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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68章


此时的朱小青,右臂套一管宽袖章,左跨一支木壳套驳壳枪,十足威风地走着。这装束一现,活像个山城红卫兵的神奇模样。昨晚从山脚下中学那方向传来的一声沉闷枪响,便是由他放出的。

        学校旁也有客栈一座,朱小青的红卫兵造反指挥部设在三楼。

        前天晚上,这客栈里来了位身着工人装的青年旅客。这人刚刚住下,便有人来告诉朱小青,经查明,那人是始县深山峡谷水电站工人,到峡江县长江边上的乡下看望老家父母,经过这县城。然而此人的身上,竟随身携带着一幅长长的耳机插线。

        耳机插线的出现,惊动了旅馆里住着的红卫兵们。他们认为,这东西是罕见之物哩。朱小青耳熟,知道在县城里,有着无线收音机的人,才随身带着这玩意儿。可这位来自深山电站的旅客,并没有携带无线收音机,而他带这幅插线,究竟干何事来着?他立刻想到,这人说不准是国内外特务什么的,一圈耳机天线在手,随处一接,便可在广播线上刺探国内信息,这是敌人搜集情报的铁证。于是喝令手下,将那人捆绑起来过堂审问。

        审问没有任何关于耳机天线的结果。等得不耐烦了时,朱小青竟对着过堂受审旅客,朝天开了一枪,恫吓得他双腿发颤,害怕真的吃了枪子儿,这才冒然说出,始县的县长去了一趟深山,给电站剪彩时,将右派金子带回到县城来了。

        朱小青得到这个消息,心中大喜,正愁得不到右派金子的下落呢,原来他在深山峡谷里修电站!而且还受到县里的当权派县长的厚爱,眼下还被接到县城里来探亲!他的妻子,就是自家的姑姑陈小衫!朱小青觉得这真是一个抓捕右派金子的难得机会,于是立刻放了那位旅客,准备天亮就去那个客栈扑捉右派金子。

        然而恰恰就是这一声枪响,给随时堤防着红卫兵侄儿朱小青出现的小衫递出了一个准信,这县城里的半夜极不安全。金子回来的消息,极有可能被人发现,传到侄儿耳朵里去了。这枪声使她心惊胆战,不敢耽误片刻,趁着天色尚早,偷偷地将金子送出了县城。

        可是,一场厄运,却无形地降落到陈小衫的头上。

        天刚露出鱼肚白,朱小青便带着十多个红卫兵小伙,一阵风似地来到了兴隆客栈。这时,客栈的大门还没有敞开,栈房里的主人——他的姑姑小衫,正搂着孩子趟在被窝里熟睡着,没来得急醒来。

        朱小青也不着急,支楞着十来个人,将客栈的前门和后门死死守着,自己则在正门前那颗槐杨树下躺着闭目养神,竖起两只耳朵,精灵般地听着客栈动静。他从指挥部出来,心中就酝酿着抓捕的计谋:此次来到兴隆客栈,只抓右派金子,绝不惊动姑姑小衫,一旦金子到手,不在县城停留,立刻解压到省城,那是批斗重量级人物时急等着需要的铁证。他重回始县来的目的就为这个。这行动,即便是姑姑出来反对,他也会把人带走。他这样作,也是纯正朱家门户轻松一举!那个阶级异己分子金子,如今侵染着朱家的血液  ,姑姑不仅和他结为夫妇,还有了他的外甥,这在他看来,实在是一件万恶不赦的家庭悲剧,必须趁早斩断这颗毒根。

        现在,他得帮助姑姑清醒清醒头脑,清理清理门户和正本清源朱家纯正无邪的血统!

        时光不觉到了日头从东山爬出一竹杆子高的时辰了,可兴隆客栈的门庭还没有打开。朱小青都窝在槐杨树下睡了一个囫囵觉,这个平日的街巷里从来不曾懒惰着的门户,竟然连太阳都射进门窗里了,也不曾敞开大门,他就搔首纳着闷儿,未必这右派金子睡在床上还不曾醒来?可一想又觉得不对,金子不曾醒来,难道姑姑小衫也不曾醒来开门做生意啦?这分明是,这一家人正对着自己,玩着双簧!

        朱小青怒火中烧,正欲腾身跃起,率着那一群红卫兵们砸开大门,将右派金子从客栈里活活地揪出来送到省城去批斗,然而就在此时,兴隆客栈那栋高高的木楼下的大门,吱吱呀呀地一声开了,从门洞里走出一位身上背着个孩儿的妇人。远远看去,妇人个头儿不高,微微发胖来着。朱小青拿眼定定地一瞧,那女人,正是金子的妻子,自己的姑姑陈小衫。

        小衫母子俩立在门框下站着,望见门外立着若多个小青年,全都戴着红布袖章。那棵枝桠伸展着半片屋子,树杆粗壮挺拔得几百年了的老槐树下,一片泛黄的土坡上,站着个愣头楞脑的小子,手中竟然把玩着一只短枪冲着自己出神。她定神一瞄,那小子竟然是自己的侄儿小青。

        小衫知道这家伙的出现定没有什么好事儿,于是瞬息转过身去,双手将两扇大门拉上,重重地挂把锁,将门锁个严实,两眼直视着前方,然后举步从容地下着阶梯,向街巷的出口处心儿沉稳地走路。她要去集市买菜,今天的客人来住店,等着他卖得菜来吃饭哩。

        “你且站住,你家里还有个人呢!怎么就锁在屋里了?虽说是你的丈夫金子,那可是省里的红卫兵组织点名批斗的右派,你得把他交出来!”正站在大槐树下的朱小青,见姑姑急着要出门,立马疾步冲到小衫面前,张开双臂,将她拦在树下。右手紧握着的手枪,将枪口对着小衫的胸膛徐徐点着,这般地嘶叫起来。

        小衫压根儿不曾想到,自家兄长养出来的儿子,竟然用抢来的手枪对准了自家的亲姑姑。心诧然愤怒起来;

        这个六亲不认的孽种,真的是反了!只见她双目直怒,右臂一挥,使出重重一巴掌,啪地一声击在朱小青的脸上,打得他两眼金星四溅。小衫还不解恨,一手抓来他那手中的枪支,朝那远远的草地狠劲一扔,嘴里厉声骂了起来:

        “混账东西!你爹娘怎么教养你来着?竟敢这样对待你的亲姑姑?”

        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打在身上,使得朱小青如梦方醒,他双手焐着自己生痛的脸,张着满口爆牙嚷嚷着:“你竟敢打起如今的我来?你可知道我参加了什么组织?你这个姑姑,我家早就扫地出门了!一个私奔到右派被窝里去了的女子,配得上当我朱小青的姑姑,呸!你今天不交出右派金子,我们就把你当作牛鬼蛇神,和县长一起批斗。”

        “批斗吧,老娘我不怕!”说完,小衫甩甩衣袖,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从他身边扬长而去。

        被撩在一边的朱小青,气得脸上铁青。看着姑姑渐渐远去,这才右手一挥,对跟随而来的红卫兵们吼道:

        “把客栈的大门砸开,右派金子必定躲在屋里。”

        可是,十多人对整个客栈,里里外外搜索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右派金子。

        朱小青十分失望。望着深深的街巷,一脸的恼怒。原以为,右派金子被小衫收藏在家里哩!没想到却让他扑了个空。他一脸的无奈,怏怏地走出客栈的大门。看来,昨半夜审问的那个来自深山沟里的人,压根儿就编造了一套谎话,右派金子根本没在这里。

        “那个名叫金子的右派,此刻在哪里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着。

        这时,朱小青忽然想起另外一桩事情来。那个被审问的民工曾经说过,金子是坐着县长的车回到县城来的。于是心生一计,只见他伸出右手,朝大家用力一挥,大声嚷嚷道:“同学们,到县府去,既然县长能将他从山里带回来,他就知道右派金子在哪儿!我正愁斗县里最大的走资派没有铁证哩,右派金子被他带回县城,这就是铁证。”他心里思忖着,看你跑到哪里去这一回,我一定把你逮住,使你回不到山里。

        县长却没有在县府,到一个乡下查看田间旱情去了。直到第三天,这人才从田间地头回来。

        朱小青又要斗走资派了。这会儿,批斗的对象,是县上的杨县长。朱小青还把兴隆客栈的老板小衫抓来给他当着配角。批斗会的主题,当然是寻找右派金子,现场就在兴隆客栈的大槐树下。老槐树和客栈的门楼之间,这会儿已拉着一副白纸黑字的巨幅标语,那上面写着“与右派勾结的走资派决没好下场”粗大的黑体字,在客栈外面分外地刺目。街巷的百姓们听说,从省城回来的嫰头青年朱小青,居然批斗起县长和自家姑姑来啦,于是新奇地站在树下,都想看看这个孽障,如何个揪出自己的亲姑父金子这个外来的右派。

        此刻,身材魁梧的杨县长,双手被反剪着,直直地立于大树下,一脸的憔悴。他身后,站着俩背步枪的小青年。他那头发稀疏的脑袋上,被人匡了一顶纸糊尖角高帽,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黑墨字—走资派。他是县长啦,被一群红卫兵们楸着站着被批斗着,这社会被折腾得真是不成样子了。

        在他的左边,还站着一个女人,那就是对面客栈的老板---小衫。

        人们愈加觉得分外奇怪,朱小青抓来这一对男女立在树下,他想干什么?是给这位县长和这女子泼一盆脏水吗?他俩在镇上,可没有什么风言风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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