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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老三说的对。”

        五堂主改口快,他们这一行免不了都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可能今天还是一起喝酒的伴儿,明年的今天就得给他上坟烧纸。

        所以几位堂主互相都并不知道真确的名字,只是跟着堂口的排序叫。活得久的,混个面熟还有点交情。若是命不好,才打过几面之交就换了人的,那也就算了

        “这铁器,是四大商家手笔。五堂专门有几队是替他们跑镖的,这模样的材质也见了不少。据说锻造的材料稀缺,找遍整个铁矿区都不一定能挖出这样的铁石,都是紧着大家族用,小的商队根本用不起这样的东西。”

        “那你去探探,看谁家新造了铁。”晋玺虽是见多识广,但第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

        “大小铁铺都去问问,暗面儿里的你就管四娘要,四娘历来消息灵通。”靳良把箭头拿了一枚收好,另一枚交给五堂主。

        “这箭没什么打磨的痕迹,不像是在库里放了许久落灰的,应该是近几炉锻出来的。”晋玺指腹轻拂箭头锐利的边锋,上头倒是没有淬毒,沪二少爷这才勉强捡回半条命。

        “哦对了。”靳良开口叫住正准备走的五堂主,“三日后抽调一拨人,这次有皇家的活儿。”

        五堂主皱眉,“出游江左,皇家从不找民间的镖局,怎么这次改了性。”

        “你准备着就是了,其他的不用担心。”靳良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把后半句话咽回去。

        “需要我跟队吗。”五堂主也知靳良不会多言。

        靳良摇头指了指旁边坐着的人,“你坐镇五堂就行,大爷会随我一同前去。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五堂主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他记得大爷几乎从不离开这茶馆,以往有的任务也是交给底下的人或者擒鸿去做。如今忽然打算重新出马,而且一离开就是好几天。

        啧,色令智昏。

        “那大爷二爷,我也回去了,堂里早上还议事。”三堂主见这场面也没自己什么事,起身准备离开。

        “你等等。”一直没开口的晋玺忽然出了声儿,“我去叫先生起床,让他和你一起回三堂。”

        三堂主面色不解,靳良心底门儿清。

        “二爷,大爷这……”三堂主没敢叫住晋玺,压低了声儿问靳良。

        “三堂里那几个队长,都是和老三堂一起打拼出头的。身上的本事大,心气自然也傲。”

        靳良开口解释,她和三堂里头的几位商队队长打过交道,个个儿都猴精。

        那几位老家伙这辈子没服过谁,原先见着刚当事的靳良,恨不得拿鼻孔瞧她。也是到后来,靳良帮着三堂摆平了皇家年年搅和税费的事儿,这才慢慢得了改观。

        “你虽是不说,我们也知道明里暗里你得受不少委屈。一来年纪这方面没得说,几位老人和老三堂年纪相仿,一代新人换旧人,断然不能提起来接任。二来老三堂从带你开始,就是偏心的,堂里上下都颇有微词。”

        老三堂偏心这事儿,靳良听账房先生说了好几回。三堂里也有闲言碎语传到一堂的耳朵里,只是晋玺一直都示意叫靳良不要去插手这类事情。

        “大爷不像以前了,有人情味了。”

        靳良这话说的声儿小,也不知是不是说给三堂听。

        晋玺再进来时,手里多出了几封书信,账房先生黑脸跟在后头。

        账房先生一见着三堂主,一把拎住了他的耳朵。

        靳良在旁边只觉得是一眨眼的瞬间,她连账房先生什么时候出手都没来得及反应。

        “欸先生,您轻点儿,疼。”三堂主赶忙往发力点蹿,晚一步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拧下来了。

        “浑小子。”账房先生皮笑肉不笑,“能耐大了,底下几位老东西发生什么火燎眉毛的事情,都没能在这个点儿把我叫起来。也就你独一个,连带着大爷都开口了。”

        “嗐,先生,你跟个后辈置什么气呀。”靳良出手打圆场,“大爷叫你起的床,你得冲大爷发火呢。”

        账房先生嗤之以鼻。

        这架鼓楼上下,能冲晋玺发火的,也就靳良了。这位大爷的脾气,哪好的了。

        三堂主双手接过晋玺递过来的几封信,上头的墨迹还未完全干涸。只是这字迹,瞧着眼熟。

        账房先生领着三堂主走了,四堂主估计是去找哪个老相好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不见了人。

        床上沪二少爷睡的安详,敞开的衣服里头露着纱布,丝丝缕缕染着红色。

        擒鸿在后厨盯着炉子上熬着的药。

        “那信,是你仿老三堂的吧。”靳良只瞧了一眼,就认出那是老三堂的字样。

        晋玺摇摇头,“哪能是仿的,老三堂才寄到的。”

        “胡扯。”靳良翻了个白眼,“老三堂从不写信给我们,他知道他那个字给你看到了又得挨骂。”

        老三堂字迹潦草,不是经常呆在他身边的人都压根看不懂。

        这倒从一方面防止了泄密,三堂里管事的人都不用像别的堂口那样,要死要活的记着经常更换的密钥。

        晋玺觉得老三堂的字,和擒鸿拿把扇子上的字,应该是师承一脉。

        “不错,学聪明了。”晋玺手掌感触着靳良的发丝,柔软纤细。

        “不过是写给底下人,提点提点罢了。”

        三堂的人也都知道,老三堂若是有事找大爷,一定是亲自前去,断然不会选择写信这一条。且晋玺在信里仿着老三堂的口吻,除了嘘寒问暖之外,通篇只有希望他们好好辅佐新三堂主的意思。

        这对于那几个老家伙来说,这信是什么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行了,说正事。”靳良斟酌着词句开口,“刚刚人多不方便,现在清净,这事儿你就先听着。”

        “什么啊,这么神神叨叨。”晋玺挑眉,他很少见着靳良有支支吾吾的时刻。

        “我怀疑楼里出了内鬼,但手里的证据并不是很多。”靳良搅着手指。

        “没有那么多证据,你怎么支撑这个结论。”晋玺玩着靳良的头发,“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三皇子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呢?”靳良就知道晋玺的反应,一猜一个准。

        “黑市里消息灵通,再加上架鼓楼行事作风高调,仇家多了,自然有门路能搞到。”晋玺不以为意。

        靳良:感谢您的自知之明,你大爷的。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靳良还是摇摇头。

        “黑市里所有散布真假参半的消息人,都活不过一天。”

        架鼓楼仇家林立,靳良没少为此操心。四堂光鲜亮丽底下藏着的,是盘根错节织出来的密网,末梢蔓延至外州。所有的消息顺着纹路盘旋而上,最终汇集到靳良手中。

        她是洞悉整个局势的观火者。

        “你的意思是,有人透了消息给宫里。”晋玺见靳良并不似开玩笑,脸色沉了几分。

        “而且,安排进宫里的人大部分也都已经很久没有回音儿。”靳良也知这事儿瞒不住,当初四堂主通报消息的时候,她就已经嗅到了血雨腥风的味道。

        晋玺沉默了很久没出声。

        “不过你放心,那位还是在的。”靳良补句,“目前没回音儿的都是些刚安插进去的,根基尚未稳固。最先几批线人我已经叫四娘暂时中止来往,等这阵风头避开再说。”

        “能处理好?”晋玺没有继续追问,既然三皇子已经找上门,那必然是暴露了。

        靳良确切地点了头,“不是什么大问题,其实并没有损失什么。只是觉得这事儿你得心里有个数,后续楼内有大动作,给你兜个底儿。”

        “你有头绪了?”晋玺双手交叠于胸前,“瞧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

        “皇家人多疑,就他们的手,请您看一出借刀杀人。”

        桌上绕着的烛灯光影绰绰,靳良半边脸照着火,另半边藏在暗处的脸只勉强瞧得清透着狡黠的眼睛。

        像是雪地里出没的兔子,归根结底还是吃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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