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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连蒲


入了宫门,两人便分开了,沈宴珩去了御书房见临宏帝,傅云黛则有宫女带着,去了慈康宫见皇后。

        傅云黛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虚,毕竟是单独去见皇后,她不禁回想那次宫宴见着程皇后的场面,好似人并不难相处。

        沈宴珩在马车上有同她说过,程皇后膝下无儿,因此对于她们这些皇子向来也是不闻不问的。

        思及此,傅云黛也微微放下心,转眼就已到慈康宫,有老嬷嬷出来引了傅云黛进去。

        傅云黛垂低着头,不卑不亢,”臣妾拜见母后,愿母后凤体安康,万福金安。“

        “倒是个乖巧的,起身吧。”

        “谢母后。”

        “赐座。”

        傅云黛欠身盈盈落座。

        “此前宫宴,本宫瞧着你就是个生得好,不曾想连仪态也这般好。”话听着也没恶意。

        傅云黛面上带着笑,“母后过奖了,臣妾自小是个好动的,母后再夸,臣妾就该现原形了。”

        程皇后听完便笑起来,“有趣,当真有趣。”

        她话音刚落,方才那位引她进来的嬷嬷便给傅云黛呈上一个花梨木匣子,这便是皇后的见面礼了。

        傅云黛起身,颔首谢恩,接过了。

        等到沈宴珩从御书房过来时,皇后和傅云黛倒也还算其乐融融地在谈话。

        两人拜别皇后,出来慈康宫,沈宴珩问道:“皇后可曾为难你?”

        傅云黛摇摇头,“没有,皇后很好。”

        沈宴珩便放了心,在他印象里,皇后一直是一个端庄的人,想来也必是不会为难她的。

        两人走至一处宫殿前。

        “昭德宫,这是哪里?”傅云黛抬头看着那牌匾问道。

        “是我母妃的宫殿。”

        沈宴珩推开宫门,带着傅云黛走了进去。

        殿内已是许久没人打扫,地上许多枯叶,沈宴珩走至屋前,推开那满是灰尘的红朱漆门。

        院内所摆的东西,亦能看出当年此屋主子很是受宠,黄花梨木的妆匣,掐丝珐琅的手炉,琳琅满目,只是物是人非。

        沈宴珩牵着傅云黛,“母妃还在的时候,我便住在这里。”

        傅云黛回牵着他,“母妃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沈宴珩不想傅云黛难过,他只是想带着傅云黛来他曾经住过的地方逛一逛罢了。

        两人在屋里四处看着,傅云黛好奇,“母妃屋里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枯花?”

        “母妃倒是和你爹爹一样爱花,所以总是喜欢把花摘到屋里来放着。”

        沈宴珩随手拿起放在案几上的一本书,傅云黛凑过去,却是从书本夹页里掉出来一个花瓣,因着那花被夹在书里,这么多年过去,整个花瓣并不似旁的一样萎缩起来,而是平展的。

        傅云黛捡起那花瓣,只是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想了许久,她才想起来了,问道:“母妃亦是体寒吗?”

        沈宴珩不解,但还是回她,“不是,母妃身子一向很好。”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怀疑当年母妃胎大难产是被人陷害。

        “你怎么这么问?”

        傅云黛举着那花给她看,“那怎的有这种花在?”

        “这花是当年外番进贡的一颗花树,我记得是叫雪尾花丛,父皇知晓母妃爱花,便将这花丛赐给了母妃,怎的了?”

        “雪尾花丛?”傅云黛喃喃道,她不知道什么是雪尾花丛,但是她知道连蒲花,是她以前冬日常要喝的药中其中一味,这花很是难寻,她二哥哥往常都要提前好几个月派人去北边问,一旦问到,就要买入许多放在家中,以备冬日给她熬药。

        她以前在家里时,常常跑到傅景玉的药房里寻他,因而也是见过这味药的枯萎的样子的,只是沈宴珩却说这味药是雪尾花树……猛地,傅云黛想到什么,震惊地看向沈宴珩。

        “怎么了?”沈宴珩亦是看出不妥。

        “当时今上将这花赐给母妃时,母妃是不是正怀着孕?”

        沈宴珩突然懂得了,点点头。

        傅云黛从袖子里拿出手帕,将那花瓣放进其中,又在殿内寻了起来。

        想来当年德妃亦是十分喜爱这花,摘了不少放在屋里柜中,是以傅云黛收罗了不少,她小心地用手帕将其包起来,又揣回袖中。

        “回家吧。”傅云黛看向沈宴珩。

        沈宴珩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点点头。

        两人上了马车,沈宴珩有些担心,“那花瓣对你无害吧。”

        傅云黛听出他话里对自己的担心,靠近了挽着他手,“没事。”

        回到王府,傅云黛和沈宴珩二人皆是往偏院走去,在两人婚前,傅清润便让人把那堵墙凿开,并修了个月亮门。

        两人穿过月亮门,沈宴珩也没问,他知道傅云黛要带他去哪。

        傅景玉院里,他看见两人到来,有些讶异,又见两人脸色不对,问道:“怎么过来了?阿柔,怎么了?”

        莫非沈宴珩欺负阿柔了,母亲可是提前跟沈宴珩交待过的,傅景玉心底正想着,傅云黛已从袖里拿出那手帕。

        “二哥哥,你帮我看看吧,这个是什么?”

        傅景玉接过那手帕,打开了来,细细闻了闻,又对着太阳光瞧了瞧,有些开心,“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倒是好,刚好要入冬,我可以给你配药了。”

        “所以这是连蒲?对吗?”

        傅景玉点点头。

        沈宴珩突然开口,“不是雪尾?”

        “雪尾?你是指雪尾花丛?”傅景玉说着,“自然不是,雪尾花丛的花和连蒲花极其相似,颜色相同,花瓣形状亦是极其相同,许多行医多年的也无法分辨,只有极其畏冷的人在服药时才会用到连蒲。”

        傅云黛因当年生于冬日,又在雪地里被丢弃许久,是以极其畏冷。

        “你们看,连蒲花的花尖相比雪尾是要更加尖细的,若是这花还未凋谢的话,再仔细地看,还能发现这连蒲花的花心要比雪尾红上一些的。”

        傅景玉要留下那花,可傅云黛不让,带着沈宴珩回到了王府里。

        “你说吧,我母妃的死同这个有关,是不是?”沈宴珩看着傅云黛手里拽着那花。

        傅云黛放缓了语气,“连蒲花是冬日里治畏冷之症的好药,但是,它绝不能种在身怀有孕之人的院里,身子再好的人在孕期闻到这花,必是要造成胎儿过大的。”

        这是当时她在傅景玉药房里头,傅景玉跟她说的,当年傅景玉还打趣她,要是往后她嫁人怀孕,自己就得重新给她寻药来配药方了。

        沈宴珩手握了又张,傅云黛心疼地掰开他的手,免得他伤到自己。

        傅云黛紧紧抱住他,“我们把凶手找出来,好吗?”

        外番进贡的东西自然不会出错,出错的只能是在临朝内部。

        沈宴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礼部,只是那礼部陈由向来是个面善的,他会那样做吗?几乎是同时,沈宴珩便想到了那弘法寺的沙弥和周家。

        难不成此事真的与周家有关。

        用过午膳,沈宴珩怕傅云黛连着两日早起,忙让她回屋睡一会,自己去寻了何长明来。

        傅云黛睡了半个时辰,林若华便过来了。

        林若华不让她起身,自己坐在床边跟她说话。

        “阿柔,昨日夜里,毓王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傅云黛愣了一会,才想到林若华在说什么,当年就想拉着被子捂着自己。

        林若华这会不惯着她,“阿柔,你身子弱,现下看着又要入冬,再加上你还小,怀不得孩子,若是毓王殿下他想,你可不能由着他来。”

        这些话其实在二人婚前,林若华带着傅景玉,在沈宴珩面前是旁敲侧击地说了一番,大概就是与他说了阿柔现下身子经不得,但终归没有挑明了说,于是林若华还是过来这边再跟傅云黛说了一遍。

        傅云黛涨红着脸,怕母亲还说些什么,连忙道:“没有的阿娘,我们……我们昨夜里什么都没做。”

        林若华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个毓王,倒是真心为着阿柔着想的。

        书房里,何长明被沈宴珩请上了门。

        何长明原本还一脸笑意想要打趣沈宴珩,可听完沈宴珩的话,他也知晓了此事的严重性。

        “所以你是怀疑周家?”

        “周家和彭家是何关系我还未曾知晓。”沈宴珩说道,这几日卫雨都潜伏在沈其彦银矿那边,自己的心思又都在自己和傅云黛和婚事上,根本无暇顾及到这件事,现下,倒是可以好好查一番了。

        “周家和彭家之间确实可疑,上次东边下雨,粮食无收,满朝只有彭家与周家坚决不给东边拨款,后来还是秦尚书出面,跪求今上弄款赈灾,此事才算平了。”何长明说着,“那你现下想怎么做?”

        此时朝中说是今上没有立嫡,局势未定,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毓王能闯出来,那么那位置便是在康毓二人之间了。

        只不过康王的名声行迹许多朝臣皆是不满,但因着今上不知是不知晓还是知晓了但绝对无碍,没人敢有微词。

        何长明没告诉沈宴珩的是,自己的父亲在前两日已经跟自己说过,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和他走近一些。

        沈宴珩摩挲着杯口,缓缓开口,“我此前去过一次弘法寺,那沙弥卧房里有间密室,不过我进不去。”

        “你想先查那沙弥?”

        “我想先解决沈其彦的银矿。”

        傅云黛等母亲走后,又补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到晚膳时间了。

        “殿下呢?”傅云黛话音刚落,沈宴珩就走了进来。

        傅云黛迎上去,“用膳了吗?”

        “还没,长明刚走,”沈宴珩抬手帮她手拉手额边碎发,“刚醒?”

        “嗯。”

        沈宴珩转头吩咐道:“备膳吧。”

        两人坐在饭桌前时,沈宴珩注意到傅云黛担心的脸庞,开口,“我没事,我此前便知晓这事必是有人陷害,如今只是知道真相而已,我接受的了。”

        听到他这么说,傅云黛也稍稍放了心。随后,沈宴珩又道:“吃过晚膳,我让福伯把府中产业账簿拿过来给你看。”

        傅云黛霎时间转不过来,“啊”了一声。

        沈宴珩给她夹了块瘦肉,“你如今是我夫人,自是要管理我毓王府的。”

        傅云黛倒是没怕这个,毕竟怎么说,自己家里那么大的产业她亦是曾由着母亲教过的。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爹爹给自己的在临京的那些铺子,自己倒是还未曾去看过账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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