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名爵酒吧

古濯将他的手挪开了，脸上有些尴尬。“给我吧，我自己来。”他转身背对着宁慈，胡乱将红花油抹在伤处，便站了起来。

        “快，我要迟到了。”他拉着宁慈的手腕。

        “什么要迟到了？”宁慈有些疑惑。“不是要去画画吗？你那样抹药不行，根本没用。”

        他不想谈论这个问题，拉着宁慈下楼退了房。

        “你喜欢听重金属摇滚乐吗？我有一张小型演唱会的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就在今天六点，我也会在场。我想让你听听。”

        宁慈有些糊涂，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张票，正要询问，一辆计程车停在了他的身边，古濯打开车门将他塞了进去，递给司机一百块。“把他送到名爵酒吧。”

        说着关上了车门，宁慈连忙扒着车窗：“你要干什么？”

        古濯冲他笑：“酒吧见。”

        宁慈展开手里那张黑乎乎的演唱票，上面像是恐怖片的开头一样，血红糊在上面，正中间是一个在火焰中燃烧的骷髅头，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中有两个字母：zx。

        下面有一行小字：醉生乐队与您不见不散。

        醉生？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为什么古濯让他听这个演唱会？想起古濯一直宝贝的作曲本，他心想，难道是古濯喜欢的乐队吗？那去听听也无妨。

        “到了。”司机将车停在路边。

        宁慈看了一眼计价器，“找钱。”

        “什么？”

        宁慈：“他给了你一百块，但是显然这段路程并不值一百块。”

        “好吧。”司机以为他是大方的客人呢。

        宁慈拿着零钱下车，天色有些昏暗，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他面前就是名爵酒吧，字体是鲜艳的大红色，周围是酒瓶和乐器的卡通形象，被灯管围绕着。门口站着两名穿白衬衫黑马甲的年轻人，有人朝着酒吧门口走了过去，他出示了一张和宁慈手里一模一样的票。

        宁慈走过去，将票递给那人，那人撕下一个小角，将残缺的票还给了他。

        酒吧很暗，除了舞台和吧台之后，剩下的地方都没有灯光，宁慈站了一会儿眼睛才完全适应。吧台很长，一直延伸到墙边，已经坐满了人，卡座和散台也塞满了人。

        宁慈拽着书包袋子，觉得自己像是误闯了魔法世界的麻瓜。古濯给了自己这张票，说明他应该也在这里吧？宁慈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没多久就发现太难了，五颜六色的灯光将人的五官虚化，更有许多人坐在完全没有灯光的地方。

        他站得足够久久，引起一名酒保的注意，他凑过去：“来听演唱会的？”

        宁慈手足无措，点了点头。“票是朋友送给我的，但是我现在找不到他了。”

        汗水浸湿了他手中的票。酒保说：“我能看看吗？票上应该有些座位号，或许你朋友在等你。”

        宁慈连忙将票递给了他，在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数字“1”，酒保笑着把票还给他，指着正中间的卡座：“在那儿，那是最好的位置。”

        “谢谢。”宁慈走了过去，在透明的桌子上贴着一个圆形的数字1，他安心的做了下来。陌生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香气，都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他想走，但是想到古濯可能回来。犹豫间，已经到了六点，天花板上的灯光全都对准了黑暗的舞台，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站了四个人。

        看着他们的脸，宁慈以为自己在看恐怖片，他们脸上都画着恐怖的妆容，雪白的脸，血红的嘴唇，脚上踩着带铆钉的皮靴。

        随着他们的亮相，周围人立刻躁动了起来，欢呼声一片接着一片，天花板都快被掀翻了。

        站在最前面的人穿着一件黑色宽松背心，露出结实的小麦色胳膊，他脖子上带着一个硕大的骷髅头，还有狗牌。他脸上是小丑的妆容，浓烈的看不见原本的面目，大背头被染成了绿色，怀里抱着一个火红色的吉他。

        忽然爆发出巨大的音乐声，吓得宁慈一激灵。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主唱看了自己一眼，还冲自己笑了。

        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主唱磁性的声音响起：“燥起来！”酒吧中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摆动着自己的手臂。

        磅礴的音乐一声一声，伴随着周围人们的喊叫，舞台两边的黑色音响狂吼着，强烈的似乎能看到音浪。

        宁慈没有听过这么激烈的歌，不，说是歌不如说是在发泄情绪，每个人都在歇斯底里的吼叫，但是其中主唱的声音最大。

        他的胸腔也在跟随音乐震动，耳膜轰鸣，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上升，自上而下的看着这个酒吧。

        在一片摇头晃脑，群魔乱舞中，宁慈双手紧攥着放在腿上，安静的坐着，周围人的情绪确确实实感染到了他，使他灵肉分离，灵魂叫嚣着疯狂舞动，但是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

        后脑勺突然被打了一下，宁慈从这种状态下脱身。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太兴奋了，他们的音乐太好了！”那个人说。“能让人放下所有的烦恼，发泄自己的真实情绪！这就是摇滚乐的魅力。”

        宁慈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是又有些听不清，他转过头，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是张志成。张志成显然也十分惊讶：“你怎么可能在这里！”他拽着宁慈的衣领，将他从松软的沙发上拽了起来。醉生每次演唱会都会在这里举行，每次一百张票，需要在网上抢票，可以说是一票难求，爸爸让他公司十几个人一起抢票，才抢到了一张。

        宁慈连手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票？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张志成叫喊道。“你知道这里的票多贵吗？把你卖了都买不起，你偷了谁的票！？”他脸都要气歪了，觉得宁慈出现在这里简直是玷污了醉生乐队。

        “跟我过来！”他扯着宁慈的衣领将他带往吧台。“我要让酒保将你带走！你这个小偷。”

        宁慈挣扎：“放开我。”到处都是喧闹声，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但是在舞台高处的古濯却看得清清楚楚。

        “放开我！”宁慈尖叫的瞬间，音乐停了下来，人们也停了下来。

        主唱从舞台上跳了下来，维持秩序的保安立刻靠了过来，将人群分开，他径直来到宁慈的面前。张志成已经呆住了，他傻兮兮的看着醉生的主唱——小丑。

        抖着手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干净的本子，往前递：“能不……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特别喜欢你们的歌！”

        小丑没理他，转头抚平宁慈的衣领，黑曜石一般的双眼紧盯着他，伸手取下自己脖子上的狗牌带在了他的身上，凑近耳语了一句：等会儿别走。然后转身返回舞台，高居着双手：“三，二，一！”

        音乐声再次响起。

        张志成气得浑身发抖，表情奇怪，瞪着挂在宁慈脖子上的狗牌，好像要将他撕了活吞一样。他往前走了一步：“你……”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一旁的保镖拦住了。

        张志成一方面想要教训宁慈，一方面又想从他口中弄探知小丑的真面目，两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导致他面目表情狰狞，嫉妒、愤怒、痛苦齐齐出现。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你认识他？他是谁？”

        宁慈没理他，重新坐在了座位上，打量起挂在自己身上的牌子，长方形，有着钢印，刻着醉生乐队的骷髅头标志，最下方有一串小字：属于小丑。

        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刻，宁慈知道小丑是谁了。

        小型演唱会时间并不长，尤其是他们这种声嘶力竭的唱歌方式，一个小时之后，主唱们就说了告别的话。张志成仍然不想走，一直盯着宁慈。

        小丑在后门口处冲宁慈招手，宁慈走了过去，张志成也想跟过去，却被一左一右两名保镖拦住了。

        “他能进，我为什么不能进？！”张志成脸红脖子粗。保镖没说话，手臂始终没有放下来。他最后狠狠瞪着宁慈和小丑的背影消失，才转身从酒吧里出去。

        小丑拉着宁慈的手腕到了酒吧后面的化妆间中，在那里将自己脸上的妆容全都洗干净，他头发上面的绿色是一次性的染发剂，能够轻易的洗掉。

        乐队成员共有四人，其中的鼓手是古濯的朋友郭盛。他和古濯同龄，圆脸，莫西干发型被染成火焰的颜色，他洗干净脸之后一直打量着宁慈。“古濯，你交朋友看颜值的？”这人竟然能让古濯中途停下音乐。

        古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对自己的颜值未免太自信了。他是我同桌，也是舍友。”

        郭盛选择性的无视他第一句话，他不相信古濯的话，仅仅一个同桌兼舍友就能让他停下已经开唱的音乐？这里绝对有奸情。“这次演唱会挺成功，等视频剪好之后会放到我们的贴吧和微博上，反响应该也不错。”他说着就有些兴奋。“说不定今年能在市体育场举办一次真正的演唱会！”

        古濯：“你想的太远了，今年恐怕不可能了。”市体育场能够容纳4万人，以他们现在的粉丝数量，不知道能不能坐满一半的人。

        郭盛：“梦想总是要有的。”他看见古濯竟然换了衣服，有些困惑。“你晚上要回家吗？你一星期都没有和我们排练了，而且你作的这几首曲不需要修改吗？”

        古濯将宁慈身上的书包拿了下来，背在自己的身上，语气懒洋洋的，有些沙哑：“你先帮我看看，我还有事。”

        郭盛脸上立刻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他隐晦的看了宁慈一眼，拉着古濯走到化妆间的角落。“你跟我老实交待，他到底是谁？难道是你爸爸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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