴结个伙也正常,后来我们要跑路,目的一致,搭伙也在情理,现在我要去姑苏,你要去西域,两个方向啊大哥”。

        月引不理会,谁跟谁不是跟啊,别丢了就行。

        接下来的路司空见也选择闭嘴,跟这种完全听不懂话的人,也实在没什么可说。

        再走一段天气就变得恶劣起来,时常风沙走石,呼啸的狂风在旷野里呜呜作响。白天还好,总能找到些遮挡物,晚上直接挖了洞穴羊皮一裹往里一躺,早上起来一嘴的沙子泥土。有时候几天都见不到城镇,洗脸的水都找不到。月引拿两匹马匹换了一匹骆驼,司空见不知道原因,也不问,反正这匹骆驼是她骑的。

        由于风沙太大,月引已不往嘴里咬草根,那灌进去的沙土都可以在嘴里种草了,这种环境下装酷也无人看。裹着那张晚上当被子的羊皮,牵着骆驼往更西走去。

        司空见背了一路的大旗已经收在一侧,因为除了偶尔能见到的牧民,再找不到乞讨之地。看着前面满目风尘的月引,在苍茫大地上虽裹着羊皮仍显单薄的背影,有种前往西天取经的错觉。不由地心情好起来,喊了下月引:“喂,无及山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能收燕寻这样的弟子?”她的意思是,燕寻那种温柔乡里的富贵郡王,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月引吐出嘴里的沙,一副你是白痴的表情:“无及山乃万物起灵之地,我小师叔运气好,被我师叔祖收入门下,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儿。”司空见翻了个白眼,是个门派就说自己的先师开天辟地,这种算常规操作,不理会他,接着问:“燕寻去无及山也走这条路?”月引回答:“我师叔祖收小师叔为徒之事在我无及山也是鲜少有人知道,算是个辛秘,自然不会去无及山,”他说着停下脚步,回身站在司空见前,满脸慎重:“我警告你,你可别到处瞎嚷嚷,被我师父听到,他会杀了你的”。

        司空见识趣地点头,问:“你师父在无及山辈分很高吗?可以随便杀人那种?”月引转回去继续牵着骆驼走:“我师父是长老。掌门仙逝二十多年,座下以三大长老为尊,我师父掌戒律,乃三大长老之首,你要敢说出去我小师叔的事,他肯定会杀了你。”司空见连人都没见呢,哪里会被吓到,再说燕寻什么人跟她什么关系?她整共认识几个人?跟谁去嚷嚷?所以这个威胁对她无效。

        司空见知道自己溜是溜不走的,所以多知道点无及山的事好作准备,问:“那无及山你师父的武功最高了吗?”月引是个老实孩子,老实孩子自然不会替师父涨脸面:“不是呀,无及山武功最高的是先掌门的三位亲传弟子,我师父说,他们三位任何一位出手都能血洗整个江湖。一位师叔祖,就是小师叔的师父,听说一直在外云游,我没见过;还有一位师姑奶奶,我无及山有一门至阴至寒的绝世神功,叫《天寒无相神功》,大成者可男可女、可老可幼,哎···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又不懂,反正就是门很厉害的功夫,先掌门都不会,这位师姑奶奶练的就是这套心法;还有一位,我也不知道,我们都知道有这么个人,但谁也没见过,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月引这翻自豪的发言并不能让司空见敬畏无及山,她的思绪旁人也跟不上:“你师父打得过燕寻吗?”月引忍下兴灾惹祸的神情,遗憾的回答:“不能,我小师叔是要当掌门的,我师父肯定打不过他。”司空见惊觉月引的思路连她都跟不上,这是什么论证方式?因为要当掌门,所以打不过。知道他要当掌门,所以会放水,是这个意思?

        野旷天低树,冷月照孤人。

        凛冽的寒风中开始飘起雪粒子,往常走到傍晚月引就会找个地方并排挖两个坑,一人一坑,往里一躺就是一晚。这天,迟迟不停,司空见在骆驼上坐的累了,一会儿侧坐一会儿盘膝,也不询问也无不耐,把自己当成俎上鱼肉,反正跑不了。渐渐地,合目打起瞌睡来。

        迷糊中,突听月引忧伤道:“师父说我就是在无及池边一块石头上捡的,他这辈子是不会出山了,也不知道是哪块石头,它生了我,我也该给它磕个头。”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司空见抬头眯眼随意打量,却见面前一条宽阔的河流,如玉如缎没有半分声息,就像一玦巨大的玉,在森冷的月光下散发出噬人心魄的寒意。

        司空见猛然惊醒!

        熟悉。只一瞬就能抚平她内心燥郁的熟悉。

        司空见自成晏击,惧热,心躁,后来燕寻跟她解释,是散功后丹田遭受蚕食,她也大致知道应该是身体有点问题,不过不当回事。像她这样从小运动的人,经常性的会有这样那样的伤痛,早已习惯不适。再小一点,从不记事起,她会因各种原因发烧,感冒、喉咙发炎、去了从没去过的地方、见到了以前没见过的东西···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在她身上的表现就是发热,再高层次点就是牙痛,再往上升一点就半昏迷、讲胡话。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一周去两次医院,一直到十岁。突然之间,就好了。以致于往后有两年的时间,早晨躺在床上醒来,她都会感受一下身体,呼出一口气,默念:我今天非常好,哪儿都不痛,我很幸福。

        我没有任何的不适,这真是件令人幸福的事。

        司空见站在无及池边,眺望河的那一边,不同于一路走来的风沙萧条,那真是个静虑的地方。月光虽清冷,也望不到对岸,可是她知道,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像月引说的,那是万物起灵之地。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感受到那股寒意正在抚平她的心,感受到她从前曾感受到的:我哪儿都不痛,我很幸福。

        月引在前喊她:“喂!你来一下。”司空见走过去,见树影斑驳中一块平整的大石,月引指着石头问:“是这块吗?”司空见知道他的意思,他在找‘妈’。

        月引也不要人回答,自顾往前走,边走边找,司空见就爬上那块石头坐望河对面。

        过不多久,月引回来,也跟着爬上石头,道:“我师父只说一块大石,他见到我时四周无人,只有月光照着我,我瞧着这块最像了,你记得见到我师父时替我问一下。”司空见不知道为什么要她替他问。

        月色西沉之前,司空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说睡又不像,她分明听到月引在旁唉声叹气,这实在不像他,所以,她想,应该是睡过去了,只是梦境。说梦境吧,偏还有一个,似真似假。

        她梦到自己站在一个通体青光的地方,像是一个山洞,洞壁触手生寒,是巨大的、光滑的玉石,比冰冷,比玉尖。隐隐的青是月光照在其上的反射。她走在期间,感受与世隔绝的寂静。

        这个梦境就跟月引的叹气一样,短暂、不真实。

        月引是会叹气的人?当然不是。

        月引摆出那张森冷的面孔,在寒冷的无及池边,相得益彰,将一直背在背上的画筒扔给司空见:“你拿着这个,交给我师父,再回到对岸,我接你出来。”司空见还在梦境边缘试探,闻言只觉莫名其妙,没有接画筒,站起来,河对面因为笼罩的雾气依然看不清楚,但再远些,有两座高山,积雪浮在云端,是雪是云无从分辨。

        她走过去,在河边蹲下,看着嶙峋的森白河水,奇怪的是看不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没有一点生机。

        月引跟在身后,道:“别掉进去,你这样的,到时候骨头都捞不出来。”边拎起她的后领,将画筒绑在她背上,道:“无及山人少,你过去后往那山上走,”说着指了下远处的山顶,“记住,山上有猛兽,没把画给我师父前可别被吃了。”

        司空见问了个困扰自己的问题,先不说她愿意不愿意替他送画,他要送的画,他自己怎么不去?月引看着远处的山顶,满是踌躇,倒也不瞒她:“我是偷溜出来的,要是被我师父逮到,只怕后半辈子都要关在无极山了。”

        司空见也望着远处的山顶,没有日出,也是美极,道:“我不愿意。”

        月引是管她愿意不愿意的人么?她不愿意来无极山,这么千山万水的都绑了来,更何况一河之隔送个画!

        月引不管司空见的意愿,一把抓住她,在头顶抡了两圈,像个硕大的飞镖,‘咻’往对岸飞去!

        司空见其人,她妈为何说她毫无乐趣,最早是因为一次去乐园玩,号称全亚洲最惊险刺激的乐园,她硬是一声不吭玩了个遍。她妈喊了一天哑着声音问她:“你不怕吗?过山车,跳楼机。”司空见老实回答:“怕啊。”她妈问:“怕为什么不喊出来?”司空见疑惑:“喊出来就不怕了?”她妈解惑:“喊出来可以释放惧怕呀。”司空见不能理解。

        比如现在,被人甩飞在河上,有失重感,速度下手脸生疼,看着下面死水一般的无及池,怕啊,当然怕。怕该怎么表达呢?就是心里怕啊。

        她没有机会游泳,在她往下坠时,脚下刚好飞来一节木头,本能一踩往前跃,再落下时又飞到一根木头,这样连续五次,一次比一低,最后一根直接贴着河面,她一踩一跃,跳到岸上,腿一软,坐倒在地。

        你看,怕的嘛!

        司空见看着河对面一排树林挡不住的寒风,月引独立在风中,远远看去,一派风光霁月。相比下,河的这边,似连对面的风都到不了,沉静。

        司空见站起来,朝月引挥手,大声喊:“我不愿意!”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将背上的画筒解了随手一扔,找了根树枝,拨着走了。

        为什么非让人做人不愿意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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