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小杉一愣，从来没看见丈夫这样着喝酒。只怕这两杯烈酒下去，烧着了他的心肝，喝下一杯酒后，慌忙给他夹去一托肥肉，让他油润着肠胃，还从丈夫怀里接过来孩子，让其吃着奶，一边吃着团年饭，一边向金子传送着山外的信息：

        “你前年里拂晓离开客栈的那一天，家被红卫兵抄了，县长在我家门口遭到了批斗，连送你进山的那个司机，都没有幸免，我更被当成批斗的重点，要不是县长安排你早走呀，八成被造反派杵灭了呢。哪还有你的现在？”小杉回忆着说。

        “正是。多亏了杨县长暗中替我解围，他却在替我受罪，连一只吃人肉的老虎都晓得报恩呢，何况我一个堂堂的新中国培养的知识分子，就这样甘心人家受着苦难折磨？”金子一声长叹道。

        “人家后来可苦呀。下放到农村劳动两年，最近才官复原职，任了县革委会主任。”小杉补充着说。

        “看来，动乱的年月该结束了，我那右派帽子也该摘掉了。”

        “我希望也是这样。”

        这时，小杉忽然想起哥嫂家出现的一件事情，决定将真相告诉丈夫。于是她说：“你知道那个闹腾了整个县城，进了县里‘三结合领导班子’的造反派头头朱小青啵？”

        金子头都不抬的回答道：“知道。你侄子呢，反对我俩结婚最厉害的那个小子。他怎么哪？”

        “因为‘文革’中有打砸抢行为，被清洗出县革委，后来又清算了他的罪行，最终被关进了监狱。”

        “这么说，反对我们结婚的人中，少了一个侄子？”

        “对，少了一个侄子。少了他的反对，做父母哥嫂的工作就顺利多了。只要时间允许，我可以慢慢与他们沟通。我相信，最终，他们会接纳我们一家人的。”小杉安慰着丈夫。

        “这一天如果早日到来，该有多好呀。“金子望了一眼正在吃奶的孩子，怅然一声叹息地说道：”我这个女婿，就因是个右派，一直得不到你家人的接纳，害得你也跟着受累，连孩子也得不到了姥爷姥姥的照顾，真苦煞你们了。”金子眼圈潮湿地望着小杉诉苦。

        “用不着着急，承认你这个女婿，是铁板上的钉钉，跑不掉的事情。咱们都有了两个孩子哩，咱朱家的男外甥，父母哥嫂能不喜欢？迟早都得承认你。只不过跳不过眼前右派这坎儿。过了这道坎儿，就什么都好说了。”

        提起右派，金子心里隐隐不乐，脸上现出阴云一片。是呀，朱家一直不承认自己这个女婿，这是多大的坎儿。何时才跨越这道坎儿呢？金子不知道，他的妻子小杉更是不知道。

        好在朱小青这块绊脚石已经搬走。据说，受到冲击的杨县长，居然重新回到了县委会主事。他就想，这下好了，杨县长回来之后，自己的出头之日，有了指望。

        一家人的团年饭，不知不觉吃到半夜时分。突然，一声公鸡“喔喔”的叫唤声传来。小杉眉头一皱，心想，公鸡明明已经送给老虎充饥了，这会儿却有着公鸡的打鸣声音传来，只怕见着鬼了。未必是自己留下的那只鸡婆变了声调，学着公鸡半夜打起鸣来？急忙起身前往柴门边察看，果见丢给老虎的那只公鸡在屋子里站着，硬着粗粗的脖子，正在引颈高歌。小杉迷糊了半晌，忽然想得那老虎依依不舍的神情来，就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老虎，还真是通人性到了家了。有了这鸡公鸡婆的一对儿，定会孵化出好多的鸡崽，下出好多的鸡蛋，我的丈夫金子呀，从此居住在深山沟里，有鸡肉吃，有蛋汤喝，又有着成群结队的鸡们作伴，这修筑水电站的清苦日子，瞬间就会改写历史了。

        这一晚上，夫妻久别之后的激情，都因有着久日的伤痛和爬山涉水的疲惫，显得有点力不从心，双方都没有达到冲击波浪的顶峰，彼此都觉得欠缺着一种天性的满足。而且，金子隐隐觉得，小杉的身子突然变得软塌塌地，唤醒不着性爱冲动的力量，两年前偷偷回家的那晚上，两人如狼似虎的交欢感觉，这一次怎么样也无法使之再现。乏味的金子心里纳着闷儿：这是因为翻越雪山的疲劳所致呢？还是妻子的健康方面出现了问题？他决定明天再试探试探，寻找那种真正的快感。如果是妻子身体的健康方面真的出现了问题，那就不可大意，得催促她立马上医院治疗。

        雪山之夜迎来妻子和儿子的金子，这一夜的感觉，一点儿也没有几年前那样美好。

        他发现，妻子显得格外地疲惫和困扰。

        “这是什么原因呢？”

        他心里苦苦地想着。

        然而，他却怎么也得不出答案。

        “但愿这只是疲劳引起的困乏。”

        他心里忧忧不乐地这样想着。

        “不会有什么疾病吧？”

        他苦苦不乐地辗转反侧地想着。

        可是，直到天明，他心里仍然得不出答案来，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贸然爬上他的心头，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她是病了！

        金子挽留小杉接连小住三日，期待着她身上的元气得到恢复。但令

        他失望的是，数日里来，小杉迎合金子的力量越来越弱，对性需要的元气每日居下，过去那种亢奋的状态，不管他金子如何去努力，却怎么也无法达到心满意足的快感。

        金子预感到，小杉身上，一定出现了某种异变。

        只是因为电站到了灌水发电的繁忙季节，关注妻子身体的事儿，就一直没在金子的脑海里翻腾。送走小杉后，身体已经完全康复的金子，整日整夜地忙碌在四级电站的机房里，抽不出一点儿时间回去看望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一眼。

        梯级电站群又一个发电厂的装机，就坐落在峡谷尽头的山坳里。长长的玉带似的引水渠，从白云低飞的半山腰，徐徐映入电工们的眼帘。它在一座山峰的缓坡地带终于停下脚步，通过蓄水池的积聚，然后踏过闸门，直冲山谷的导管高高落下，形成巨大的冲力，撞击着平地里的发电机组。

        数月之后，金子和他的伙伴们，在小杉母子宿营的地方，竖立起高大的厂房来，安装着卧地的机组，架设起纵跃上岗的输电线路。那跨越无数座山脊梁的引水渠里，清洌洌的河水推着波浪而来，满满装在足有一里路长的蓄水前池里。这水，  随时准备朝着那倒灌吸俯冲，单等一声信号枪响从山谷传来，然后跨越闸门，咆哮着涌进管道，朝那百米高程下的电厂訇然砸去。这时，迎接它的，是一组发出轰隆声响的水轮机和身后的发电机，他们飞速旋动的场面，着实令人兴奋异常。只见一片耀眼的狐光，啪啦一下就掀亮了厂房的各个角落，架在机组一侧的电度表里，那起伏不停地波动着的红色指针，稳健地爬升着步幅，不一会儿，就将指针推高到顶端，留下来一片欢乐的掌声。

        荒野终于出现一连四级拦截河水而成的串珠儿电站了。

        始县的梯级电站群，终于在他的手下，熬到最后一级电站的收尾。试机发电的那天，一路东去的百里深山峡谷，大凡能够拦水筑坝建立高水位电站的地方，到处都是灯火辉煌的夜景。那穿云而去的一条条银线，从一座山岗连接着另一座山岗，威武着走向田野，直入阡陌的村庄和炊烟密布的集镇，使得白日里机器轰鸣声乍起，夜色中灯火摇曳着一街的欢乐。有着好奇心和兴奋劲儿的许多乡下农民，更是步行数十里山路，再度来到发电站落成的最后一个现场，目睹使得他们的生活发生万千变化的动力机械如何搅动一沟河水发出电来，电工们那精彩绝伦的一举一动，着实令他们看得一个个目瞪口呆。

        许多农民从口传中，知晓这深山沟里，有着一个老虎不忍吃掉救命恩人送来的活鸡，偷偷转送给水电人金子繁殖鸡群的故事。于是争相去看这个连动物都亲近着的技术员金子，看他究竟是啥模样儿。最后一级电站落成的那天，他们终于结伴而行，打着灯笼火把来到荒芜人烟的深山沟里，果然见着这人了。只见他着一身整洁的工作装，立在宽敞高大的发电机房里，像一颗柳在地板上铆钉儿，稳稳地立在发电机组旁边。据说，这个位置，是整个电站的心脏，也就是技术员金子的工作岗位。他们听说，这技术员自从送别妻子那年的除夕团聚之后，冬去春来的一月又一月，他都坚守在这个心脏部位，没挪动过一寸脚步，给发电机组的十多万个零件一一把着脉，每一个零件和铆钉，他都亲手用千分尺核查一遍，直到绝没有丝毫距离的差别，这才放手让它。那是精确到零差别的活儿呀！若是有着一个地方出现松动或者衔接不上，那飞速旋转的机器，一准发不出电来。倘若试车失败了，那得重来！整个机组都会拆开，一件件地重新装配。一年半载地发不了电，金子才不愿干这种事儿呢。他要老老实实的干活，猫在这心脏部位，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和忠诚，一年又一年的干着一个一个零部件的仔细检查和尺度比对。


　　https://www.biqugecd.net/81096_81096410/9487952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cd.net。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cd.net