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这天恰好是星期天，安子和金子一大早便起了床，一同吃罢早饭，依然搭乘公交车，来到盛丰假肢厂，那会儿石来峰厂长正在厂门口等候，三人寒暄一会，然后驱车前往施密特的住所。

        施密特的家，座落在癸卯山脚下。绿树掩映着的林荫道上，有一片法国式的西洋别墅，是一片有着百多年历史的老宅，外国人走了，留作政府作为宿舍使用。金陵市的副市长施密特和丈夫军区石副司令，因为初来乍到没有地方居住，于是被分配到这里的别墅里暂居。

        施密特和她的丈夫听说安子要来，已早早在家等候。忽然听得一阵门铃儿响起，料定石来峰厂长他们来了，施密特于是走了出去，急忙打开栅栏铁门，见来人果真是他们，她喜出望外，先给一身工人打扮的安子一个热情拥抱：

        “哎呀呀安子呀，真没想到，你会来到金陵故都？许久不见我都想死了。”

        迎了安子，接过来再谢石厂长，她朝石来峰厂长点了一下头，十分风趣地说：“小石呀，这得感谢你了，要不是你的通报  我真还没有机会见着安子哩。”见他身后还有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施密特的眼前忽然一亮，显得尤为惊喜的问道：

        “这位就是安子的朋友金子吧，咱们都住在同一座城市，不是安子的到来，你我都没有机会认识哩。都快快进屋。”说完，施密特伸出右手，指引着他们前行。

        里屋里，史副司令则忙着切茶和冲洗水果。

        主人家免不得和客人一阵寒暄。

        趁着主人和安子寒暄问暖的机会，金子偷偷拿眼瞟视着居室里的装饰。客厅里的正面，是一副天安门城楼上毛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的众多领袖们聚集在一起的群体画像，左则的窗户下面，摆着一盆盛开着红花的君子兰。透过窗户望去，癸卯山前的绿湖，在他眼前遥遥相望。湖水泛着碧波，载着一只汽艇，拖着一个站在冲浪板上的人，迎着波浪飞速前行。这景致十分浪漫和充满诗意，整座房子又都处在画廊之中。金陵古城，难得选择到这样灵动美丽的景致。金子就想，难怪百多年前这片别墅的主人苦心经营着癸卯山脚，在这背山显水的地方落座，藏风蓄水于宝地，是天下难得的美景。

        金子正痴心张望着窗外，史副司令端着一盘草莓从厨房里姗姗走出来，放到茶几上动员大家一块儿品尝。施密特夫人见金子不多话，于是向丈夫介绍着金子：“老石你别看不认识这位客人，可他是安子的结拜兄弟哩，他们母子二人在鄂西和川东，寻找失去的安子八年，比我们呆在那里的时间还长，如今不是金子母子回到金陵城下，我们压根儿难得见到他们哩。”

        石副司令“喔”地一声感叹，转身，拿眼细细打量眼前这位俊俏的青年人，只见他身着藏青色浅领学生装，蓄一头片瓦盖头短发，佩一枚白底上嵌有四个红色“金陵大学”字样的铜质条状的校徽，一双眼显得深邃而又有神。他一眼看出，这是一个朝气十足的年轻人。这位青年情深义重的行为深深地感动了他。先前，关于安子重庆寻母巧遇夫人施密特的经历，他早已听夫人说过。至于安子和金子的川江盟约,他也略知一二。现在，金子又邀安子进了金陵大学学习水力发电，这消息尤其让他振奋。他就想，如若鄂西山区拉开了水力发电的序幕，这该是一桩多么具有时代意义的大事。当他从石厂长那里知道，金子的母亲变卖了镯子，筹钱给安子安装假肢，这种母爱深厚的义举，更加深厚地感动了他。所以，他得亲眼看看金子，这母子俩对孤儿安子的情谊，实在是让他难忘。

        现在，金子就在眼前，他得好好端详一番。

        “小伙子，你们视他人为自己的骨肉兄弟，这是多么大的义举呀。安子在你们母子俩的呵护下，平安地度过了艰难的岁月，如今又在你们的全力帮助下，发展着自己的事业，这种博大胸怀的母爱和兄弟情谊，比海还要深哩。”石副司令握着金子的手，激动地述说着。

        听罢司令的夸奖，金子的脸上立刻荡漾起一种潮动。他哽咽着回应着说：“司令过奖了，少小安子葬父逃难的情景，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闪现着。其父对我母亲的临终嘱托，我始终记忆犹新，多了一个兄弟，是我一辈子的欢愉，咱们在川江江滩上有着共同誓言呢！”

        “喔？你们俩还有着川江上的江滩誓言？是什么呢，不妨说给我们夫妻俩听听。”石副司令来了兴趣，想看看这位新中国第一代大学生的理想和志愿。

        “和安子一道，实现鄂西水力发电的梦想。”金子心思诚肯地说。

        石副司令一听，双手一击，高兴地叫了起来：“那好哇！那是我们夫妻俩工作过的地方，多美呀。你可曾知道，那里号称三峡腹部，崇山峻岭，水源丰富，国父孙中山先生在建立中华民国之时，就筹划着修建三峡水电站哩，你们立志在那里干一番事业，修建中国山区水电站的样板，这对指导全国的水力电站的建设，是开天辟地的大业。难得你们有这种雄心壮志，新中国有了你们这群敢有作为的年轻人，国家兴旺有望了。小伙子，你们的宏志大略振奋人心呀！”

        施密特听得这边谈得如此火热，于是缓步走了过来。先前，她和安子说的一些话儿，莫不是时下安子任了厂长如何发电的事儿。自从禹王宫里的电厂成了山区人民生产和生活的主要能源，她打心里由衷地为之高兴。毕竟，这是她从敌人嘴里挖出来的一台藏在山洞里的飞机发动机产生出来的电能，终于为人民所用。

        现在，那儿又在筹备着利用水力资源发电了，这在施密特看来，真是天大的喜讯。她心里盘算着，得好生听听眼前这位金陵学子的高见，顺便给安子出出一些点子带回去。

        金子新奇地发现，施密特夫妇居然对世界新技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清楚地知道，有着优厚水资源的鄂西山区，不需要木炭材料的再度燃烧，就能产生环保清洁的新能源——利用水力来发电，这是一个划时代的进步。他要把在金陵大学里学得的知识，一古脑儿向施密特夫妇宣讲，于是，他便如数家珍般的叙述着有关水电站的种类和建设途径一一对他们说了开来，这些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新知识，令一旁的安子听得傻眼，要知这些未竟知识，是他眼下学亟须要用着的哩。

        安子于是暗下决心，明天继续前往金陵大学听课，直到自己有了能够独立找水建电站的本领了，方才离开金陵回到鄂西去。

        时间一晃，又是一月有余。安子一边等着假肢的模型配型，一边锲而不舍地跟着金子听课。

        不久，石来峰厂长给安子带来了好消息，盛丰假肢厂给他配型的假肢已经作好了，通知他前往工厂试装假肢。

        时间选在次日晌午。金妈妈说，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非得坚持和金子一路陪着安子前往。这样，三人便一同乘车到盛丰假肢厂。这在他们看来，亲眼观看工厂给安子失的手臂安装假肢，这本身就很新奇。有了假肢支撑的安子，真能达到持手操作物件平稳自如的程度吗？他们有些替他担心。如真能帮他将那只失去左臂的手恢复到具有操作功能的程度，哪怕只是一点点功能也好，那也是金妈妈母子俩的莫大慰藉。安子的未来，太需要一双健全的手了，让他有个健康的肢体，稳健地战斗在发电一线，这是实实在在的物理需要。金妈妈这一多月来的劳苦奔波，都在试想如何给予即将远航的安子一种超然的幸福！

        此时，金子比他的母亲则想得更为遥远。安子要走了，肩负的重任，是带着从金陵大学课堂里学得的水力发电新技术重回第二故乡，开辟鄂西水电力发展新路，从而结束木炭燃烧锅炉儿发电的历史。如今的安子，有了这只假肢，俨然成了插上翅膀的飞燕。他怎么不亲自目睹这一骄子展翅奋飞的场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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